第一百零八章 燃爆死夜之雨·了結
戚衛(wèi)光只覺得,每一口呼出的氣體都是那樣的沉重,仿佛那不是無數(shù)液滴,而是無數(shù)鉛粒?;蛟S這是將死之人才會有的神之視野……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切都如飛逝的畫卷一般滾動著,生命中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爸爸,我想學跑酷!”
“哦?有了志向就要落實到底??!”
是小時候。
……
“戚總,這次肺炎,其他口罩廠……”
“我說了,我的企業(yè)生產(chǎn)口罩,不是在這種時候發(fā)國難財?shù)模∷锌谡?,一律不準漲價!”
“是……”
他的公司最近效益越來越不好了。
為了解決員工的吃飯問題,他幾乎掏出了近年來公司的所有儲蓄,甚至搭上了個人的收入。就在他去工廠視察的那一天,有一輛失控的小汽車撞向了正在過馬路的他……
本來撞得不算嚴重,可他有其他的基礎疾病。再加上這次車禍,病情雪上加霜,他直到最后都沒能再醒來看我們一眼……
爸爸死了。
……
媽媽沒能挺住。
下著那么大的雨,她身體本來就不好,為了爸爸的傷病,四處借錢,求情,現(xiàn)在還被秦默的人砍斷了胳膊。
媽媽也死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
……
這時后來和表哥上山的時候。
“師傅,請收我們入門,授我們以能力,除暴安良。”
“起來吧?!?p> ……
我還是無法與秦默匹敵嗎?難道,我真的無法復仇了嗎?
呵呵,造化弄人。
現(xiàn)在,我也要死了。
不過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既然是如此,那我就算是死了,世界上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為我傷心了吧?
……
“光啟哥,問你個問題。如果我告訴你我是殺人不眨眼的惡棍,你還會收留我嗎?”
“當然?!?p> 唉?
……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的家人——這是我的選擇。有一瞬間,我有過拋下你的念頭,但我選擇相信……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的選擇是對的。”
“你是我的家人。”
……
我不能死。
這場戰(zhàn)斗,沒有輸,只有贏。
對,我絕不能死……
我的家人,還在等待我!
那一刻,本已經(jīng)被踢翻在地的戚衛(wèi)光忍受著劇烈的疼痛爬起來,伸出厚重有力的菜刀強頂住直直沖自己腦袋而來的砍刀。
只聽無法形容的一聲清脆巨響,兩把兵刃相接,碰撞出四散的火星。
秦默相當?shù)恼痼@,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讓這個明明就疼得無法起身的家伙硬從地上爬了起來??此谋砬?,他應該也很痛苦才對,而且是相當痛苦,自己那一腳的力量明明不算輕的……
他的腎上腺素在狂飆,以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激漲。
“啊?。 ?p> 只聽得戚衛(wèi)光一聲厲喝,那菜刀便順著砍刀的刃,向秦默握刀的手飛速劃去。這把砍刀是沒有護柄的,這么滑下來可以直接切去秦默的五指!
秦默心中一驚,忙將手松開??车对诓说兜度械陌l(fā)力刮擦下,被彈飛出去。
哪能給他喘息的機會,戚衛(wèi)光又掄起菜刀,快速逼近過來。在天空中時時閃過的雷鳴的照射下,那柄刀刃幻化成了一抹致命的寒光,猶如銀月狼王的利齒一般。
秦默向后閃避的速度無法與戚衛(wèi)光向前俯沖的速度相提并論。僅僅是一個照面,那把菜刀便已經(jīng)砍在了他的右臂上!
“咚!”
“咔嚓——”
僅僅是聽見流星墜地的一聲巨響,有力的刀刃毫無懸念地將那鎧甲連接處薄弱的甲片整個砍穿。
刀刃又切進位于下方的右臂上,劃開他的皮膚,割斷他的筋肉,粉碎他的骨頭!
秦默摔倒在地,整個右肩膀都被砍出了一道駭人的巨大創(chuàng)口。鎧甲破裂了,下面狹長的傷口往外快速涌著血。肌肉撕裂的疼痛持續(xù)折磨著他的神經(jīng),使他額頭上布滿了細汗。
但他仍在倒地的瞬間,抓住了摔落在地上的砍刀。
這家伙,真不要命!
這威力恐怖的一擊,使戚衛(wèi)光本身也受到了極大的反饋,他的右胳膊脫了臼,軟軟地掛在身上。只見他咬緊嘴唇,以左手握緊右臂大臂,又發(fā)力往回一接……
“咔——”
那是關節(jié)復位才有的清脆聲音。
“默哥!”
“都別過來。”
回應老鼠的只有這冰冷的四個字。秦默將右手的砍刀倒向左手,盡力將面前的藍毛小子鎖定在視野當中。
戚衛(wèi)光再一次提刀發(fā)起沖鋒了,他向秦默變得薄弱的側翼撲去。他的那原本深邃的灰瞳現(xiàn)在燃燒著的是血色,是殺戮的血色——它們自始至終都在一直鎖定著那道駭人的巨大傷口,就像狼緊緊地追殺受傷的獵物。
刀過無聲,那一瞬間,兩把刀都互相與它們的目標擦肩而過。
秦默的砍刀沒有斬刀他的頭顱,只是切下一撮湛藍的發(fā)絲。戚衛(wèi)光就從他身旁閃過,就像撲殺未遂的白狼順勢躲避獵物的反攻一般。
戚衛(wèi)光的菜刀幾乎是貼著秦默的腦袋過去的??墒牵啬髅鳑]有刻意地躲閃,這一擊其實有至少九成的把握可以打中。
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
秦默意識到了。
可是,已經(jīng)晚了。
借著繼續(xù)向前滑行的動能,戚衛(wèi)光順勢跳起,整個人如袋鼠一般躍到墻根,又順手取下了扎在桌子上的匕首。與此同時,收緊的雙腿又猛地一發(fā)力,便將他如一截火箭一般彈射出去。
他以匕首為箭頭,沖準了計算之中,那右臂的傷口后方……
“哧!”
“呃啊!”
秦默不禁慘叫出聲來。那把匕首從后方的猛烈突刺,毫無懸念地戳破了表面的甲片,并且戳入得相當深,又從正前方透出。
鎧甲或許可以應對一般的劈砍,但在刺擊這種攻擊方式面前,再好的鎧甲都是徒勞的。
強烈的劇痛牽動著附近的神經(jīng),迸發(fā)出一陣鉆心的痛覺。這是超越意志力的生理反應,是任何頑強的人都無法逆轉的。
只覺得一陣絞痛似強勁的電流,順著神經(jīng)脈絡一層一層地上升,擊中了秦默的大腦。秦默只覺得渾身一陣觸電一般的麻痹,整個人便跪倒在地上,是用左手的砍刀支撐著身子,這才沒有完全倒地。
“嗖哧——”
那把已然深深插入右臂末梢的匕首又被戚衛(wèi)光生生拽出。這一拽就像是抽走了插在心房中的子彈一般,令原本的疼痛又增加了一層空虛感。
待他從這極強的痛感中舒緩過來之前,那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已經(jīng)先一步搭上了他的脖子。
刀刃緩緩沒入他的皮膚之內,溢出一層鮮血來。
“馬上放開他!”不遠處的老鼠見狀,立刻舉起手槍,咔擦一聲頂上膛,對準了戚衛(wèi)光的腦袋。
“老鼠……放下槍?!?p> “默哥!”
“讓你放下?!?p> 秦默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左手握持的砍刀立在他的面前,像一面鏡子一般折射出身后戚衛(wèi)光的眼神——就如他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一般,冰冷,鋒銳,承載著難以言表的恨意。
“我輸了,給個痛快的吧?!?p> “給個痛快的?”
戚衛(wèi)光冷冷地笑了。他的笑無比殘忍,甚至比鄧晨安還要殘忍。
“你,休,想?!?p> “啪!”
只聽見一聲血淋淋的巨響,轉瞬即逝的血光劃破了黑夜。
陳善絲頓時感覺心如刀絞。
那刀砍在秦默的傷口上,就仿佛是砍在自己的心上。她的心在滴著血。
原本已經(jīng)是傷痕累累的右臂關節(jié)經(jīng)受這一記重斬,終于是整個斷裂開來,噴射著殷紅的血掉落在秦默的跟前。秦默當即疼得失去對自己重心的控制,側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就像多年前被自己如此對待的戚衛(wèi)光之母一樣。
他急促地喘息著。
看著面前死寂地躺在地上的自己的胳膊,他的額頭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汗珠?;秀敝?,似乎有一個瘦小的影子擋在自己的面前……
戚衛(wèi)光剛收了刀,便見陳善絲一下子張開雙臂,攔在自己的面前。她盡管身軀在微微發(fā)抖,但她的眼睛卻從來沒有抖過,而且居然是一直在盯著那染血的刀……
那把刀,下一次會落到哪?
“小陳,你快走開,走開……”
“攔在我面前,你不怕死嗎?”戚衛(wèi)光用他那充滿殺氣的聲音質問道。
“不怕?!?p> 回答他的是陳善絲干脆利落,斬釘截鐵的聲音。
戚衛(wèi)光輕哼一口氣,收了刀。
“砍斷你的胳膊,并不會讓你馬上死,慢慢品嘗接下來的痛苦吧。你我的恩怨,到此為止了。”
看著倒在地上的秦默,他的語氣無比冰冷,一如當年秦默在斬斷他生母手臂時那樣。所有的仇恨,在這一刻畫上句號。
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聲逐漸闖入他的耳畔——是有車隊駛過附近。戚衛(wèi)光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秦默,又由窗口攀爬出去了。只見他猴似地落到樹上,隨后便麻溜地著地,消失在幾人的視野之中。
他……走了。
陳善絲一下子跪在地上。
剛剛的行為,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勇氣和力量。
她轉過身,看著倒地的秦默。秦默的血還在隨著破裂的動脈一股一股地擠出身體外。他勉勉強強地用剩下的左臂支撐起來,吃力地提起腦袋,跪倒在面前的陳善絲在視野中變得愈來愈模糊。
“你這傻子,還和小時候一樣……”
“嗚!嗚……”
她抱住他的腦袋,失聲痛哭起來。
從小到大,她的哭聲是第一次如此無助,如此可憐,如此痛心……
樓層有傾斜,積在地上的血泊越聚越多,透過門縫流到屋外。
門外的捶打聲變得愈加瘋狂。聚在門外的喪尸受到這血泊的刺激,變得愈來愈興奮了。它們忘乎一切地捶打著,摧毀著,破碎著,用血肉的雙手粉碎獵物藏身的庇護所。
終于,門框左側,一絲不起眼的裂縫首先綻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