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甜甜笑臉相迎,露出那種可以感染人的笑意。
“還好吧!”楊迢淡淡一笑。
“你現(xiàn)在有事嗎?”
“暫時沒什么,就還有些許作業(yè),但是也不著急!”
“那陪我去操場散散心好不?”
“好!”楊迢也笑著應著。
“把你的mp3帶上,咱們邊散步邊聊天邊聽你家言午的歌好不好?”
“好的!”仿若只有提起“言午”這兩個字那個名叫楊迢的女孩兒清淡的眸中才會閃過些許微光。
甜甜和楊迢并肩相行在綠陰如蓋的操場,紅白相見的四百米跑道之上,有跑步的,有慢走的,也有同她們一樣散步的。
起先她們只是走著,聽著歌,似乎都在醞釀怎么把心中的苦悶訴說出去。甜甜在等著楊迢自己說出來,其實那些東西說出來就真的會好受一點兒的。
“……在你焦灼的時候,會陪著你瘋癲;在你開心的時候,會讓你多緒言;在你彷徨的時候,會伴你在人間;在你想他的時候,他恰好在你身邊。……”楊迢微笑地哼唱著,每每聽到這一段,她那溢于言表的微笑便會油然而生,仿佛已置身于了一個輕軟的舒卷云朵中。
甜甜只靜靜聽著,她不像其他的人一樣去過多插嘴,或是投以嗤之以鼻的玩笑話語,因為她可以感受到楊迢有多喜歡那個名為言午的人,那又是何種程度的喜歡的。
這首“在有你的時候”一直單曲循環(huán)著,伴隨著她們的步伐繞著操場轉了兩大圈后,甜甜才說了正事。
“迢迢,別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
她們的腳步不停,楊迢先沉默了幾秒,隨后才道:“甜甜,我的心不大的,爸媽從來沒給過我什么壓力,老師們也沒有誰會多關注寡言的我一些,其實感覺也沒有多大的壓力的。只是想要個差不多?!?p> “是你自己給自己的,旁人表面不曾給你,可是這個世界,總會有那么多潛移默化的壓力存在,關鍵還是在于你自己的!”
“或許吧!”楊迢輕聲道,抬頭看了看天邊的云,“甜甜,做人好累啊!你看天上的云彩多好啊,高高掛起,千姿百態(tài),無憂無慮!”
“云彩之所以美,那是因為它的姿態(tài)映入到了你的眸中,透過你的晶狀體映射到了你的視網(wǎng)膜之上,最終傳遞到了大腦中做出的這一系列反應。云彩的美同人的思想是相輔相成的,兩者相互聯(lián)系,缺一不可的?!碧鹛鹋ゎ^微笑對著她。
“是吧!”楊迢慢步走著,隔了一會兒說道,“人之所以美,那是因為可以欣賞到自然之美的吧!不過可惜了,人本身卻無論如何也成不了這種自然之美!”
甜甜還想再說些什么,卻也只是伴隨著她的目光一齊看向天邊,終究只剩下了沉默。
甜甜即使不同她心有靈犀,也是可以發(fā)現(xiàn)的,同楊迢聊天,唯有兩件事可以引起她稍大一點兒的興趣。一個是耳機里傳來聲音的那個人,另一個便是如下:
“還記得咱們初中時特別流行的言情小說嗎?那個時候在整個女生宿舍可都是風靡一時的,我們也都曾為之如癡如醉過?,F(xiàn)在想來其實也只道是尋常了!”甜甜道,說得挺不經(jīng)意。
“我也有的,美夢被生活磨折著,感覺有點兒太虛假了,其實我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很少看了的?!睏钐鲚p聲應和著,幾度欲言又止著。
有個迷糊的女孩兒心中難得有一個夢,她也希望可以有人欣賞這種花兒一般的美,可是她又怕花兒太脆弱會被人不經(jīng)意摧殘,于是便也就只能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不敢多對別人透露一點兒,哪怕她身旁那個人是她最信任最熱愛的人,她也不敢。
甜甜也知道有些事也只有楊迢她自己想說出來,她才能知道的,縱使她從頭到尾都能感知到她的每一絲一縷的情緒。
難得他們學校的高中生國慶節(jié)還有假的呢!雖然只有三天,楊迢當然是同其他同學一樣高興了。同學們高興有了自由的時間,楊迢則也是歡喜于有了屬于自己的真正自由時間。
今夜的月色很美,甜甜難得也會欣賞夜色了,讓這段時光如同流水一樣緩緩前行,不焦不躁。月亮就要圓了,銀白色的光輝籠罩著大地,一片朦朧。
忽生一層異樣的光亮離她的瞳孔越來越近,然后驟然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甜甜微微笑著:“師父!”
他雙手輕搭在她的肩上,伴隨著她的目光移向天際:“誰說的人間不值得?競還有心在這兒欣賞人間的夜色!”
“月光籠罩著大地,灑下一層銀白色的光輝,朦朧了世界,也朦朧了雙眸。不想閉上眼睛,怕一睜眼…”
“這是什么?”
“迢迢寫的!”
“然后呢?”
“然后沒有然后了,一年前的今天,她正式開始動筆,寫她的第一本小說,一年后的今天,月色尚好,她仍然落座于桌前,筆尖嘩嘩,忘記了時間!”
“什么故事?”
“先聽聽故事背后的故事好不好?在最不該的時間里找到了自己心之所向的人事,高中時段很累的也很重要的,她很少抄作業(yè)的,即使是假期作業(yè)。每每假期,在作業(yè)之余,別人都在放松的時候,她便躲在她的小房間里,拿出她的筆記本,一年前的筆記本早已經(jīng)用完了,后面用的是作業(yè)本,密密麻麻的小小字跡方方正正,數(shù)上一數(shù),已經(jīng)不下十本了。一人,一紙,一筆,僅此而已,她的小千世界里正藏著一個無人知道的大千世界!”
“何為小千世界?又何謂大千世界?”
“小千世界就是那個小房間,大千世界就是她筆下的故事!”
故事里有燈火搖曳,有肆意妄為,有血腥殘忍,有神奇離譜,有海枯石爛,有酸甜苦澀,有奇幻癡妄…其實也不過是只有一個這樣簡單的春夏秋冬:
春花絢爛,笑靨如桃花的她同他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相遇;
夏雨淅瀝,林間傘下他和她共撐一把傘傘下相行;
秋月迷離,荒涼之境他和她共歷生死生死相許;
冬雪皚皚,她留白于他,一句“念子之心與子相惜”
……
故事外的春夏秋冬是這樣的,基本都是一個樣:
“楊迢,起來了,這都幾點了?中午十一點了,你還賴在床上,像什么樣子,趕緊給我起來!”隔著還未開的門就能聽到楊迢母親惱惱的聲音了。
靠在床頭的楊迢一聽見聲音,先是一個冷戰(zhàn),(主要是太過專注了)然后手一抖把腿上的紙筆往一旁一扔,故作睡眼惺忪地看著開門的母親應和著:“醒了的,馬上就起來了!”不免太過匆忙了,接著速速把褲子外套穿好,一分鐘之內趕出去。
“去給我燒火,還等著我把中午飯端到你手里嗎?”
“不是不是!”她討好道,陪著笑在廚房升起火來,思緒還在神離中。不是從睡夢中未醒來,而是從夢中還未想醒來。
白日里,家中也不忙,一旦別人閑下來了,她就會偷偷躲回自己的小房間里,一個本子一支筆投入到了另一個世界,她的所有空閑時間都投入到了那一個故事里的世界。但凡是假期,除了吃飯睡覺和干一些該干的事外(假期作業(yè)、家務)。
楊迢為避免麻煩,將早飯直接戒掉了,這樣就可以有一整個上午屬于自己的完整時間了。午飯照常,午飯后的那一下午也是很完整的。
白日里再完整也會是零碎的,說來全然完整的那便就是晚上了,為什么喜歡晚上?因為唯有晚上才會有完整的獨立時間,不受任何干擾,安安心心,清清靜靜,白日里或多或少總會有那么多的瑣事干擾。
白日里醒著的人太多了,也只有在夜里她可以一個人醒著的吧!
“你早飯不吃,晚飯倒是很積極的?。 蹦赣H說著楊迢,“一天到晚有那么多的覺嗎?”
“哎呀,你別管我,你是不知道,我們在學校睡得比狗晚,起得比太陽早,跟吃早飯比起來,睡覺絕對還是第一位。”這是偶有的小短假里楊迢的應答,若是寒暑假那便是另一番應答了,把后面的那兩句話去掉就好了。
夜里成了她最美妙的時刻,動筆,沉浸到另一個豐富多彩的大大世界,開啟那里的奇妙之旅。只是那個世界需要這里的燈光,燈光一直普照到了天亮(夜間借燈動筆寫字)。這也就導致了,有次她們家屋后的鄰居大媽跟她母親閑聊時這樣說道:
“我昨晚上半夜起夜的時候,看見你家楊桃房里的燈還亮著呢!我還特地在窗戶外喊了幾聲,這孩子睡得還挺沉的,叫了好長時間都叫不醒!”
她怎么會是亮著燈睡覺啊?她也不過就是像現(xiàn)在一樣正奮筆疾書著,不過除了她誰還知道呢?甚至包括甜甜加速了每一個夜晚,都未曾看到那個夜間投入的身影。
“這孩子就是粗心大意,改天我跟她好好說說,都多大的人了?!蹦赣H應道。
也不用改天了,楊迢正在房間內聽著的呢!本來筆在她的手指尖疾步向前,突然間被門外的聊天聲驚擾到了,接著就停滯不前了。寫兩個字想了想就涂掉了,再寫三個字想了想又劃掉了。
她的小房間外的大廳里,母親和鄰居大媽正家長里短地聊得熱火朝天,好生熱鬧呢!而她的眉頭卻是緊鎖著的,對著本子輕咬著筆頭。
你以為寫東西動筆便有不用思考的嗎?那也是要費腦子的好不?
“過去了兩天,也從未見你留戀過一個夜晚,怎么不快進夜晚了?”
“我只知道她在寫東西,那天看著她整理東西的時候,還驚訝于她怎么已經(jīng)寫了這么多,十個大作業(yè)本正反兩面密密麻麻,好與不好,那份量都很足的!那時候我在想,欲速則不達?,F(xiàn)在想想若是我陪著她一起度過那一個個的夜晚,也該就不會那么驚訝了吧!”
“女人總是要這樣多愁善感的嗎?不就是多熬了夜,你想表明什么啊?古有多少人因勤奮名留青史的,囊螢映雪,鑿壁偷光,懸梁刺股,聞雞起舞,宋濂……她那同這些人比起來算什么,簡直是滄海一粟!”
“你都親眼見過的嗎?你知道沒有夸大嗎?你知道他們真的都是十年如一日地這樣過來的嗎?”甜甜起身,擴大嗓門對他道,原諒她嘴拙,一著急不經(jīng)大腦思考懟了回去,懟得是破綻百出。
尚帝大手在她的眼前一揮,頓時在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一幕幕古樸明朗的畫面,讓她頓時無話可說了。
“如何?可是眼見為實?可是夸大?他們可是夠格名留青史?”
甜甜沉默了一下才吞吐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是……這怎么能一樣的?。棵耸敲?,楊迢是楊迢,別用來比較好不好?這…沒有可比性的?!?p> “人生無常又平常,那是她的人生,你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該擁有的是一顆平常心,然后該出手時出手?!?p> “好吧好吧!”甜甜應付地應著,她很想再說些什么,可是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這么敷衍,你還想說些什么啊?”
“師父,你一定見過很多很多的人的吧!”
“廢話!”
“那師父最佩服的一個人是誰?”
“沒有!”
“從生命起源到現(xiàn)在那么多人就沒有一個的嗎?”
“正是因為見證了太多太多,所以什么人都見怪不怪,都顯尋常了!我可是尚帝的視角,懂?”
“哦,這樣?。 ?p> “你這就敬佩她了?”
“當然不是的!”甜甜連連擺手,小聲嘀咕著,“我隨口問問的,就感覺你還真是高角度,誰都不放在眼下!”
“那是當然,尚帝的視角。感覺你啊,還真是太難達到我這千萬分之一的境界?!?p> “可是師父,我心疼她。一年了,她只有自己的,一個字也未向她自己以外的人提過的。寫得流暢是她一人歡欣,寫得不暢也是她一人煩憂,自始至終的她也不過就是她一人。有甜無人說,有苦也無人訴?!?p> “那是她自己把自己鎖到了那里,她自己不想出來,不敢說出來!是她不語,不是無人語?!?p> “楊迢可以嗎?”甜甜輕嘆一聲,沒有再多說下去,只有淡淡一句。
“可不可以又不是我說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