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看見我先是一愣,接著健步如飛地走到窗戶前,小心翼翼地詢問:“姑娘是有什么事嗎?”
我看著她緊張的神情,問道:“是上陽堂出事了嗎?小姑娘張了張嘴卻又閉上,謹慎的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心中一緊,“是柳伯伯病情加重了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小聲答道:“是老爺的傳家玉佩不慎丟失了,管家封鎖了大宅,正在一間房子一間房子的搜呢!昨日晚上已經搜完了下人們的房子了,現在正在搜姨太太們的房子呢!我估計待會兒就會輪到這兒了,姑娘,你準備一下吧!”說完小姑娘伏了一下身離去了。
我卻松了一口氣,只要柳伯伯的病情有所控制,人沒事,東西可以慢慢找回來的啊!
簡單的洗漱了一下,見沒有人給我送早餐就往上陽堂的方向走去,路上看見所有下人都低著頭,小心謹慎的從我身邊經過,膽子小的甚至還在發(fā)抖,好似稍微一點大的動靜就能把她嚇暈一樣。
到達上陽堂后,并沒有見到柳莊生,甚至連柳樹安,柳研,朱管家都沒見到,都是一些下人忙里忙外,兢兢戰(zhàn)戰(zhàn)。
我只好又回到碧清宛,等到下午時朱管家?guī)藖淼皆鹤永铮姨谷坏爻ㄩ_大門歡迎,朱管家面露尷尬之色“甘小姐,我這么做也是為你好!希望您能諒解!”
我點點頭,同時作了一個請的姿勢,下人們便如魚跳水般的貫門而入,將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連犄角旮旯都不曾放過,一刻鐘后,伴隨著下人們搖頭的姿勢排成整齊的兩排站在朱管家的身邊。
朱管家深思了一會兒,點點頭,復又對我彎腰拱手道:“打擾姑娘了!”
我有點兒受寵若驚,急忙也學著他的樣子回禮道:“不打擾,辛苦各位了?!敝旃芗乙粩[手,下人們便紛紛退出了碧清宛。
由于偷盜事件,柳家大宅設置了門禁,無論是誰,要想出入都必須有朱管家親筆寫的通行證。
一來,我嫌麻煩;二來,不想給別人增添麻煩,一連幾日都待在碧清宛沒有出去。
可是偷盜事件都過去四五天了,氣氛不但沒有松懈下來,反而越來越緊繃,像一張拉滿弓的弦,宅里寂靜的可怕,沒有人的聲音,甚至連飛禽走獸的聲音都沒有。
下人們每到一處都要先拿眼角偷偷的瞄幾眼,見沒有人了就低著頭兢兢戰(zhàn)戰(zhàn)的快速通過,如果有人就原路返回,連空氣里,都是一片劍撥弩張的緊迫??墒顷P于偷盜案的進展卻是一點兒也沒有。
明朗的夜空,皎潔的月光如銀輝一般的輕灑下來,將大地照的如同白晝一般,任何的陰謀詭計都無法隱藏。
籠罩在月光中的柳家大宅顯得靜謐而和祥,時間如細沙般一點一點的流逝。
突然,一陣疾風打破了這份靜謐,風吹得樹葉沙沙地響,憑空添了幾分肅殺,夜空中的月亮似乎也害怕得躲到了一朵白云的后面,世間萬物瞬間隱藏在一片陰暗中。
一道暗影在夜色的掩護下如貓般靈活的閃進了一間屋子,屋里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暗影卻恭敬的對著床的方向彎腰弓身:“將軍?!?p> 屋里久久地沒有回應,暗影卻將頭壓得更低,如果眼力極好,能夠暗中視物的話,會發(fā)現暗影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連著一顆滾在地板上,在寂靜的屋子里發(fā)出清脆的滴答聲。
片刻后,只見床幃微動,一道晃眼的光閃過,暗影悶哼一聲跪在地上,黑巾自暗影臉上滑落,露出一張嬌艷的容顏。身后一枚大洋穩(wěn)穩(wěn)地插在木窗上。同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床幔里傳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語調低沉卻不怒自威。
聞聲跪在地上的暗影急忙伏低身子,驚慌開口:“將軍饒命!”
“罷了,這么重要的東西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得到的。你回去吧!記住,這是最后一次,你私自來找我!”
比起剛才,暗影顯得更加的驚慌失措,嘴角顫抖的叫道:“將軍!難道我們就要這樣放棄嗎?”
“蠢貨,你已經暴露了,你還想把我也暴露出來嗎?”這次說話的主人顯然是在極力隱忍了,卻還是泄露出了語氣中的一絲絲憤怒。
“不”暗影使勁搖著頭:“怎么會?將軍。他們根本不知你我的身份,怎么可能......”
“是,他們是不知道你我的身份,所以他們先來了一招請君入甕,緊接著又來了一招甕中捉鱉,想將你我一網打盡,不愧是上海灘的風云人物,思維之敏捷,考慮之周到,令人望塵莫及。這樣的一個人物不是一個小小的你所能匹及的?!?p> 地上的暗影向床的方向偷偷的瞄了一眼,正好透過床幃對上那雙如狼般銳利的眼睛,暗影渾身一怔,慌忙伏下身,顫抖地開口:“請將軍指點。”
”呵”明明是一聲輕笑,卻讓人深深感覺到冷意?!俺弥f生壽宴,你去偷藏寶圖,還沒有得手就被發(fā)覺,但他們并沒有立即出手,目的就是想抓出你背后的勢力,還好你沉得住氣,沒有在事發(fā)之后就立即來找我。”
地上的暗影微微松了一口氣,聽到聲音接著傳來:“但他們反應也夠快,及時想出祖?zhèn)饔衽暹z失的法子讓你出不了柳家大宅,通過搜查所有屋子的方法逼你現身,同時也是在震懾你,希望你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尋找你的上級庇護,這樣他們就能順藤摸瓜抓到我了,還好在這一方面你沒讓我失望?!?p> 地上的暗影面色終于恢復如常,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那將軍,現在怎么辦?”
“哼!他們想要抓我,也要看看我想不想讓他們抓,既然他們想要斗智,我就陪他們練練,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這樣,你待會從這個屋子穿出去,隔一個屋子就是柳樹安的屋子,剩下的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將軍,那我需要陪他演多久的戲?”暗影瞬間發(fā)出一副女子嬌媚的嗓音,在這寂靜的空氣里別有一番風味。
“蠢貨!”低沉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地上暗影的耳朵里,暗影直起的腰板又急忙伏在地上。
“我不是讓你去演戲,而是假戲真做!”暗影聽到后一愣,繼而眼底淚光閃動,盈盈動人。
可說話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改動,聲音依然毫無波瀾,繼續(xù)吩咐:“你暫時不要參加任何行動,哄得柳大少爺高興就是你唯一的任務,記住,能為帝國犧牲是你的榮幸,明白了嗎?”
地上的暗影沒有立即回答,望眼欲穿地盯著床幃,似乎是希望他能改變主意,良久,暗影緊緊地閉了一下眼,收回眼眶中的淚水,恭聲答到:“是?!?p> 之后屋子里再沒有聲音了,仔細一看,在月光的照耀下倒映在地上的暗影早已消失不見,甚至沒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消失不見的。
“咚咚咚,咚咚咚”大清早我就聽見非常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懶懶地喊了一句:“誰呀!”同時將衣袍胡亂地穿好。
拉開門,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急得臉紅撲撲的,見門縫拉開,急忙拉著我的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姑娘,出大事了,你快梳洗打扮一下吧,老爺急喚你去上陽堂?!闭f完放開我的手就要走。這回改我眼疾手快地拉著她的手:“是偷盜賊抓住了嗎?”
小姑娘搖搖頭,又急道:“姑娘快去吧!去了就知道了?!闭f完慌里慌張地走了。
我也沒有多想,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門了。拉開門時才發(fā)現天還沒亮全,只有天邊有一圈亮邊,不知為什么,莫名的給人一種心悸感。我甩甩頭,甩掉心底的那一絲慌亂,快步往上陽堂走去。
在上陽堂的門口,看到朱管家焦急地走來走去,我迎了上去:“朱管......”
“甘小姐,待會兒不管老爺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請您都不要拒絕,好嗎!”朱管家語氣急迫,雙眼誠懇地望著我,臉上褶皺的皺紋也在暗暗跳動。
一個“您”用的我受寵若驚,同時也驚嚇不已,朱管家在柳家大宅的地位大家有目共睹,況且這些日子我也是感同身受。
他是柳莊生在大宅里的眼睛和耳朵,就連最得寵的三姨太也對他禮讓三分,柳樹安都得恭敬的稱呼一聲‘朱伯伯’??墒乾F在他卻對我提出請求,要不這件事很棘手;要不就是很難為情。
也沒有多余的時間讓我考慮清楚,就被管家連拉帶推的帶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人大概聽到響動都回過頭來望著我,在眾多的視線里我卻唯獨被一道視線所吸引。
沈心月
上海灘頭號交際花,這次她的出場方式有些與眾不同,以往的每次出場她都是光彩耀人,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她的身影而動。
可是這一次,有一點狼狽,衣衫不整,嗯,妝容也不夠精致,尤其那雙眼哭得又紅又腫,可我還是通過這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清晰的看到她眼神中明顯的挑釁,如果說前兩次她眼神中的挑釁還在壓抑,那么這一次她是赤裸裸的暴露出來了,并且嘴角輕微上揚,十足十的一副得意洋洋且加自信滿滿的樣子。柳樹安在她身邊保護意味十足的半摟著她。
柳莊生坐在主位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無力地伸手招呼我過去,短短的幾步路讓我的思想百轉千回,這兩個人可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啊!這偷盜案的結局恐怕要演變成捉奸案??!
我走到柳莊生的身旁,這一路上收獲的目光也是各具迥異,有人充滿同情的看著我,有人則是滿臉的不屑,還有人完全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當然也有一些木訥的,真可謂是人生百態(tài)??!
柳莊生看我走過來,眼神一片慈祥,將我拉到他的身旁,下人做事很有效率地搬來一把椅子,我一時有些局促,若是我坐在椅子上,柳樹安就是朝著我的方向跪著了,這樣就顯得喧賓奪主了,更何況,無論如何我都承受不起柳樹安的一跪。
就在我心中忐忑不安且猶豫不決時,柳莊生借著我手臂的力量站了起來,我心中長吁了一口氣,扶著柳莊生朝著柳樹安走去。
柳莊生站在柳樹安的身前俯瞰著他,一時間,就如這十幾年來看著他一步步從一個小娃成長為一位年輕健壯的小伙兒,歲月如梭,自己卻一步步邁入年老。
柳莊生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扶起了自己的兒子,渾濁的雙眼對上年輕具有朝氣的雙眼,透過它,柳莊生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崢嶸歲月。
看到他們父子倆個用眼神在交流感情,默默的放下扶著柳莊生的雙手,退出屬于他們父子倆的感情空間,讓他們更好地敞開心扉。
柳莊生年邁的臉龐父愛的光輝閃現:“安兒,你長大了,不可以像以前那么任性妄為,胡鬧生事,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柳樹安嘴角一動,似乎想要說什么。柳莊生按在他肩頭的手一用力,接著說:“安兒,為父老了,柳府以后的振興大業(yè)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
“父親!”
柳樹安眼眶微紅,在他的記憶里父親一直是高大威嚴的,是和叱咤上海灘風云人物劃等號的,自己對他也從來都是又敬又懼的,今日父親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讓自己意識到父親真的老了?。?p> 柳莊生扭頭看了一眼沈心月,沈心月哭的梨花帶雨,讓人好不憐惜。
柳莊生淡淡地收回視線,伸出手示意我,我趕緊上前扶著他。扶著柳莊生坐在主位上后,我有先見之明的沒有坐在他旁邊,而是乖乖的站在他身后,這種時候還是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的好。柳莊生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也沒有勉強。
柳莊生將視線重新投放在沈心月的身上,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點點頭,聲音延緩有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錯,沈小姐美的絕代風華!擔得起上海灘第一美女的稱號。”
流年似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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