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樣的洗漱,換上一身整潔的衣服,然后對著鏡面將頭發(fā)梳理整齊。
鏡子里的人較七天之前來說似乎要更加蒼老了許多,發(fā)絲根根發(fā)白,臉上是洗不去的疲憊與倦意。昨晚我睡得并不是很好,接二連三的發(fā)病讓我?guī)缀醣怀榭樟怂械牧狻?p> 不過我并沒有再補(bǔ)上一覺的想法,過了今天,我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能夠安眠。
我將房間之中屬于我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將它們放在一個箱子中裝好,也將房間中所有被我弄亂的地方收拾整齊。
在離開之前,我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這一間我居住了兩天的房子,也看了一眼被我放在桌上的行李箱。
房間的鑰匙也被我留在了房間之中,畢竟,我也不會再需要它了。
我笑著與我所遇見的每一個人打了招呼,從表面上看來,我似乎變得比之前更為開朗了許多。但實際上我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明白!
我獨自走出酒店,穿過十?dāng)?shù)條小巷,然后徑直走進(jìn)了一家理發(fā)店內(nèi)。這也是一家開了二三十年的老店,雖然老板的手藝只算的上一般,但耐不住他的價格便宜,所以來這里理發(fā)的人往往總是絡(luò)繹不絕。
此時店里也沒有空下,老板正為一個初中學(xué)生理發(fā),而排隊的人,則還有兩人。
我與老板打了聲招呼,然后在等待處坐下,我看著老板一點一點的修整著頭發(fā),內(nèi)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到了這時,我突然不那么急了。
由于這家店只有老板一個人打理,我也就在這等了接近一個小時。隨著時間過去,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不少賣小吃的攤位也早已出攤。我沒忍住饞意,跑出去買了兩碗本地的小吃,坐在店里邊等邊吃。
又過了十來分鐘,老板終于送走了排在我之前的最后一位客人。
“照舊剪!”
我毫不客氣的坐在椅子上,然后對老板說道。他也并不在意,這么多年以來的相處,已經(jīng)讓我們有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
咔擦的剪刀聲不斷響起,我看著自己的白發(fā)一叢叢的飄落,口中打趣道:“老蔡,你的理發(fā)技術(shù)還是這么爛!”
老蔡,也就是這家店的老板聽到我這么一說,頓時瞪大了雙眼,咔擦一刀給我剪去了一大半截的頭發(fā),語氣之中略帶調(diào)笑的威脅道:“老劉你信不信我給你減個光頭!”
“光頭也挺好,省的看著這白頭發(fā)心煩?!?p> “別,我就是開一玩笑!老劉你這頭型不適合光頭,要我說,你就應(yīng)該染個黑發(fā)。”
“都什么年紀(jì)了,還染頭發(fā)?”
“年紀(jì)?上年紀(jì)了又怎么了?人什么時候都得把自己收拾的利落、稱透!”
老蔡的這句話我倒是贊同,于是我點了點頭,沒有再和他爭辯。
老蔡趁著幫我拍頭發(fā)的空當(dāng)拍了下我的肩膀,繼續(xù)認(rèn)真的說道:“老劉,你要是考慮染黑試試我就幫你留出一天,專門就給你染發(fā),保準(zhǔn)給你染滿意了!”
“得了吧,你那水平我還不知道么?別把我臉也染黑咯!”
我們兩個老伙計的笑聲遠(yuǎn)遠(yuǎn)傳出,引得不少熟人也來到這店里加入了談話,氣氛很快便更加熱鬧了起來。
人一多,話題也就雜了起來,天南地北、雞毛蒜皮,往往說了上茬,下茬卻是一改,又轉(zhuǎn)到了其它話題。老蔡也時不時停下與他們說話,于是,我這個頭發(fā)竟是整整離了七八十分鐘!
好在我剩下要去做的事情也不多了,也就樂得聽他們閑談。
頭發(fā)終于理完,時間也到了臨近中午,其它人該去做飯的做飯,回家等飯吃的各自回家,轉(zhuǎn)眼理發(fā)店里又只剩下了我和老蔡兩人。我對著鏡子看了看,剪好頭發(fā)之后的我又顯得精神了許多,乍看上去更是好像年輕了十歲。
老蔡也贊道:“老劉你要是染個黑發(fā),估摸著還得是個帥小伙!”
“還帥小伙呢!”我搖頭站起,付錢結(jié)賬,在走出門前對老蔡說道:“染發(fā)的事,還是算了吧!”
“怎么?”
“明天我就出遠(yuǎn)門了!”
“那就等你回來再染!”
老蔡說話時滿臉堅決,似乎是非要看看我染成黑發(fā)是個什么樣子,我又試著推脫了幾句,但最終還是只得應(yīng)承了下來。
我所答應(yīng)卻又不能做到的事,就這樣又多出了一樁。
不過,這一件事我沒法在信里給老蔡道歉了。
老蔡今天說得高興,此刻看我正好要走,又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然后索性直接關(guān)了店門拉著我到老廖家的飯館坐下。
老廖看見我的時候身體明顯震了一下,但他卻沒有立刻找我說話,而是先給我們炒菜。在上菜時,他給我們這桌多上了幾道。
“老廖,我們好像沒點這菜?。俊崩喜烫嵝牙狭?。
老廖沒有說話,只是自己也搬了凳子,與我們坐在了一桌。
老蔡一看頓時明白了過來,笑道:“原來是老板一起吃,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吃吧,要是少了我再去炒!“老廖對著老蔡勉強(qiáng)擠出了個笑容,回應(yīng)了一句,低頭扒拉了兩口飯菜,然后盯著我道:“老鄧昨天來這里找你了?!?p> “嗯?!?p> “他把你的事也跟我說了?!?p> “嗯?!?p> 我埋著頭悶聲吃飯,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雖然我早已想到老鄧會將我的病情告訴一些老友,但是我還沒想好要怎么去面對那些已經(jīng)知道真相的人。
“老劉的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蔡的突然打岔為我緩解了幾分尷尬,我又塞了幾口青菜,含糊不清的對他說道:“沒什么大事,就是我外甥要辦謝師宴?!?p> “謝師宴也能讓老鄧親自跑來告訴老廖?”
“他閑著沒事唄?!?p> 老廖見我此刻依舊沒有把病情說出來,知道我不想讓更多人擔(dān)心,于是也把想要對老蔡說的事情憋在了心里。他只是沉聲道:“還有幾天?”
“就今天一天了?!?p> 老廖的筷子從他的手中落下,他的眉頭有些顫抖,但到底也還是強(qiáng)忍下了情緒。
他在老蔡不解的眼神中拿出了一壇珍藏許久的好酒,一拍桌子道:“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