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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深

第五十二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玉樓春深 南鷂與北鳶 2179 2019-07-15 22:34:09

  王勝到的那一日,朔州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像是鹽粒一樣,將一切都裝點成白色。

  孟實的兩個人將王勝帶上了山,他們也是偶然,出去找野兔的時候見到了奄奄一息的趕路人。朔州自打大戰(zhàn)之后,男女老少都被擄走,北庭人懶得打理這里,就放任這里荒無人煙下去。他風(fēng)塵仆仆,衣衫襤褸,幾乎凍僵了,將自己的上衣扒了個干凈,摔瘸了一條腿。孟實的人手里有王勝的畫像,勉強辨認(rèn)出是他。

  破舊的驛站四處漏風(fēng),幾個壯實的男人夜晚還要靠著靠在一起取暖,王勝喝了余下的熱水,倚在枯木燃起的火堆旁邊,他渾身上下都是凍傷,過了半日才活過來。

  樓揚瞧著半個身子都覆蓋著火燒的傷痕的男人,傷痕有些年頭了,大概是小時候傷的。傷痕蔓延半張臉,也怪不得斯蘭兄弟允許他在王廷中為大妃治病。

  北庭人最看不起的就是私生子,王勝是鴛鴦眼,從一只湖綠色的眼睛判斷,他大概也是一位北庭勛貴家的私生子,或許是與美貌的齊人奴隸所生。為了保全家族聲譽,才將他丟在奴隸營地里。他生于建業(yè)年間,比璇璣還要長幾歲,從前是生在哪里無從考,誰給他的名字也無從知曉。他兩歲的時候被穿鼻大君的醫(yī)師韋紇岱欽帶出奴隸的營地,從此開始學(xué)醫(yī)。

  韋紇岱欽是建業(yè)年間鎮(zhèn)北軍在相州所招募的耳目,武帝敢大膽選一個異族人在北庭王城中效力,是因為他遠在蔥嶺的家族被阿史那氏與赫連氏屠殺,幸存下來的韋紇岱欽一路向南逃竄。原先武帝與天選大可汗不起戰(zhàn)事的時候,也互相開過關(guān)口。韋紇岱欽對阿史那氏恨之入骨,又害怕追殺,曾經(jīng)在河曲九州流浪。后來韋紇岱欽不知怎的又回到北庭,出現(xiàn)在穿鼻大君家族的屬地,在天選大可汗去世的前一年進入王廷,他從未隱藏過身份,先代天選大可汗不敢用他,所以讓他去侍候大閼氏。大可汗病得不省人事,一切都是由大閼氏協(xié)助攝政大君斯蘭,韋紇岱欽多次傳遞北庭人的軍士防備圖,并且手腳干凈,大閼氏在大可汗之后病故,韋紇岱欽留下繼續(xù)照顧璇璣。后來他返回穿鼻大君的屬地,為穿鼻大君醫(yī)治傷口,死在下過暴雪的山谷之中。

  “王大夫,你可還好?”許清渠問。

  他坐在桌案前,雙眼渙散無光,王勝雖然神智還有些不清醒,但也能看出他是個瞎子。

  王勝因為凍傷而渾身發(fā)癢,他以僅存的毅力忍住不去摳撓。

  “你們是南都來的嗎?”王勝的嗓子懂得沙啞,還需要些時日恢復(fù)。

  許清渠與樓揚驚訝于他的南齊話說得如此流利,他們本還在想,王勝一生從未離開過北庭,如何與他交流。

  王勝仿佛看出了他們的驚愕,輕蔑一笑道:“我?guī)煾到虝冶蓖ピ捄湍淆R話?!?p>  “在下受陛下所命,到朔州刺探軍報。在下樓揚,原先是安樂大長帝姬的侍衛(wèi)長。這位是原鎮(zhèn)北軍....”樓揚說道,他被許清渠赫然打斷,“在下許清渠,無官無職,一介廢人?!?p>  年輕人清亮的嗓音回蕩著,許清渠試著循著王勝聲音的方向,看著王勝。王勝仔細端詳了年輕人,說:“你我素未謀面,卻有多年通信。鎮(zhèn)北軍左翼開路先鋒,許清渠。出身汴梁許氏,家族世代簪纓。十四歲從軍,戍守燕云十六州,曾擊退北庭鐵騎三千余人?!蓖鮿儆行┏爸S地一字一句陳述。

  許清渠面上沒有波動,他仿佛是局外人,顯赫家世,年少軍功,都與他無關(guān)。

  樓揚見著二人之間愈發(fā)低沉,開口道:“王大夫可有大長帝姬的消息帶給我們?”

  王勝被打斷,嘲諷的興致仍是很高,笑著朝樓揚道:“不知將軍是否還記大長帝姬的模樣?”

  “我在她身邊六年,眼睜睜看著她從大君大妃變成天命大閼氏,又從天命大閼氏變成天授大妃。許將軍是大長帝姬心心念念的故人,不知午夜夢回之時,故人可曾入夢?”

  許清渠渙散的雙眼中再也凝聚不起璇璣想要看見的光芒,他早已迷失在黑暗之中,無法自拔。一別數(shù)年,許清渠已經(jīng)不敢肯定璇璣的模樣,樓揚與蕭正則都只說她長高了,穿著胡人的錦袍。樓揚說比原先圓潤些,多了母親的溫和親厚。

  “大長帝姬因何染恙?是否與你有關(guān)?”樓揚問。

  王勝與許清渠素未謀面,雙方卻劍拔弩張。王勝就像是一條拱起脊背的毒蛇,一口一口咬在許清渠身上。

  王勝依靠著破漏的墻壁,換了個姿勢,道:“她為了報復(fù)斯蘭,長年服用避子湯,身子被寒氣傷得厲害。斯蘭死后,她想要個孩子,想要為她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所以她央求我,為她除去身上的寒氣。我為她開的藥十分猛烈,稍有不慎就能要了她的命。可她還是日日服用。”

  “你明知會要了她的命,為何還要答應(yīng)她?你的任務(wù),是保護好她?!睒菗P怒氣沖沖,瞪大了眼。

  王勝笑得忍不住捧腹,“樓將軍,你對你伺候了多年的主子當(dāng)真是不了解。”他顫抖著,斂起笑,沉聲道:“若不是她動了不該動的真心,她此生都不會有一個孩子。默啜寵愛她,不比斯蘭少。她生不了嫡子,默啜也不會怪罪她,以她將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手段,反倒會憐惜她?!?p>  天授大妃的艷名,誰人不曾聽過。

  “樓將軍,除了每日問診,我之前從不親自插手內(nèi)廷之事。可阿史那斯蘭死之前不久,她親手誅殺了一直為我傳信的蘭知。你知道嗎?蘭知多年忠心耿耿,卻被阿史那氏的親衛(wèi)用弓弦活活勒死。留下全尸,還是主子給的恩典?!蓖鮿夙辛髀冻錾僖姷暮芾鳖伾?,與傷疤匹配,讓人畏懼。

  許清渠從言語中覺察出王勝的恨,默不作聲。

  王勝冷聲道:“或許是她想明白了,要與南齊為敵,所以她生下了阿史那氏的孩子,許將軍,多年情誼被拋之腦后,滋味如何?”

  許清渠衣袖中的手握成拳,掌心被指甲劃破,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樓揚惱怒,”王大夫,休要胡言亂語。大長帝姬并非背德之人。”

  “樓將軍,你我皆是婁家豢養(yǎng)的狗?!蓖鮿佥p蔑地看著樓揚,不禁露出可憐他的神色,“新帝與大長帝姬,本就是殺父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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