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天氣奇冷,太陽就照在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寧放有點累,抬起頭看見遠處出現(xiàn)了一只馬隊,足有數(shù)十騎風(fēng)馳電掣般疾馳而來。馬隊出現(xiàn)得很突然,就像突然冒出來一樣。陽光下,塵土飛揚,滾滾而來。
“不好,是山賊?!?p> “山賊來了,快跑啊”
山賊來的很突然,有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大聲喊著四散而逃,余人醒悟過來驚慌失措,寧放和顧老都呆住了。畢竟富二代出身,蜜罐里長大的,遇到這種事遠遠不如普通人反應(yīng)得快,等到想跑時已經(jīng)晚了。
武朝大觀十二年冬,齊州城外回龍觀被山賊洗劫一空,大雪毀壞了方圓幾百里的莊稼,來年面臨饑荒危險,山賊躲在山里,本就來缺糧食,就饑不擇食地瘋狂下山搶劫。這天山賊本來打算進城搶,發(fā)現(xiàn)城里戒備森嚴,只好放棄了,回程時起了念頭。
山賊呼嘯著到了跟前,一隊沖入回龍觀,一隊撲向曠野上逮蛐蛐的人。
苦喊聲,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山賊揮刀從寧放身邊沖過,他只覺后背一麻就失去了知覺。
曠野上,手無寸鐵的人們在山賊的刀下慘叫著紛紛倒下…………顧老已經(jīng)嚇癱在地上,躲過了一劫。
寧放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下午,睜開眼,坐在旁邊的李冶聽見他醒了,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謝天謝地,公子你終于醒了?!?p> “水……我要喝水?!?p> 寧放嘴唇哆嗦著,幾乎是靠著李冶喂他喝了一口水,抬起頭虛弱地問:“我睡了多久啦?”
“公子”剛叫了一句,李冶眼圈就紅了,眼眶周圍紅了一圈,昨晚一整晚她都沒睡好。
昨日寧放被山賊砍傷后,幸虧老鳳祥綢緞莊段九錫家的民團趕來,山賊逃走,民團救了他。段家和山賊之前有過恩怨,宣武六年,段九錫的一個小妾被山賊搶走,段家告到衙門,衙門卻置之不理。從那以后段九錫就組建了民團,聲稱和山賊誓不兩立。
大夫上午剛走,處理了傷口,留下敷的藥,兩日前,山賊在回龍觀殺了十幾口,不管怎樣,他總算撿了條命。
“公子,你醒來就好,剛剛顧老來看過你,說他明天再過來?!?p> “哦,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一會吧,有事我叫你?!?p> “是”
李冶高興地去了。
寧放試著動了下身體,后背立即疼的哎呦叫出來,傷口很深,差點傷及肺臟,真是飛來橫禍啊。這個冬天,寧放算是完啦,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整天躺在床上。
寧放懊惱萬分,山賊這次搶劫回龍觀完全讓人料想不到,也是這場雪災(zāi)讓山賊饑不擇食了,連道觀和捉蛐蛐的普通人都不放過。他平日浪蕩慣了,在床上躺一冬天,想想都難受。
咳,一聲嘆息。
第二天,回龍觀被劫就傳遍全城,衙門照例貼告示禁止人去城外,死者撫恤,至于活著受傷的沒人管。這年月,普通人遇到這種事只能自認倒霉,一時間城里城外人心惶惶。
顧老來看過寧放幾次,給他帶了幾本斗蛐蛐的書,聊以解悶。
這場意外給寧家?guī)砹顺林氐挠绊懀依锉緛砭拓毨?,治傷的費用大,寧放不得不賣了一塊田,賣給了無賴姚五,姚五正等著,自然喜不自勝。
賣田的那天,寧放盡管平日沒心沒肺,也感到難過。李冶紅了眼圈,反倒來安慰他。
“公子,不怕,等過幾天我就去做工,會熬過去的?!?p> 這幾天,李冶一直在家專心致志地侍候?qū)幏?,小丫頭背后哭了幾回。
…………
一個月過去了,雪災(zāi)造成的影響正在慢慢散去,壓塌的民房重建起來了,菜農(nóng)恢復(fù)平常的生活,西城墻根下的任店,天天滿座,醉的一塌糊涂的流浪漢就躺在城墻根下曬太陽。鄭秀才依舊每天去茶樓喝茶,討論的話題依然離不開聰慧的女弟子。
白山棋院新收的女弟子沈姑姑在人們的記憶里慢慢淡去,生活就是這樣,任何事都會隨著時間流逝淡漠,消失。
有一日起來,又下雪了。這是今年第二場雪,大雪飄飄揚揚下了七天,比上一次還厲害,寧放躺在屋里,能聽見雪花簌簌地落,天氣越來越冷,顧老也很少來了。
屋里陰暗潮濕,他的后背刀傷處疼痛得厲害,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平靜。
齊州城里城外人心惶惶,坊間都說是注定的天災(zāi),明年肯定是饑荒年,有錢的人家忙著囤積糧食生活用品,沿河兩岸的菜農(nóng)沒錢買米,只能把地里的土豆,蘿卜儲藏起來,以備來年度饑荒。
大冷天,李冶給人干活去了。
從院子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綠襖的少女,提著半藍子雞蛋,走進院子邊看著周圍,邊喊道:“表哥?!?p> “是宛兒表妹嗎?”
寧放聽到這聲音,掙扎著勉強坐起來,趙宛兒把雞蛋放在廚房,走了進來。這是寧放受傷后趙宛兒第二次來看他,也是唯一來看望他的親戚。
“表哥,好點了嗎?”
“今天好多了,宛兒,你來你娘知道嗎?”
“我娘……表哥你安心養(yǎng)病,別胡思亂想了?!?p> 寧放看著眼前的少女,白里透紅的臉蛋,洋溢著青春的活力,眼睛不大卻透著清秀,是青樓那些妓女無法比的。心里一陣贊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以前印象中那個黃毛丫頭變了。
“表哥……”
趙宛兒被寧放看的有點羞澀地轉(zhuǎn)過頭,看著旁邊。她每天都被逼著在家紡線織布,今天也是趁著她娘去城外白馬寺拜佛燒香才偷偷溜出來的。
大雪后,因為篤信雪災(zāi)是上天要帶來災(zāi)難,城里的人紛紛去城外白馬寺燒香拜佛,祈求神佛保佑。
“表哥,等你什么時候能下床了,一起去白馬寺燒香?!?p> “燒香?”
寧放搖了搖頭,他從來不信神佛。寧放不知道,這段時間,城里城外的人和過廟會一樣,都去白馬寺燒香求保佑。
趙宛兒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她怕她娘回來發(fā)現(xiàn),外面雪晴了,胡同里還有積雪。上次那場雪后人們很快就打掃了,接著這次又下了大雪,被未來災(zāi)荒恐慌的人們麻木地看著路上的積雪,懶得掃了。
太陽暖洋洋照著街面,趙宛兒跑過去,鄭秀才佝僂著腰正從老屋出來,老屋雖然第一場雪就塌了,但他仍然念想著,時不時去哪里看看,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