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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子夜歌

第四十八 兩種黃昏的永別

瀟瀟子夜歌 戴紀 5548 2019-07-30 19:15:59

  周浪,紫蘭,姬蕩和廖榮四人,騎著快馬飛奔出城外,剛開始紫蘭緊緊抱住周浪,可是跑的時間稍久,便也來越松。周浪對著紫蘭說道:“紫蘭,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可是,紫蘭卻從嘴里吐出一口鮮血,將周浪的衣服都給染紅了。周浪急忙下馬,將紫蘭從馬背上抱了下來,看著奄奄一息的紫蘭,周浪立馬點了她的穴道,對著她說道:“我已經(jīng)點住了你的穴道,不讓血流的過多。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p>  紫蘭艱難的說道:“浪哥,不用了。我知道,已經(jīng)沒有救了,箭射中的,是我的心臟,我沒多少時間了。帶我去幽蘭谷吧,我想在我死之前,安安靜靜的跟你在一起?!?p>  但是周浪卻無法控制住自己,大聲咆哮道:“不,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你死了我怎么辦?”說完,便要將紫蘭抱上馬背,廖榮卻過來拉住周浪,對著周浪說道:“周浪,你就滿足一下她吧,這箭射中的是她的心臟,而且,這箭還有毒!”

  “有毒?”姬蕩問道!

  “嗯,你看紫蘭的血,都是淤黑的,而周浪手臂上的箭傷,雖然只是劃了一道口子,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的手臂上,也已經(jīng)全部淤青了。紫蘭的毒氣恰好在心臟,我想,這是沒救了!”

  但是周浪仍然不肯相信這是真的,堅持要帶紫蘭去見大夫,人都是如此,當你突然面臨失去一件自己無比熱愛的東西,誰會相信呢?姬蕩見到周浪不聽,便說道:“走,我保護你們!”

  可是紫蘭卻不肯走,她竭盡全力的說道:“浪哥,你聽我的,廖榮說的沒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你就答應(yīng)我這個愿望吧,好嗎?我想趁著還有點時間,你就帶我去幽蘭谷吧!”

  紫蘭的血流在周浪的手上,周浪才明白這話的真實性,于是,他竭力的控制住自己,對著紫蘭說道:“好,我這就帶你去。答應(yīng)我,一定要撐到那里!”

  “嗯!”

  說完,周浪含著眼淚將紫蘭抱上了馬背,自己則坐在了紫蘭的身后,姬蕩和廖榮,則是跟在了周浪的身后。他們快速的來到了幽蘭谷前的大山里,周浪對著姬蕩和廖榮說道:“我?guī)ё咸m進去,你們就在這里等我吧,順便,如果是有追兵趕到,你們就替我引開他們,拜托了?!?p>  姬蕩和廖榮二人應(yīng)允道,周浪則是背著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紫蘭穿過了懸崖,下到了幽蘭谷中。

  羅文被潘成帶到了宗堂之上,宗主對著羅文說道:“羅長老啊羅長老,我該怎么說你呢?我把你的孫女封為我的女兒,那是她的榮幸。你居然不領(lǐng)情,還讓她跟著周浪那個亂臣賊子私奔,實在是氣死我也!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罪不可赦!”

  “宗主,羅文竟然做出這般膽大妄為的事,身為天下宗長老,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如果不處死,只怕天下人不服啊!”潘成說道。

  “是啊,是啊。”底下的潘成黨羽紛紛附和道。

  “好,說得有理,那就拉進大牢,擇日問斬,你有什么異議嗎?羅長老!”宗主問道。

  “隨便你吧!你想殺就殺,我死又何妨?”羅文面無表情的說道??吹搅_文這番模樣,宗主便叫人將羅文拖出去,關(guān)進了大牢??吹竭@番景象,潘成和眾黨羽紛紛暗自詭異的笑著,隨之,又恢復(fù)到了嚴肅的表情。潘成接著說道:“宗主,此次未能將周浪,姬蕩兩個亂臣賊子抓住,他們得以逃出生天。我想他兩必定懷恨在心,定會伺機回來復(fù)仇。所以,我想,為了永絕后患。我們應(yīng)該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p>  “對!那就去吧!”

  “宗主,姬蕩和周浪二人武功高強,詭計多端。一般人恐怕不是對手,以屬下看,應(yīng)該派出幽靈十三騎,這樣會比較保險!”

  “好,聽你這么說,的確有理,上次你們的天羅地網(wǎng)百多號人都拿他無可奈何,那我就派出我的幽靈十三騎去吧!”

  姬蕩,周浪和羅文的消息很快傳入了張邯的耳中,他馬不停蹄的從燕邊城趕回宗城。

  他回到宗城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去見宗主為羅文求情,因為他聽說自己的半生好友和自己最看中的兩個徒弟被陷害的時候,心就已經(jīng)死了。他來到宗城之后,就到了大牢中,帶著好酒和好菜。兩個好友一見面先是兩眼朦朧的沉默,然后是那推心置腹的話語。

  “你不應(yīng)該回來的,我不想你看見我死!”

  “這你就錯了,我不回來,你我的人生就失去了許多遺憾了。比如,我已經(jīng)參加過了你的婚禮,現(xiàn)在,該是我來主持你的葬禮了!哎,不過,我還以為是你來主持我的葬禮的,天不遂人愿?。 ?p>  “這天,何時遂過人的愿吶?想當初,你我風(fēng)華正茂,意氣風(fēng)發(fā),想要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和滿腹才華,將天下宗發(fā)揚壯大。我們嘔心瀝血,頑強拼搏。以為勝利就在眼前。只要堅持到底,不懼失敗,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墒?,小人陷害,奸人當?shù)?,主公昏庸,漸漸地,年華逝去,我們的心也就不在了??纯茨阄?,畢生的努力和心血被小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終究化為了泡影?,F(xiàn)在想來,的確是造化弄人??!”

  “是??!誰的人生不是像你我這般?我們的錯就錯在了沒有急流勇退的勇氣和智慧。來吧!今晚我兩兄弟就好好的喝一頓,下次在一起喝酒,怕是要等到陰曹地府咯!”

  “想想現(xiàn)在這個局面,我真是很難受啊,心有不甘!怕的是天下宗越來越腐敗和虛弱,而曼陀教卻在暗地里發(fā)展壯大。到那時候,一舉南下入侵的話,百姓生靈涂炭,我們就愧對天下百姓了?!?p>  “不會的,周浪和姬蕩已經(jīng)逃了出去,只要有他兩在,就擁有了希望和保障!”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紫蘭死了,周浪的心也應(yīng)該死了。雖然我用我的命換了他的命,但是紫蘭的死,卻帶走了他的靈魂。我怕他會一蹶不振吶!”

  “我想,短暫的消沉應(yīng)該會有,總有什么能讓他重新振作的。如果他真的一蹶不振的話,那也怪不了他。不是他負了天下宗,是天下宗負了他!”

  “宗主有沒有派人追殺他?”

  “有,幽靈十三騎!”

  “什么?連幽靈十三騎都舍得出動,他們真是舍得??!周浪的面子,也是足夠大了!”

  “我一回來,就被人秘密監(jiān)視了,兵權(quán)也被收了回去。本想助他一臂之力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但愿老天有眼,能夠讓他逃出生天吧!”

  “現(xiàn)在,也只有祈求上天了!有時候真是奇怪啊,我們明明不相信有天,卻又不得不祈求于天;明明是自己的錯,卻還要責怪于天。想了想,這天受的委屈,比我們大多了!”

  “來吧,老兄弟,咱兩痛痛快快的喝了這一杯,你就上路吧!”說完,兩人舉起酒杯,在牢中暢談酌酒,有回憶往事,有祈求上蒼。二人幾乎忘了羅文將要被處斬的事。末了,羅文坦率的問道:“我的歸處是有著落了,你的呢?有什么打算呢?”

  張邯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沒什么打算了,等替你收了尸,便退隱江湖。世間的一切恩怨,都與我無關(guān)了。每天都守在你的墓旁,時不時的來找你小酌兩杯,你看如何?”

  “那你真是夠舍得的??!”

  “哎,都這個年紀了,有何舍不得呢?名利已經(jīng)是身外之物,日子也是數(shù)著一天一天的過了。我也沒有了牽掛。老兄弟,你就放心的去吧!”

  羅文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被推到了刑場之上。送別的人無不哀嚎一片,滿臉悲傷和不舍。羅文臉上沒有一絲恐懼和不安,相反的,則是大氣凜然的從容??吹剿托腥说牟簧岷妥鹬?,羅文對著陪行的人員說道:“看到這些人對我的尊重,我想,我這輩子應(yīng)該是值得的!”

  在劊子手的大刀下,羅文的頭顱應(yīng)聲而下。張邯替他收了尸,便向宗主辭去了官職。而這一切,也恰好是潘成等人心中所期待的。因為張邯羅文一走,以后宗里,就是他們的天下了。他們將自己的女兒也許配給了耿彪,為他們安排了打手,現(xiàn)在,無論是內(nèi)部的政務(wù),還是對外的軍務(wù),都是他們說了算了。張邯在離開宗城之際,耿彪找上門來。張邯問道:“耿彪,你來了!”

  “來了,張爺爺,您今天就要走了嗎?”

  “是啊,走了。最好的朋友死了,兩個最得意的弟子也不知所蹤,我留在這里也沒什么事了,不留戀了。”

  當張邯說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不是他時,他的心被受到了很大的觸動。他說道:“我今天來,就是為您送行的。你這一走,以后都沒有誰再教我功法了!”

  “我傳授你的,是當年向你爺爺承諾的。加上齊正傳給你的,只要你勤加練習(xí),我想,這個世間,你應(yīng)該很難遇到敵手了!”

  “那真的太好了,您可以晚幾天再走嗎?”

  “為什么呢?這個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人了,多待一天都是折磨??!”

  “可是,我要成親了!我爺爺和父親死的早,您跟他們關(guān)系好,能不能替我主持婚禮呢?”

  “哦!我聽說了,潘成的女兒是吧!我就不去了吧。既然你已經(jīng)做了他的女婿,將來做到五軍的統(tǒng)帥也不再話下了。只是我想給你幾句忠告吧?!?p>  “您說,張爺爺!”

  “上一輩的恩怨我不想扯到你們身上,因為我覺得那樣不公平!如果你是因為真的喜歡她而娶了她,那么我無話可說;如果是因為你想攀權(quán)附貴娶了她,我想你的爺爺和父親都會鄙夷你的!”

  “張爺爺您放心,我是真的喜歡她!”

  “那我就放心了!但是我真正想說的是。無論你做什么,都要以你耿家的家規(guī)來做。既要對得起自己,也要對得起你的先祖,最重要的是,要對得起天下的百姓!千萬不要因為娶了她,就受他家人的驅(qū)使,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好了,我說完了。那我就走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張邯就跟著自己的管家和幾個家奴,離開了宗城,耿彪聽了張邯的話,久久不能平靜,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讓張邯失望了。但是事已至此,自己也沒有挽回的辦法。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張邯后面的忠告了。

  周浪背著紫蘭在幽蘭谷中緩慢地移動,又在他們所親手打造的幽蘭居里駐留了一會。紫蘭的臉色變得越來也蒼白,氣息也越來越虛弱。紫蘭說著一些曾經(jīng)的記憶和愿望,周浪只有在一個聲的答應(yīng)。因為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只有答應(yīng),還有哽咽。末了,紫蘭對著周浪說道:“浪哥,你帶我到懸崖邊上,我想陪你再看一次夕陽,好嗎?”

  “嗯,好,我這就帶你去!”

  周浪將紫蘭帶到懸崖邊上,紫蘭微弱的躺在周浪的懷里,紫蘭的目光全在夕陽上,而周浪的目光,則全是在紫蘭的身上。周浪哽咽的說道:“你太傻了,你不應(yīng)該回去的?。∷赖娜藨?yīng)該是我,而不是你,你知道嗎?”

  “我才不傻呢!”盡管氣息衰弱,但是紫蘭仍然倔強的俏皮的說道,“如果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那你又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我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我漂泊夠了,好不容易才有了你,可以讓我的心安頓下來,你這一死,我的心也就跟著你去了!”

  “知道嗎?我的愛人他也愛我,他是一個大英雄。他有著錚錚的鐵骨,又有著似水的柔情。這鐵骨錚錚屬于天下所有的人,而這實惠的柔情,卻只屬于我。有這個我就足夠了!我不能在奢求太多了!”

  “你還是太傻了!你可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做英雄,我只想做我自己。甚至于,我只想做你的愛人。天下與我無關(guān),江湖也與我無關(guān)?!?p>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命運,爺爺告訴我,有些人生來就是要與眾不同,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但是像這種人,老天對他們卻是無比的殘酷:給了他們舉世無雙的容貌,卻要讓他們生來體弱多?。唤o了他們?nèi)f里挑一的才華,卻又要讓他們飽受世人的猜忌和陷害;給了他滿腹經(jīng)綸的學(xué)識,卻又要讓他到處懷才不遇。而這一切,都是上天給他們的考驗,只有承受得住生命中最壞的打擊,方才能夠享受到生命的至高榮耀。我看到了你身上所閃耀的光芒,你經(jīng)歷過了那么多磨難,我都不在你的身旁陪你一起度過,反而現(xiàn)在的我,還成了你的磨難,想來,也是慚愧!”

  “你不要這么說,紫蘭,你不是我的磨難,你是我的幸運。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愛。什么是世間至美。如果以前的磨難是災(zāi)難的話。那你就是撫平我曾經(jīng)所受傷害的良藥。”

  “嗯,有你這句話,我這輩子就值了。我始終相信,你就是那三個天命人中最出彩的那一個!你會是那個拯救天下的人,只是后面的路,我不能再陪你走了!所以,你要更加堅強,更加能夠承受孤獨。答應(yīng)我,好嗎?”

  “你走了之后,我不就就會來陪你的!就算世間三千繁華,就算世間生靈涂炭,又與我何干呢?沒有了你,什么都沒有色彩,什么都不再可愛。這個世界,我又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

  “我不要你這么說,也不準你以后這么說!爺爺說過,大丈夫當以身許國,為國為民,不能兒女情長,但是我才不信他的。我就是要跟你相愛。我能與你相愛,人生已無遺憾了!在我臨死之前,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

  “別說一件,一千件,一萬件我都答應(yīng)你!”

  “答應(yīng)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若有危害江湖,涂炭百姓之事,你一定要站出來,匡扶正義,能答應(yīng)我嗎?”

  “能,什么都能!”周浪哽噎到,“若你能活著,就算我被世人唾罵和追殺,我都能!”

  “傻瓜!我死了,一定會有人比我更愛你的!”

  “不會了,我不會再愛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愛我。”

  “我可不能答應(yīng)你,若你真是這樣,我會不心安的。所有愛你的人,都會和我出一樣的初心;所有你愛的人里,都有我的影子!”

  周浪將紫蘭抱得更緊更緊了,此時,夕陽染紅了天邊的云彩。紫蘭微弱的說道:“李商隱的詩詞里,都是凄美,‘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覂蓻]有他的才情,所以,我們就隨便將他的詩改一下吧,以表達我們的情感,你看好嗎?”

  周浪哭到,“好,你先來吧。”

  “嗯!

  夕陽西下月東升,一邊暖來一邊冷。

  久別重逢相擁日,郎是人來妾是魂?!?p>  周浪當然知道這首詩的意思,紫蘭又對他說道:“改得不好,你不要見笑??!”

  “詩在骨而不在格,詩歌本就是表達情感的工具,不在乎太多的條條框框,懂得格律固然是好,但你我沒有必要說那么多!我知道你的意思!”

  “嗯,那你的呢?”

  “日落西山正黃昏,倦鳥急歸伴路人。

  誰道夕陽無限好,點點泛紅是淚痕?!?p>  紫蘭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周浪的淚水也越來越少。從痛哭流涕到無聲的哀痛,從肝腸寸斷的吶喊到無可奈何的沉默。有時候人最大的痛苦并不是大吵大鬧的痛哭流涕,而是一種欲哭無淚的悲涼和心酸。盡管紫蘭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閉上了眼睛。但是周浪仍然緊緊的將她抱在自己的懷里。第二天早上,廖榮和姬蕩才走了進來,姬蕩的心里也很難受。雖然那個女人不屬于他,但是她身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是讓他無比的欽佩和熱愛。三人將紫蘭埋在了幽蘭居旁邊的小山坡上,周浪將自己親手刻下的墓碑立在了墳前。碑上寫到:“周浪愛妻紫蘭之墓”。做完了一切之后,周浪對著姬蕩和廖榮兩人說道:“走吧,我們出去吧!他們在追殺我們,我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打擾到紫蘭的清靜!”

  三人從幽蘭谷出來,迎接他們的是一場大的逃亡和天下宗的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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