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屋門，一股濃烈的尸臭味撲面而來。
屋內(nèi)窗戶緊封，光線幽暗。數(shù)口未封閉的棺材置于房內(nèi)兩側(cè)，棺材板有的掉落在地，有的橫著卡在棺材口。被草席裹著的五具尸體雜亂的陳放于地，看來當(dāng)時抬尸之人將尸體送來時，隨意丟下便匆匆離去，不敢在此過多停留。
肖讓乃一介書生，圣賢書讀得雖多，但從未見過死人，進(jìn)來前便惴惴不安，一進(jìn)屋聞到尸臭，頓時感到胃氣翻涌，幾欲嘔吐。待見到地上尸體，雖然上面蓋著草席，尚未見到模樣，但心已是砰砰亂跳，不敢直視。
莫木生說道：“看來肖大人是第一次見死尸，不要緊，多見兩次就習(xí)慣了?！?p> 肖讓訕訕道：“是，下官慚愧，讓莫大人見笑了?！?p> 莫木生走到窗前，將滿是灰塵的木窗用力推開，讓陽光照進(jìn)屋內(nèi)。然后走到一具尸體旁，俯身掀開了蓋在上面的草席。
席下是個女童，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年紀(jì)，頭發(fā)稀疏，瘦骨嶙峋，身上裹著一件大號的破舊布衣，腳上穿著一雙已嚴(yán)重破損的草鞋，腳趾多數(shù)露在鞋外。她膚色慘白，臉上、頸上長滿了乳白色的水泡，死狀非常凄慘。好在此時已經(jīng)入冬，天氣頗為寒冷，尸身并未腐爛，也未滋生蠅蟲。
莫木生的臉部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兩下，這孩子跟自己女兒年紀(jì)相仿，卻不幸患病早亡，生前看來也是生活窘迫，受盡了苦楚。自己治下百姓過的日子如此凄慘，他心中十分難過。
片刻后，他緩緩站起身，又揭開了其他四具尸體，分別是一女三男，死狀無一不是膚色慘白，身上生滿白色水泡。
莫木生皺眉道：“這樣的死法確是少見。”說完從驗尸箱內(nèi)取出諸般工具，蹲在一具男尸旁，解開衣衫，準(zhǔn)備剖尸檢驗。肖讓見狀急忙轉(zhuǎn)過臉去，不敢相視。
莫木生摸準(zhǔn)位置，用小刀切開了尸體的腹腔，見到腹腔內(nèi)的樣子，不由大是驚奇，疑惑道：“奇怪，奇怪?！?p> 肖讓原本掩著面，聽到莫木生說“奇怪”，忍不住偷偷睜眼望去，見莫木生正用木夾從尸身中夾出了一個扁平狀的器官，卻并非自己想象的血淋淋的模樣，反倒像是在沸水中被煮熟的豬肝一般，煞白無色。
肖讓瞪大了眼睛，開口問道：“大人，這…這什么，為何是這般顏色？”
莫木生將所取之物放入木盤內(nèi)，說道：“這是肝臟，常人的肝臟是紅棕色，若是中毒或患上惡疾，則會微微發(fā)黑，但如這般血色盡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p> 他繼續(xù)剖取尸體內(nèi)的其他器官，吊詭的是，剖出的五臟六腑，皆血色盡褪，都如同被煮過一般。
莫木生皺眉道：“這尸體莫非有人動過？”
肖讓道：“大人，應(yīng)該不會，這幾人死后便立即被抬到此處，楊老漢一直守在這里。若有人動過尸體，他定會告訴我們。”
莫木生點了點頭，繼續(xù)開始剖驗了第二具尸體，然后是第三具、第四具…所有的尸體都剖驗完后，莫木生丟下工具，坐在棺材板上，低首沉思。
勘驗的結(jié)果令人吃驚，這些患怪病而死的人，體內(nèi)的血液均像被蒸干了一般，臟腑除了慘淡的白色外，別無他色。
過了一會，肖讓忍不住問道：“大人，這怪病到底是不是瘟疫？”
莫木生有些出神，緩緩說道：“十年前，一名來自西域的妖僧名叫胡喀音，這妖僧曾一度讓中原武林談之色變，他武功高倒也罷了，主要是施毒的手段極為高明，許多武功高手就在不經(jīng)意間著了他的道，被他殺害。這妖僧所用毒中以一種名為‘雄草鴆’的熱毒最為厲害，這熱毒無色無味，但只要進(jìn)入人體，便會融入人體血液之中，初時中毒者不會有何異樣，但只要運功或劇烈跑動，體內(nèi)血液便會如同沸水一般蒸騰起來，而后中毒者便如同五內(nèi)俱焚，迅速脫水而亡。死后癥狀，便與這些人十分相似?！?p> 肖讓對江湖中事一竅不通，但聽莫木生的意思，似乎這些人是中毒而死，而并非是由于染上疫病之故，頓時既驚且喜，說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這惡疾不是瘟疫所致？若果真如此，那真是萬幸。”
莫木生搖頭道：“我當(dāng)下還不能確定，那妖僧胡喀音已在五年前被龍吟堂和天狼門聯(lián)手消滅，劇毒雄草鴆也一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按說已經(jīng)不能為害了。難道那胡喀音還有弟子或傳人，又重新來到中原復(fù)仇？但為何不直接去找那些武林高手，而要去毒害這些無辜百姓呢？”
肖讓眨著眼睛，聽得有些茫然。莫木生心道：“只可惜我在醫(yī)藥毒術(shù)上的見識有限，不能判斷準(zhǔn)確，若是慕容兄弟在此，他定能辨別出這惡疾是否是中毒所致?！?p> 他對肖讓說道：“肖大人，就算這些百姓沒有患上瘟疫，果真是由于中毒而死。眼下的形勢也絕不容樂觀，你可以想一想，有那么多百姓同時中毒，那么下毒者是誰，他的目的是什么，用的又是什么手段，還會不會繼續(xù)害人，這些問題都棘手的很，必須得迅速查出真相，否則還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會中毒而亡?！?p> 肖讓一聽，原本放下的心又重新吊了起來，正要開口詢問莫木生下一步該怎么辦時，忽聽門外有人喊道：“大人，大事不好，東源村的百姓不顧官府封鎖令，強行要求從村子里出來，與兄弟們發(fā)生了沖突，村民已有數(shù)人受傷。”
肖讓急忙對莫木生說道：“莫大人，那東源村正是最先出現(xiàn)怪病的地方，聽說村里二百多口人，有一多半都染上了怪病，現(xiàn)在恐怕都已病死。下官見形勢危急，立即派人將此村封鎖，禁止村內(nèi)百姓外出，也阻止外人進(jìn)入?，F(xiàn)在村內(nèi)幸存的百姓不顧封鎖令，強行要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莫木生立刻起身，朗聲道：“走，我隨你一起去東源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