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見李長空一行人走過來,眼中露出驚喜的神色,隨即站起身來,向李長空輕輕施了一禮。
“云姐姐!”李遮水十分熱情地?fù)鋵⑸先ィ瑤缀跻牙习迥飺鋫€趔趄。
“死丫頭,你也來了!韓星野呢?”老板娘問道。
“韓大哥完事兒后就走了?!瘪T快晴插嘴。
“要是你想他了,我就把他抓回來?!标惱t走過來說道。
“陳大哥,你也跟著他們變油了!”老板娘故作嬌嗔,風(fēng)情萬種。
“這位公子是……”老板娘看著虞夢客說。
“哦,虞大哥,這是烏桑城的副手代理,吳云深。云姐姐,這是虞夢客,是……官家的人?!崩钫谒B忙介紹道。
“哦,原來是東邊的客人啊,怪不得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呢!快請進!快請進?!眳窃粕钚χ皇峙手T快晴,一手推著虞夢客。將一行人塞進了門。
……
阿金確實沒有想到,確實沒有想到老板娘竟然是如此之人。
想起這一年多來,讓他有種宛如幻境的感覺。
他本是東西交界朝天關(guān)人士,沒想到五年前天申兩派發(fā)生了大戰(zhàn),戰(zhàn)火燒到他的故鄉(xiāng),沒辦法,只有當(dāng)了難民,四處流浪。
東部是沒法去的。關(guān)卡重重,光是過路錢都給不起。無奈之下,只能一路向北來到東天脊山腳下。這時候他已經(jīng)流浪了快四年了。
那天殘陽如血,他杵著一根竹棒來到一家酒鋪面前,來討一碗吃食。他已經(jīng)餓了兩天了,將欲昏倒。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過著和他一樣的人生,但他也不想也不必知道了。人間落寞,各自惆悵。
但那天,他見到了老板娘。她美得讓人心驚。
老板娘正要出來抽煙,見到他尷尬地站在那里,他要討一口吃食,但又不知所措。
老板娘輕笑著問他,愿意來幫工嗎?
他忙不迭地答應(yīng)了,自此流浪的人不再流浪,可憐的人不再可憐。
阿金頭腦聰明,手腳勤快。老板娘很喜歡這個年輕人。阿金也很喜歡老板娘,他喜歡她面對著夕陽抽煙的樣子。他也以為平靜的生活會永恒下去。
直到有一天,來了很多客人,有個女騙子騙人,兩方客人為此動了手。其中有個滿臉橫肉,不像好人的客人一劍把對面客人的一縷頭發(fā)斬下來了。老板娘似乎和這方客人有些關(guān)聯(lián),在交談了幾句后,客人們走了。老板娘叫他收拾細軟,他跟著老板娘一路來到了烏桑城。
這時候阿金才知道老板娘是什么人。這么宏大的一座城,守關(guān)門的兵官,路上騎大馬的士族,見了老板娘都得給她打招呼行禮。他漸漸知道了一些老板娘的背景。他的地位從一個酒鋪跑堂的變成了一個酒樓跑堂的,他覺得很幸運了。
而今天,來的那幾個客人中有一兩位居然就是上次在酒鋪里打架的客人,不過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滿臉橫肉的客人倒是沒來。此刻他們坐在酒樓頂層的雅間里,老板娘居然也破例去陪酒了,阿金這時正要去倒茶。
“虞公子,你看我烏桑城與東都差在哪里呢?”吳云深一雙媚眼盯著虞夢客,不得不承認(rèn),她是那種攝人心魄而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很少有男人會拒絕她眼睛里流轉(zhuǎn)的波紋,這種女人,在哪里都不會太吃虧。
“呃……”虞夢客頓了一頓,他用這一點時間重點關(guān)注了一下李長空的臉色,可惜人家古井無波,臉上看不出波瀾,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那我說說真實的想法吧,大家是天派,我其實算是半個申派。咱們的立場我先放在這兒。我不是說場面話的人?!庇輭艨秃萘撕菪恼f。
此話一出,李長空和吳云深幾乎同時笑了,李長空贊許地點了點頭,甚至還偏頭看了下李遮水。吳云深則是垂下眼簾,慢慢地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
“東都,比烏桑城宏大很多,各方面都要比烏桑城完備很多。那里住的都是達官貴人,做生意的也是一方巨賈……大家都其樂融融地生活,都很守禮……那里的孩子都不會說粗話的,他們從小就會琴棋書畫,大一點的孩子還可以選習(xí)武藝陣法和政略謀術(shù)……我想要是讓人在這兩個地方選,恐怕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東都吧。每年想要進入東都的人都將近千萬吧。”
“但是東都,特別是在皇宮里,規(guī)矩都太多了……稍有越矩,就會有嚴(yán)厲的懲罰,比如……我從小陪著皇上長大,算是他的玩伴,但也只不過就是每十二天見一次面,陪他說說話,或是陪他練習(xí)武藝而已……每次見他的時候都必須給他行禮,稱呼他也必稱皇上,做什么都必須先打招呼,不準(zhǔn)擅自做主……”
“東都其實也有比較隨意的地區(qū),就是南城墻下,在那里人們可以肆意飲酒,跳舞,做些游戲什么的,干什么都行……但是那里會限制人數(shù),要去的人必須要先預(yù)訂……我長這么大也只去過兩回而已?!?p> 虞夢客瞄了一眼,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出神,可能是在想象他述說的畫面。
“但在這里不同,人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自由,在東都必須學(xué)會察言觀色,而在這里就可以……不那么在意別人的眼光?!庇輭艨桶盗R自己嘴笨,明明寫文章的時候那么流暢秀美,每次說話的時候就斷斷續(xù)續(xù),毫無章法了。
李長空忽然開口問:“虞公子,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奉命來記錄民情,自然到處都要走一遍才行,南方各諸侯國,西北這邊,甚至昊蒼那邊也是有需要去的……”
“遮水,”李長空叫了李遮水一聲,此時李遮水正在撕扯一只烤兔,聽見父親呼喊,立馬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嘴邊還有未擦干凈的油漬。
“你不是想到處看看嗎,我看你可以跟著虞公子四處游歷游歷?!崩铋L空盯著李遮水的眼睛。
陳纓和馮快晴對視一眼,對方眼里皆是驚疑的神色。
吳云深搖了搖酒杯,小聲地說:“用得著嗎?”
李長空轉(zhuǎn)頭看著吳云深說:“我們做事要望后看。而且丫頭不是吵著要出去玩兒嗎?”
“明白了嗎?”李長空看著李遮水,仿佛要讓她懂得什么。
李遮水慢慢地把眸子垂下,道:“知道了?!?p> 虞夢客不知所措地看向仿佛達成了某種奇怪協(xié)議的眾人和無辜得像是被打擾了進食的李遮水。
“虞公子,我讓遮水陪你同游如何?你孤身一人,不識路途,有遮水在,也是一個照應(yīng)?!崩铋L空帶著決定的目光看向虞夢客,嘴邊硬生生擠出一絲笑容,僵硬而詭異。
“好,好吧?!庇輭艨涂粗钫谒l(fā)現(xiàn)李遮水也在用同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很久以后,兩人想起這一天的對視,會將有各自的淚水和歡笑,但他們都會有一樣的對命運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