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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戲

燕山刺殺(第二十九)

宮墻戲 湯娘子 4024 2021-09-29 16:38:44

  軍營里的日子沒得空閑,孟琛每日軍訓之后還有例巡的事,雖然不繁瑣但他從小讀書沒有武藝的身底跟著京北的爺們一起練總是有些吃力,這些日子行軍演練片刻不停,人倒是清瘦了不少。

  不過祁帥倒是挺欣賞他,說他更有男子氣概,不像初見時那么文弱了,人雖然清瘦皸黑了些,但更有力量,整個男兒輪廓也長開了。

  燕山一脈是邊陲重地,四處多是懸崖峭壁,其間狹窄非常,只能過一人一馬的縱隊。

  聽人說,十幾年前護國侯衛(wèi)荀駐守燕山時,曾有他國細作偽裝作邊境樵民從燕山上過,刺探軍情布控一事,來的各個是高手其中還有擅于用毒的江湖異士,差一點就讓人給跑了。幸是衛(wèi)侯的義子衛(wèi)少帥,驍勇非常一力追阻截殺,這才沒有生出大事,聽說是當時跟著衛(wèi)少帥出去的六十七人最后只剩十二三。

  后來接手燕山一脈的人無不小心謹慎,這峽谷山脈更是格外注意巡防。

  孟琛算是新兵營的人,按理說是不能巡視燕山一脈的,一是能力不足容易出差錯,二是唯恐出點什么亂子,這樣毫無經(jīng)驗的年輕人根本無力抵擋。

  燕山后就是峽江,峽江的那一頭就是南沂國境,這江面坦途一片都曾有死士冒險藏水而過。何況是燕山一脈,山霧重重,還怕找不到藏身之處。

  此間重中之重無需多言,向來巡視燕山的都不是尋常小兵卒。

  新兵營的人除了操練外也只能做些巡營的事,眼力好些的就是上塔臺站崗。巡視燕山一脈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以一小將領為首,三十人左右巡視燕峽,山脈四處以軍營為中點為界,每百米一個暗哨崗延散開來。

  太簇自小長在營里,軍功大大小小也數(shù)不勝數(shù),如今少將軍之盛名遠揚,本是不必親自做這些事的。

  今兒應該是沒什么緊要的軍務,這少將軍不知怎么忽而來了興致要去巡山峽,他云袍金甲一柄長槍,胯下紅棕駿馬別著羽箭烏囊,領著一騎鐵甲約摸十數(shù)人,馳過沙土營地時當真是意氣風發(fā),英武不凡。

  孟琛剛退崗下來,一身紅袍黑甲的士兵裝束,抬頭去看時正見他們一行揚蹄而出,一陣塵土飛揚間,他眼里沒有半點朦朧,反倒是光彩熠熠,眉眼間崇拜之意更甚。

  太簇勒馬在跟前,紅棕駒士似乎有些不滿地原地踏了幾步,扭了扭脖子。

  “馬術怎么樣?”

  陽光打在太簇金甲與紅駒背上,更襯得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恍若神明。

  “行!”孟琛回話時十分肯定地點個頭,像是急于在他人眼前肯定自己。

  “好?!碧卣砦枕\,放下一句:“跟我們一塊去吧!”

  余音尚在,紅駒已絕塵而去。

  孟琛趕忙牽了馬,揚鞭追了上去。

  他在營里沒幾個朋友,相互之間說起話雖然客套但不見有多親近。新兵營中大多數(shù)兄友同行來的,再不就是同鄉(xiāng),唯有孟琛是一個人背著行囊遠遠追趕上來的。平日的操練算是過關但在頭幾名里也排不上號,沒有什么太過突出人前之處,男人堆里要想出名唯有功業(yè),他這小兒郎只怕是有得熬了。

  太簇還算是關照,不時也會教他些布兵排陣之道。人嘛,武力不夠就試試智力,運兵有術未嘗不是一條建功立業(yè)之路。

  這有機會能跟著去長長見識自然好,孟琛策馬揚蹄就追了上去。

  快進燕山峽的時候,這一騎鐵騎放慢了步子,孟琛的馬跟在太簇身側一尺。

  “來過這嗎?”太簇問,他身上金甲碰撞成響,十分警惕,鷹瞵鶚視于這微霧籠罩的山峽。

  “沒有?!泵翔〈鹪?,看著山峽四周懸崖峭壁,光滑的石壁上泛著天然成形之冷峰刃。

  山峽里除了他們一行的鐵蹄聲,再沒有別的了,孟琛問:“聽說每百米有一處暗哨崗,從營里出來,這沿途倒是沒見著。”

  太簇鼻息一嗤,左邊嘴角挑了起來,道:“讓你發(fā)現(xiàn)了還叫暗哨?”

  孟琛一噎,隨即笑了起來。搖搖頭正自嘲于自己的頭腦簡單,自己不過是新兵小卒,半點沙場閱歷都沒有,那些排兵布陣的大將軍們哪個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自己竟覺得能看出他們邊境所籌謀下的布陣。

  不知為何,孟琛轉過頭看太簇那向來不可一世的面容笑起來時,竟覺得有些眼熟。

  太簇不曾轉過頭看過他,余光倒是警覺得很,蹄步未停間,問道:“看我作甚?”

  孟琛收回目光,笑轉開頭如其他人一般打量起四周冷壁石崖,道:“少將軍笑的時候,跟我姐姐有些像?!?p>  太簇微側眸掃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別有深意。原本這樣的話是不用接的,他收起了兵將的戾氣后,故作輕松道:“你還舍得把那嬌弱的姐姐比做我這等粗人?!?p>  他也不過比孟琛大個七八歲的年紀。

  哈哈哈…孟琛聞言就笑了起來,聲色爽朗在這峽谷間空靈回響,忙說:“您可不是粗人。”

  “少將軍氣宇不凡,老成練達,滿腹逸群之才,哪里是粗人?!?p>  鐵騎行至峽谷之中,里頭霧氣更盛,外頭十里百丈皆是秋高氣爽的艷陽,山峽里頭竟這樣迷霧重重,更加讓人小心。

  “我姐姐笑起來的時候也是唇邊左角先挑起的?!泵翔≌f起姐姐時,仍是那副笑容,不過不同前刻的爽朗豪言,多些柔和。

  他講話時,神態(tài)自若,語氣輕松,半點沒有出處隨行而來,巡視重地的緊張不安。想想也是,這是天朝國境,將士們鎮(zhèn)守多年,如今也不是戰(zhàn)時,哪里會多心多慮。

  話音落下時,又覺得這樣講不好。避免這少將軍誤會,他是把這一身英氣威武比做閨中女兒。

  好歹在京城也住了些日子,多少看著那些迎來送往的名人謹慎,自己也學了些。

  他又解釋道:“您笑的時候頷下微揚,眸光卻定,可見氣勢非常,尋常人即便不知身份,看了您這眼神都是要生出敬畏之心的?!?p>  “我姐姐不同,她生得好看待人也溫柔,可惜身體不好,纏綿病榻吃了許多苦。”

  似乎孟琛自個兒也不曾察覺,每每說起長姐,他總有說不完的贊譽,回回都能用不同的話把他姐姐夸得像朵花兒似的。

  太簇握緊了手中長槍,銀槍一掃就橫指于腰胯之處,看著架勢像是作戰(zhàn)之備。

  孟琛抬眼去看,前路空空,唯有淺霧一重,沒見什么可疑之處。

  太簇講:“會有機會見面的?!?p>  見誰?見長姐嗎。

  孟琛剛要答話,前方一支黑箭破霧而來!

  咻——

  歘!

  這箭直向太簇而來,被他手中銀槍橫掃而下,重重扎進了鐵蹄之下的沙土地上。

  孟琛這才驚覺過來,拔刀做抵之時山霧中百千黑箭飛射而來,一片金戈箭雨之聲。

  箭雨不過是開始,這十數(shù)人橫刀利刃掃下箭矢之時,玄鐵器破空入峽,攜著那長鐵索接連釘入峽谷石間,黑衣蒙面刺客從天而降!

  長衣黑袍,蒙面披帽,手持銳刺彎刀,腰別鏤空銅圓鎖,這是南歧王室密衛(wèi)的裝扮!腰上的那些鏤空銅球放得都是南沂黍疆特有的迷藥毒物,摔珠藥散立刻就能生效,這是只有南歧王室才有資格調配的死士。

  孟琛竭力殺敵,這第一刀砍下去鮮血噴涌而出濺灑在他臉上,眼睛瞬時一片腥紅發(fā)辛;他是學過些腿腳的,從軍這段時日也是操練有度,可殺人卻是頭一回。

  當對方人頭真的被他砍下來,這血濺山峽的景真是讓他怔愣住了神,這可是一條人命,一個活生生的人命轉眼即瞬,血肉模糊的肢體即在眼前。一股子血腥氣味加上眼前的這斷頸直噴涌鮮血,斷口處的血肉還尚有微動,那筋脈喉管血肉淋淋…

  噦——

  他沒忍住,幾下橫刀阻敵之間就惡心嘔吐起來,反手轉刀撐吐出些泛綠酸水。

  這酸水從胃里翻起,再穿腸過喉地涌出嗓子眼兒,酸臭得他又是一陣惡心。

  戰(zhàn)場兇險,敵士招招致命而來,哪里有空閑讓人歇口氣兒。

  孟琛一個怔愣無力嘔吐時,太簇已然替他擋下了飛旋而來的彎刀,第二次可就不成了。

  這一個不留神,一把彎刀就當頭劈了下來,孟琛抵擋不及,堪堪揮刀一擋,氣力不足,對方身手矯健一個反手轉腕調換兵刃,手中銳刺就直直地刺進了他腰腹之中!

  巡峽來的都是精銳,這幫死士也沒占得上風。一陣殊死搏殺下來,死士已死傷過半,我軍十數(shù)人雖沒有全軍覆沒但也死傷許多,僅剩幾人。

  原本以為得勝在望,誰知對方魚死網(wǎng)破,幾人眼神一對,抬手便扯下腰間珠銅鎖重重一摔!峽谷間頓時煙霧彌漫,人馬皆在霧中迷亂,這毒霧還有些十分苦臭的氣味,像是許多藥草混著烤雞腚的味道,臭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暗處飛出幾只暗弩毒箭,咻——

  這聲音很近,從孟琛耳邊飛過又刺入了一人血肉里,后又一聲悶哼,他隱約分辨出是太簇。

  少將軍受傷,精銳損失殆盡,敵士尚有余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么下去只怕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我軍就得全軍覆沒。

  孟琛看不清身前身后,只好揮刀防御,警惕四周兵刃相戈的聲響,似乎人都沒殺到他這來,唯有不停歇的弩箭,他幾攻幾防的刀法都是打下了弩箭暗器的撞鐵聲響。

  這么打下去不是辦法,一塊戰(zhàn)死沙場不說什么,這些死士若放過去了,那邊境軍情第一關可就廢了。

  孟琛忍著腰腹銳刺血口,聽辨身周的打斗聲,幾個轉身調步的身法防御退后,勻出了片刻,單手從懷中掏出煙信,握著煙信一口咬下頂上紙封,高舉手臂,煙信飛沖破霧炸空。

  咻嘣——

  軍營的人必然看見了煙信,派兵馳援最快也要一刻,死士還有十人左右,見煙信裂空也知道有援兵要來,下手更是狠毒,必要在援兵趕到前殺了他們不可。

  太簇中了右胸側弩箭,上頭萃了毒汁,眼見著毒性發(fā)作,滿頭的冷汗,唇面發(fā)烏,四肢有了疲軟之感,打斗起來力不從心。

  打斗間與死士中為首的那個糾纏許久,那人也受了重傷,心志倒是堅定,招招殺手豁出命來打的激烈,太簇手已無力盡最后一口勁提槍橫掃,雖沒傷到對方死處也把人從鐵索條上打了下來,滾了身沙塵,對方一扯彎刀柄頭拉出纏索,以臂力握索而飛出彎刀向太簇刺去。

  太簇提不是長槍,向馬背后仰身子,踢腿掃刀堪堪避開!

  這動作…

  孟琛在他身旁看得十分清楚,少將軍雖沒中刀,但已經(jīng)無力抵擋,那彎刀回旋幾圈,他躲避不及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那腰上弩箭傷再是重重刺震。

  噗——

  太簇吐出一口烏血,身子翻轉,強撐氣力摸索來了沙地上已然犧牲的同袍手中刀劍。

  死士為首那人雖然受傷可就是直奔太簇而來,旁人連看都不看,一個踢腳飛躍而近身,銅鐵銳刺高高殺舉而起,眼看就要殺下。

  呲!

  是孟琛,殺了死士首領,原本手中刀與另一死士敵打,轉身翻腕刺近了死士首領心胸致命,自己這頭沒有防御,死士的彎刀落下時沒想到他會轉身去救太簇,彎刀刃破開了他的后背,從左肩到右腰背下,長長一條,深可見脊骨!

  孟琛重刀失力,整個人向前撲摔而下,腦袋著地時后背已然疼得沒了知覺,臉側震動腦袋發(fā)蒙再就是閉眼失去了意識,恍惚間一眼看見太簇單手拔出靴筒短刃,長臂一揮出,飛劍即刻要了那死士性命。

  鐵蹄聲漸近,兵刃相接的聲也淡了下來,倒是羽箭破空而來的聲音十分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山峽之中血流成河,血水順著山地底處而流,四處橫尸,血腥味在山峽空谷的清幽中格外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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