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視一眼,盜帥沉聲道:“這頭簪的來歷,待出了洞再慢慢說。”見二人頷首,各自往后頭退了幾尺,他便把這玉簪一把插了進(jìn)去,微微轉(zhuǎn)動,那石筍中忽地就起了機(jī)括碰撞的聲音。幾息過去,只聽見呯的一聲響過,它背后的石壁竟一瞬間分向兩側(cè)。那后面是個不大的小室,與外頭相異的是地面打磨得工整,只有中央豎著一座白玉石臺。
盜帥又拔下玉簪,機(jī)括聲再起,五息過后,那石門便轟然合攏到一處。他便說:“我們分出一人在這里守著,輪流去那里面查看。你們先進(jìn)去吧?!?p> 殷小云與任平生便小心跨了進(jìn)去,環(huán)顧一圈,這房間側(cè)邊還有另一暗門,不出意料,那門扇邊亦有一處小孔在。這扇已經(jīng)打開的門亦是如此,原來門內(nèi)門外,俱有鎖孔。再看那石臺上,卻空無一物。殷小云便自覺出去,把盜帥替了進(jìn)來。
趁著這工夫,她捋了捋紛亂的思緒。從方才見著的景象看,那第二扇暗門或許才是正門,正連著從外界通進(jìn)來的道路。而他們一行人進(jìn)來的那條道,后半段應(yīng)是原先通往那小歸墟的路徑,前一段則是李播尋到的天然溶洞,只是不知這上清派掌門究竟在搜索些什么。走了一路,到現(xiàn)在也不曾見著他,想必已是去往了那扇暗門的后頭,可如此說來,他也應(yīng)該握有一枚類似的玉簪才對。
她正想著,盜帥與任平生一同走了出來。她便問道:“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盜帥搖頭道:“那石臺上原本應(yīng)當(dāng)有東西的,只是……”
“只是恐怕已被我?guī)熜秩×巳??!比纹缴舆^話茬:“我們還往里面深入嗎?”
殷小云心念一動,問道:“李公尋常時日里,這個時間可是快用午膳了?”
“再過幾刻,齋堂該敲引罄了,弟子便會送飯下來。”
“先前任伯言華陽諸洞內(nèi)道路錯雜,恐一時尋不到出路,依我所見,我等不妨先在外頭洞府內(nèi)候著,不知任伯意下如何?”
任平生猶豫了一下,也答應(yīng)下來。
終于離了那洞窟,一下便緩過一口氣來?;叵肫饋?,哪怕殷小云等人心志堅(jiān)毅,輕易動搖不得,也覺得那里面氛圍與外界不同,處處透著古怪,又陰冷異常,更兼時時須得提心吊膽,小心提防,一路下來,總也有些疲憊。更何況任平生才見了門下生死,心神不定,此刻更不宜深入。
盜帥便把那枚簪子的來歷講與任平生聽,與楚待霄的說辭是一般無二。任平生想的又要深遠(yuǎn)些:“這頭簪為何偏偏要放在瓜洲大營中?卻不曾聽說他們還有搜羅天下奇珍的職司。加之由驛卒加急運(yùn)送,恐怕是得了那豐朝武帝的旨意?;蛟S他知道這簪子的來歷?”
幾人論及此處,也沒有個頭緒。正在此時,耳力強(qiáng)的已聽見那洞口中有一點(diǎn)聲音響過,任平生冷冷道一聲:“師兄,是我?!?p> 那洞里忽地鉆出個人影來,大約五十歲上下,一身打扮與任平生相近,只是上加九色,山水袖帔,戴元始寶冠。他雖面頰凹陷,一頭束起的長發(fā)已是花白,可一雙眼卻炯炯有神。才一出現(xiàn),便見著三人朝他見禮,他也一一回禮,不及相互通報姓名,又急忙道:“師弟,你可是叫人進(jìn)去過了?”原來他望見那朱厭的尸身并地上大片血跡,心說不好,便匆匆趕了出來。
任平生卻也不回話,只是說:“這位是盜帥,你先前見過;這位是彩衣班殷小云殷班主?!?p> 那李播也只得回道:“在下上清宗壇掌教李播,見過諸位?!庇诌B忙看向任平生:“可有傷亡?”
任平生嘴角一抖,譏誚道:“托師兄你的福,我派進(jìn)去七個,就回來了一個?!彼鋈簧锨耙徊?,揪住李播的肩膀,悶聲悶氣地說:“你到底在這里做了些什么?十五年了,宗壇上下,不曾橫死一人。你,你倒好,門中大小事務(wù),每日尺余厚的案牘,你可曾瞧過一眼?你要修洞府,我?guī)湍阈薅锤阌指闪耸裁??在這里打洞?打洞也便罷了,你到底放出些什么來?我的好師兄!六條人命!宗壇一共多少人命好供你糟踐?你叫我怎么和他們的師兄師弟交代?”說到最后一句時,他已漲紅了面龐,幾乎是吼了出來。
李播卻握住他的手,平靜道:“我知曉了。我會解釋與你聽。我……我很抱歉,我原沒有想到你會尋到這里?!庇峙ゎ^望向殷小云與盜帥二人道:“師弟既信得過你們,也不妨一道坐下來聽。”他思索了一下,問道:“你們殺了那朱厭,是否進(jìn)去過更深處一層?”
“進(jìn)去過?!?p> “那想必你們也拿著一把鑰匙?!彼麖男渲谐槌鲆幻队耵ⅲI帥也取出另一支,果然是毫無二致。他又說:“這些簪子上俱刻著萬物七年制,可琢玉的陸子剛按說卒于萬物二年,其實(shí)并非如此。他一直活到了萬物末年,具體什么時間,我亦不甚清楚。只了解他于二年被押入大理寺地牢,不日問斬。可白露的某一日,大理寺卿卻接了一份密旨,要把他交予宮中郭中官另行收監(jiān)。此事不入表章庫,對外仍稱已擇日處斬。大理寺核驗(yàn)過后,便遵旨辦了。
“陸子剛被帶進(jìn)了宮內(nèi),神宗給了他樣式,教他制一十二枚玉簪,許諾他事成后便赦他褻瀆之罪,放他歸家。他精于世故,自覺難逃卸磨殺驢之命,便推托說這簪子精細(xì)非常,這第一枚便耗去了整整八個月工夫。神宗震怒,可又無可奈何。他如此拖延,直到末年暗中把此事遞出宮墻,此后再無音訊。
“那神宗皇帝得了第一支簪子后,就已著手準(zhǔn)備起來。他遍尋天下幽奇險勝,終于定下了十二個處所,盡是千萬年前遺留下來的痕跡,是所謂‘太古遺音’。”
任平生打斷他道:“這個我已同他們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