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相園留墨
在碧水街中,喧鬧與寧靜似乎都保持著一個平衡度。街外嚷嚷車馬聲,屋內(nèi)卻有風(fēng)吹樹葉聲。
有人被引進(jìn)。
無言正在理賬,看見來人后,停下手中工作。
“先生?!兵D夜作揖。
“怎么樣。”
鳧夜匯報:“有個做酒水生意的老板,得到一個酒客傳來的消息,說是近來有人大肆捕捉碧洲城內(nèi)靈力不高的靈,準(zhǔn)確來說,是看到靈就抓,不管男女老少,之后把他們關(guān)在地牢內(nèi)。地牢內(nèi)外有許多爬蛇,而抓他們的,也是靈。那地牢里主事的人,是個女人。”
無言思考。只要是靈,就抓?“好,我知道了。”
“那我們……是否要去營救?”
“你能找到地方?”
“地牢內(nèi)有個靈幻化出一只蝴蝶,跟著蝴蝶走,或許能找到?!?p> 西樓想著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xì),最好不要著急行動。“這樣,你派人先把地方找出來,我們再暗地里觀察,最好能找出,那里主事的是誰?!?p> “是?!兵D夜正要離開,又被無言叫住。
“還有,太子與三皇子那邊,最近有什么行動?”
“太子近來將自己鎖在東宮中,三皇子則忙于治理碧洲南部水害之災(zāi)?!?p> “太子很閑?”無言搖頭:“他是閑不住的人,好好盯著他?!?p> “是?!?p> 無言的手指放在桌上輕敲,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是碧洲有許多關(guān)于惡靈傷人殺人的事件,可是他到現(xiàn)在,也沒有聽到有誰報過碧洲哪里有惡靈出沒的痕跡。
宮中。
“我不管,我就要和他們一起上課?!?p> “公主……”
趙可茗丟掉手中的杯子,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我就是要和即墨遠(yuǎn)方一起上課,我就是要到將軍府和大家一起上課,我不管?!?p> “公主,您身份尊貴,又怎能經(jīng)常出宮呢?況且現(xiàn)在碧洲城又不太平,到處都有靈與惡靈,您萬一有個意外,這圣上會怪罪下來的?!睙魞簞裾f。
“我不管,那實在不行,就讓即墨遠(yuǎn)方進(jìn)宮陪我上課?!壁w可茗聽到靈與惡靈,心里還是怕了。“我在教習(xí)嬤嬤那兒學(xué)的都太無趣了,我不要教習(xí)嬤嬤教我,我就是要和即墨遠(yuǎn)方一起上課?!?p> “公主,那即墨少爺學(xué)的,與您學(xué)的,都不一樣啊!”
“有什么不一樣,不一樣的話,為什么邵冬雪她們就可以和即墨遠(yuǎn)方一起學(xué)?”趙可茗又抓起一個茶杯。
“公主,那些個女的,哪能和公主您比……”燈兒取下趙可茗手中的茶杯,將一個橘子塞進(jìn)公主手中:“公主是教習(xí)嬤嬤一對一的指導(dǎo),而她們,只能好多人聽一位教書先生講課?!?p> “是啊,那才好玩啊,撥開?!壁w可茗將橘子遞還給燈兒。
燈兒本來是想把橘子給趙可茗丟的,既然公主想吃,那燈兒撥開就是:“公主,你以為他們上課就是玩兒?他們學(xué)的,可能比公主您學(xué)的,還要無趣,整日就是書上的長短句跟讀,或是探討些民間之事,能有什么好玩?!?p> “你以為我就是想去那里玩兒?”趙可茗接過燈兒遞過來的橘瓣:“我只是想和即墨遠(yuǎn)方待在一起。”
“公主,那即墨少爺,可是有婚約在身的?!睙魞簱?dān)憂,公主不會是看上那個即墨遠(yuǎn)方了吧?
“關(guān)本公主什么事?!壁w可茗傲嬌,她找即墨遠(yuǎn)方又不是為了和他培養(yǎng)感情,她就覺得即墨遠(yuǎn)方好玩兒,要他陪她玩兒而已。
燈兒又遞了橘瓣給趙可茗,趙可茗拒絕:“我討厭吃橘子上面的絲兒,下次讓人把皮兒與絲兒全給我弄了?!?p> “是?!?p> 趙可茗手撐著臉發(fā)呆:“太無聊了……”
相園中有呼嚕聲傳到四方。
許墨在紙上畫這相園一角,可是這呼嚕聲讓他有些煩躁。
“嘖……”即墨遠(yuǎn)方揮揮面前并不存在的蚊子。
“即墨遠(yuǎn)方,你要是再敢打這么大聲的呼嚕,我就對你不客氣了?!痹S墨到即墨遠(yuǎn)方床邊對著即墨遠(yuǎn)方的耳朵吹風(fēng)。
即墨遠(yuǎn)方吧唧嘴,一巴掌拍在許墨的臉上。
“你……”許墨舉著毛筆:“你是不是故意的?”
即墨遠(yuǎn)方?jīng)]反應(yīng)。
屋內(nèi)充斥著酒味兒。
許墨提起筆……
待許墨做最后收筆工作時,即墨遠(yuǎn)方的房里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
許墨的筆一滑!
“許墨?!奔茨h(yuǎn)方大喊。
“即墨遠(yuǎn)方!”許墨咬牙切齒,他的畫,毀了。
“許墨,你這個瘋子?!奔茨h(yuǎn)方氣沖沖的朝許墨走來,他的臉上還掛著水珠。
“都怪你?!痹S墨丟筆,看著自己被毀的畫。
“你對我做了什么?”即墨遠(yuǎn)方走到許墨面前用胸膛撞許墨,并低頭將腦門貼在許墨的腦門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許墨退后拍桌:“你也看看你干的好事?!?p> “那是我畫的嗎?你怪我?”即墨遠(yuǎn)方怒火中燒。
“你臉上的東西也不是我畫的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畫的了?”許墨賴賬。
即墨遠(yuǎn)方此時頂著一個大黑眼圈與黑鼻頭,臉頰兩側(cè)還有幾條線。
“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你畫畫這么丑,你看看……”即墨遠(yuǎn)方指著桌上的畫:“這都是什么啊,我用腳都比你畫得好。”
“你的臉也是我畫的?!痹S墨嘴角顫顫。
“你看,你承認(rèn)了吧?!奔茨h(yuǎn)方暴跳。
“不是我的畫丑,是你的臉丑?!痹S墨忽然大笑。
“什么?我……”即墨遠(yuǎn)方抓起桌上的硯臺:“看我不打死你?!?p> 許墨剛想躲,就看見墨汁從硯臺中潑出,他張袖去擋。
“啪……”是墨色的液體撞上肉色的皮膚。
“哈哈哈,哈哈哈?!奔茨h(yuǎn)方看著一臉糊的許墨。
“忍住,忍住?!痹S墨默念,對自己說:“你打不過他,大丈夫,能忍一時是一時,頂多三天不出門?!?p> 即墨遠(yuǎn)方放下硯臺搓手,現(xiàn)在他的手就像挖了煤一樣:“為什么這個墨汁這么難洗下來了?”
“你三天別見人,就洗下來了。”許墨覺得自己真的是上輩子欠了即墨遠(yuǎn)方的。
“三天?這個要洗三天才能洗下來?那我這三天,豈不是要一直待在相園中?”即墨遠(yuǎn)方驚訝。
許墨知道這對于即墨遠(yuǎn)方而言真的很痛苦。
“哇哦,這實在是太棒了,三天不用上課,三天不用回府,三天瀟瀟灑灑,三天策馬奔騰,哈哈哈,我的酒呢,快慶祝慶祝?!?p> “……”看來許墨想錯了,不過即墨遠(yuǎn)方高興個什么勁,即使即墨遠(yuǎn)方十天半個月不回將軍府,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關(guān)心吧。
“不過……”
許墨感覺到即墨遠(yuǎn)方射來的不善的眼光。
“你毀了本少爺?shù)娜蓊?,我要罰你,罰你去三元樓給我?guī)Ш貌撕镁苹貋?。?p> “什么?你不會自己去嗎?”許墨不樂意。
“我這怎么去?怎么去?”即墨遠(yuǎn)方指著自己的臉。
“我這又怎么去?”許墨指著自己的臉。
“我管你?!奔茨h(yuǎn)方奸計得逞,大搖大擺的走了。
許墨明白,世界上有一種人惹不得,那就是——不要臉的人。他也沒辦法,誰叫他打不過即墨遠(yuǎn)方呢!
就這樣,許墨蒙著臉,頭上戴著紗帽,出門了。
其實碧水街的酒樓有好多家,除了各酒樓的招牌菜與裝潢不一樣,其他的都想差不多。但是即墨遠(yuǎn)方為什么要選三元樓呢?因為,第一,三元樓離相園遠(yuǎn);第二,三元樓的人多;第三,三元樓的酒好。
“即墨遠(yuǎn)方……”即墨遠(yuǎn)方自言自語:“是個狠人!哈哈哈!”
許墨坐在馬背上,嘴里還在罵即墨遠(yuǎn)方,這個即墨遠(yuǎn)方就是故意選的三元樓。許墨要是有什么意外,讓人看見他現(xiàn)在的這張臉,他以后都不用見人了。
街上有人議論。
“這惡靈殺了官府官員,膽子也太大了吧?”
“是啊是啊,最近還是多去廟里祈福,保個平安……”
許墨下馬,三元樓門前走來一個小二,接過許墨手中的韁繩,問:“客官有幾人???”
“一個?!?p> “請里面走?!毙《瞎?p> 又有一位小二走過來迎接許墨。
“一位?!崩R的小二對另外個小二說。
“客官這邊請?!?p> 許墨用手壓了壓紗帽邊緣。
“客官,您這邊請?!?p> 許墨點(diǎn)完菜后旁邊一桌的人又在議論。
“我還聽說將軍府的少爺被惡靈給殺了?!?p> “真的假的?”
“即使那個即墨遠(yuǎn)方,尸體撈出來都爛了。”
“咦~怪不得我最近沒在街上看見過他?!?p> “你要是看見他,還能坐在這里好好吃飯嗎?他一出來,不是人仰馬翻就是雞飛狗跳?!?p> “也是?!?p> “這也算替我們除了一個禍害?!?p> “他啊,仗著自己是將軍府的人就敢為所欲為,再這樣下去,燒殺劫掠,他哪樣不敢做?!?p> “死了也好……”
許墨打響指。
“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過來問。
“我想送給旁邊那桌人幾道菜。”許墨指著剛才一直在談?wù)摷茨h(yuǎn)方的一桌子人。
“好的,客官,您想要點(diǎn)什么菜?”小二將食單放到許墨面前。
“先來一碗湯,清湯之上漂根老蔥,名為猛龍過江;再是一盤雞屁股,名為獨(dú)秀峰;還有黃豆炒黃豆芽,名為母子想會?!痹S墨并未去看那食單,而是一口氣報出這三道菜的食材及名字。
“這……客官,我們這兒……”店小二記得店里的規(guī)矩,客人需要的就盡量滿足,這位客官自己創(chuàng)造菜與菜名,他也不好辦?。〔蝗?,先去問問掌柜?“這位客官,請您稍等?!毙《讼?。
掌柜與無言正在談話,店小二不知如何是好。
無言看出店小二愁慮的樣子,于是說:“有什么事兒你直說?!?p> 店小二有些局促,他指向許墨的方向:“那位客官想要猛龍過江,獨(dú)秀峰和母子想會……”店小二將剛才許墨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掌柜看向無言。
無言笑笑:“又不是什么大要求,也不是什么珍貴食材,按他說的便是,但,做出來的菜也不能太寒磣。兩邊都不能得罪,那猛龍過江,要用好湯底,獨(dú)秀峰,取鴨腹的肉,但要做出該有的效果,還有母子相會,取最好的黃豆和豆芽菜?!?p> “但這價錢是不是會不合那客官的要求?”店小二怕這幾道菜的價格因食材的價格提上去,那位客官不買賬。
“可能是那桌的人得罪了他,他只是想借菜發(fā)泄一下而已。價錢,該付多少就報多少?!睙o言自然知道許墨的想法。這清湯漂老蔥,提一個“老”字;那雞屁股,因為雞犬不如,碧洲人不讓狗肉上桌,所以以雞代替,提一個“狗”字;黃豆炒豆芽菜,名叫母子相會,提一個“娘”字,三個字合一起就是——老狗娘。這不就是罵人嘛!幸好碧洲人不讓狗肉上桌,要不然會是……狗屁股?
人多含蓄,也只有許墨這個讀書人,才會這般計較又這般含蓄。
“誒,這獨(dú)秀峰,肉質(zhì)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好吃?!?p> “是啊,還有這母子相會,別看是道小菜,卻也很夠味兒??!”
“我覺得這猛龍過江,才叫一個絕字……”
許墨本來想吃了再回去,可是他嫌這兒太吵,于是決定還是帶回去吃好了。
“客官,您對我們?nèi)獦怯惺裁匆庖娀蚪ㄗh嗎?以便我們?nèi)蘸蟆庇行《⒃S墨的馬牽出。
“吵?!痹S墨說。
“嗯?”小二以為許墨是在說他。
“里面吵。”許墨又說了一遍。
小二迷糊,他們酒樓有單獨(dú)的包間,只是因為這位客官是外帶,所以就找了個地方給他坐坐……
即墨遠(yuǎn)方舞劍,陽光之下,他的劍閃著寒光!
“少爺?”
即墨遠(yuǎn)方聽見許墨的聲音,揮手甩劍,劍從他的掌中飛出,插回劍鞘中。
“你在干啥呢?出這么多汗?!痹S墨將菜端出。
“本想練會兒劍,可是天太熱,又不想練了?!奔茨h(yuǎn)方喝水。
“我去三元樓時可聽到了好玩兒的。”
“什么?”即墨遠(yuǎn)方拿起布擦了擦手。
“我聽到有人說你像個瘋子?!痹S墨把葷菜擺在自己面前,把素菜擺在即墨遠(yuǎn)方面前。
即墨遠(yuǎn)方抓起一個腿子咬了一口:“這有什么,我哪里是想瘋子,我明明就是瘋子好嗎?你去拿酒杯來?!?p> “無藥可救?!痹S墨嘆氣。
即墨遠(yuǎn)方起身換到剛才許墨擺葷菜的那個位子:“心病還需心藥醫(yī),你要不要治治我的?。俊奔茨h(yuǎn)方提高音量。
許墨出來后見即墨遠(yuǎn)方搶了他的位子,也不敢問也不敢生氣:“瘋子是一種病嗎?小的還以為是腦子有問題呢?”
“你這菜都涼了,真是的。”許墨示意許墨給自己倒酒。
“你再說?!痹S墨本想給即墨遠(yuǎn)方倒酒,結(jié)果又將酒壺收了回來。
“我不說我不說,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