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你的什么人 (十九)
耿楨在登上臺階時松開了方蕙的手,方蕙跟在耿楨身后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直至登上最后一級臺階,耿楨在前,方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在僧人面前站定。
耿楨雙手合十躬身行禮,稱呼一聲:“弘忍大師。”方蕙也雙手合十鞠了個躬。
弘忍大師也雙手合十回禮道:“我猜到少主人今天會來,但沒想到與老主人也就是前后腳的功夫?!?p> 耿楨說:“今天一路通暢,我來得早了些。”
方蕙聽了耿楨與弘忍大師的對話,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耿楨的背影,心中暗想:原來先行離開的那位長者竟是他的父親。
弘忍大師見耿楨沒有主動向他介紹方蕙,也并不發(fā)問,只是向方蕙微笑著點了點頭,方蕙面露微笑地回了禮。
耿楨說:“弘忍大師,有干凈的禪房嗎,外面冷,能否讓這位小姐到室內(nèi)休息,喝杯熱茶?!?p> “當然。”
弘忍大師親自領著耿楨和方蕙穿過正殿旁的廊道,把他們帶進偏殿的一間禪房內(nèi)說:“這間禪房打掃得極干凈,輕易不會有人來打擾,我等會兒就讓徒兒送茶來。”
“有勞大師,請大師在大殿稍等我片刻?!?p> 弘忍大師轉身出去了。
耿楨對方蕙說:“我要去后山祭拜,請你在這里等我一等?!狈睫c點頭,耿楨轉身出了禪房。
這間禪房里生有火盆,火盆上方有專供炭煙排出的煙道,因而禪房內(nèi)雖然門窗幾乎全都閉合著,卻沒有一絲炭味,室內(nèi)溫暖非常。
方蕙靜坐了一小會兒,禪房門被推開,一個十七八歲上下年紀的小師傅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小師傅在方蕙面前的木桌上放下茶盤,茶盤里放著一只白瓷茶壺和兩盞極潔凈的白瓷茶盅。
小師傅給方蕙倒了一茶盅滾熱的茶水,茶是上好的茉莉花茶,茶味一出,滿室生香。
方蕙向小師傅點頭說了句:“多謝?!?p> 小師傅說:“少主人特意囑咐讓我給小姐沖泡此茶?!?p> 說完他把白瓷茶壺放入原本就放置在桌上的一只青色棉套中用以保溫,把另一只茶盞從茶盤里拿出來放在桌上,拿著空茶盤就準備轉身離開。
方蕙叫住了他:“小師傅,請留步,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你。”
小師傅停住腳步轉回身面朝著方蕙說:“小姐請問?!?p> “弘忍大師和你為什么稱呼耿楨為少主人?”
小師傅回答道:“小姐有所不知,據(jù)師傅說,這云西寺始建于三百年前,第一任主持云游至此,見這里風水極佳,是塊福地,遂駐足停留在此處,耗費數(shù)年集香眾之資修建了此寺。
耿氏宗族家廟原建在此寺旁,第一任主持建寺時得到了耿氏一族的多方支援,如此本寺第一任主持便與耿氏祖上結緣,發(fā)愿世代修好。
待到我太師傅那一輩,突遇天火,寺廟殿宇一夜之間被燒毀大半,幸有耿氏家族援手出重金修葺,本寺才得以原樣保存至今。
太師傅為了感激耿氏家族救于危難之中,遂把耿氏家廟圈入寺中,囑寺內(nèi)僧眾世代供奉。
自那以后,這云西寺里眾僧自認此寺與耿氏家族私家寺院無異,耿氏家族如本寺再造之主,故對耿氏家族當家人有主人之稱?!?p> “是了,我也曾來過西山幾次,可從沒聽人提起過這‘云西寺’,原來是這個緣故?!狈睫ビ謫柕溃骸肮E,也就是你口中的小主人,他每年都來嗎?”
“以往一年之中只有年節(jié)和耿氏家族祭祖時與家人一同前來,五年前耿夫人安葬于此,每年的今天也就只有老主人和少主人前來祭拜,只是他們從不一同到此,少主人總是待老主人祭拜過后離開了,才緩一步到達再行祭拜?!?p> 方蕙聽后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半晌才仿若醒轉來似的說了一句:“有勞小師傅?!?p> 那位小師傅也并不在意,回一句:“寬坐?!本屯顺隽硕U房。
這間禪房只有八、九個平方米大小,室內(nèi)正中間一張?zhí)夷痉阶?,周圍四張?zhí)夷緱l凳。
靠窗邊的墻角擺放著一只黃梨木花架,上面供養(yǎng)著一盆蘭草,這株蘭草尚未發(fā)出花箭來,但草葉壯碩,草色碧綠,煞是惹人憐愛。
方蕙喝了口茶水,水溫適宜,滿齒留香。
她突然心生一意,想要把這盆蘭草留在畫紙上。
她推開禪房門,見有從門外經(jīng)過的僧人,便向那位僧人要來了筆、墨、紙、硯,回到禪房內(nèi),攤開生宣紙,小狼毫沾上墨汁,對著那盆蘭花細細地描畫了起來。
剛畫了小半,禪房的門被推開了,耿楨走了進來,方蕙抬頭見是他,放下手中的筆,問了句:“外面冷嗎?”
待他在桌邊坐下,替他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中。
耿楨喝了口茶,問她:“在做什么呢?”
方蕙說:“這盆蘭草看著有趣,想畫下來留存。”
耿楨湊過來仔細端詳著方蕙畫了小半的畫,方蕙問:“要走了嗎?可惜剩下的要回去憑我的記憶畫出來了。”
耿楨說:“要不,我們在這里留宿一夜?”
方蕙有些吃驚的問道:“留宿在寺里?可以嗎?”
“當然,我們家以往每年過年和祭祖的時候,都會在這寺里留宿幾晚。
只是母親去世后,每年的今天只有,”耿楨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父親和我來這里祭拜。大哥則是在德國陪著外婆去母親在德國的墓地祭拜?!?p> 耿楨沉默不語了一會兒,再開口時換了一副比較輕松的語氣對方蕙說:“我讓瞳把換洗的衣服和必要的物品替我們送到寺里來。
被褥是現(xiàn)成的,我有幾套備用的就存放在這寺里,你要是不嫌棄,把我沒用過的勻一套給你用可好?或是我讓瞳把你的被褥一并帶上山來?”
方蕙紅著臉說:“我不嫌棄。”
“那就這樣定了。”耿楨出了禪房去說與弘忍大師知曉,回到禪房內(nèi)對方蕙說弘忍大師已經(jīng)著人收拾留宿的禪房去了。
兩個人坐在禪房里,一個畫畫,一個品茶,時間倒也不難打發(fā)。
中午兩人用過齋飯,室內(nèi)太暖,方蕙剛剛吃飽了飯,困意涌上來,兩個眼皮子直打架,只要睡去。
耿楨怕她和衣睡出問題來,硬拉著她走到室外,向寺院的后山上走去。
后山有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山路一直通向山頂,青石板每條足有一米見長,半米寬,砌得極是規(guī)整,只是山中長年云霧繚繞,雨水極足,青石板上的縫隙間生滿了青苔,不免濕滑。
方蕙今天穿著一雙黑色坡跟小羊皮淺口靴,鞋底并不太防滑,耿楨倒是穿了一雙戶外運動鞋,他牽著方蕙的手,走在前面,方蕙跟在他身側稍靠后的位置,兩人緩緩向山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