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說散就散

　　我的媽媽，是個有遠見的人，也是一個敢于拼搏的人。在爸媽還是化肥廠工人的時候，媽媽為了能多賺點錢，讓爸爸買了一個白色的貨車。除了在工廠拿死工資外，白天，爸爸與媽媽會在廠里拉一車化肥。爸爸開著車，媽媽坐在旁邊，兩個人一起去去鄉(xiāng)下買化肥。在我剛剛上學(xué)前班時，爸媽就開始干了。也因此，爸爸上的最多的班次，就是夜班。多數(shù)都是爸爸一個人去，媽媽一有時間，就會一起去。

　　每到暑假，我閑著沒事，也會跟過去。幫著吆喝，“賣化肥了，賣西瓜哦！”困了，就躺在一旁睡覺。

　　我記得，爸爸當(dāng)時在廠子里，是個儀表工。那個工作是個技術(shù)活，工作相對來說比較輕松，就是定時定點去檢查，保證機器的正常運轉(zhuǎn)。而輕松的同時，那也是一個危險系數(shù)高的活。

　　爸爸在工作時，就因為機器出了問題，在維修的過程中，自己的食指的第一個關(guān)節(jié)，受了嚴(yán)重的傷。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也不清楚，那時我還沒有出生。爸爸為了養(yǎng)好那個關(guān)節(jié)，醫(yī)生在爸爸的手臂上方開刀，把手指放在里面養(yǎng)傷。養(yǎng)了有一個月的時間，手指關(guān)節(jié)養(yǎng)好了，手臂的傷也好了。只是自己的食指第一個關(guān)節(jié)變成了黑色，手臂上也留下一道黑色的疤痕。

　　小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爸爸手臂上的疤痕是怎么來的，就問爸爸。爸爸說：“和你媽吵架，你媽拿菜刀砍得。”年幼無知的我，對此深信不疑。我自己就去找媽媽，瞪著媽媽，數(shù)落的語氣說：“媽媽，你怎么那狠心，怎么可以拿菜刀砍爸爸的胳膊?！?p>　　而媽媽不做任何的解釋，從來沒有說不是。直接來了句，“你給我滾，我砍了又咋啦，你要是不聽話，我也一樣?！崩蠇尩脑挵盐覈樀搅?，一溜煙就不見了。年幼無知的我，更是見人就說，“我媽是個母老虎，別惹她，她還拿刀砍我爸呢，我爸胳膊上的傷，就是我媽拿菜刀砍得?！倍切┞犃宋业脑挼拇笕?，都只是笑，看著我笑，看著我媽笑，沒有一個人對我說不是。

　　而我就這樣，被老爸騙了，整整十幾年。我知道事情的原委時，已經(jīng)是初中畢業(yè)了。爸爸與原來廠子里的叔叔聊天，我在一旁看電視，他們正好聊到老爸的傷。我才恍然大悟，走過去，“爸爸，你既然騙了我十幾年?！闭f完這句話我就笑了，又說道，“你不是說我媽拿菜刀砍得么?！甭犕晡疫@句，在場的人都笑了。

　　在我小時候，經(jīng)常給爸爸送飯。那時候我只覺得，爸爸的工作太輕松了。每次去，爸爸都躺在那里睡覺。根本什么都不干。也因為爸爸的工作性質(zhì)，爸爸申請上夜班，白天就去開車賣化肥，天熱就去賣西瓜，媽媽一有時間就跟著去。也因此，我與姐姐，就沒人給我們做飯吃。有的時候媽媽會早上做好，中午姐姐把飯一熱，我們兩個吃。而有的時候，就是吃方便面，那個時候真的是整箱整箱的方便面往回買。

　　雖然吃的不是很好，但我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化肥廠，每天早上都會有送牛奶的。我與姐姐每天都會喝到打的牛奶，我喜歡放點糖，喝甜牛奶?？珊攘四敲炊嗯Ｄ?，我與姐姐依舊沒有長高。我姥姥，大姨小姨都高，一米七幾，就矮了我媽媽一個人。而我與姐姐偏偏都隨了媽媽，不高。

　　我家門前，曾經(jīng)是個廢棄的垃圾場。爸爸買了車后，將那個垃圾場，加了個房頂，蓋成了車庫?；蕪S即將倒閉，化肥廠地段與家屬院，面臨拆遷。各家各戶把院子都加蓋起來，拆遷費用會給的高一些。而我家，一個大的車庫，比一般人家多賠了一些。那時候，家家戶戶都特別團結(jié)，互相幫忙。忙完后，大家端著飯，在一起說笑的畫面，我至今還記得。那時候的我，覺得特別溫馨。而現(xiàn)在想想，確是那么的諷刺。

　　我只能感到慶幸，爸媽在做工人時，就開始了他們的第二份事業(yè)。而我的鄰居叔叔阿姨們，沒有那么幸運。化肥廠倒閉，都是夫妻雙雙失業(yè)，家中沒了穩(wěn)定的收入，夫妻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多，好多家庭都未能經(jīng)得起現(xiàn)實的推敲，說散，就散。

　　前幾天我們一家人悠閑坐在一起，吃過晚飯后，一家人去塘渠邊上遛彎，我與姐姐跑步，爸陪老媽跳廣場舞。晚上回來，爸媽說碰見原先化肥廠家屬院的同事了，還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的鄰居。我說我只記得，前家屬院的，后面那些我原本就不熟。

　　爸媽說著，為我還記得老楊姨姨嗎？我說當(dāng)然記得，可是我家鄰居，有九年多呢？雖然他們的樣子我想不出來，但還是有印象的。

　　爸媽聊天說，化肥廠倒閉后，好多原本的家庭，都散了，其中最可憐的就屬欣姐一家了。

　　聽到這，我傻了，怎么會，欣姐姐爸媽只是離婚了而已，我多年前聽說了，我自己認(rèn)為還是夢姐姐一家可憐。欣姐姐與夢姐姐都是我得兒時好友，欣姐姐比我大一歲，夢姐姐比我大兩歲。夢姐姐一家都屬猴，我們總說一窩猴。夢姐姐長的秀氣，溫柔，是我最喜歡的小姐姐?；蕪S倒閉后，夢姐姐一家搬到了其它城市，可是沒多久，她媽媽出車禍去了。三只猴變成兩只，變成單親家庭，還是男方帶孩子，父親照顧女兒多少會有些不便。單親家庭的難我還是清楚的，我大哥哥就是如此。當(dāng)年聽到時我還小，只能為他們一家感到惋惜，畢竟我能做的也只是僅此而已。

　　我初中還是高一時，具體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姐姐在肯德基打工，碰見夢姐姐了，姐姐看著沒有上前說話，也只是遠遠地看著她。姐姐說夢姐姐可能學(xué)壞了，染著紫色的頭發(fā)，濃妝，與一些男子坐在一起。當(dāng)年聽姐姐說著，我竟然想不起那個我喜歡的姐姐的容貌，那個秀氣，溫柔的她的樣子。反倒是想象著濃妝，紫色頭發(fā)的她會是個什么樣子。大概她是真的學(xué)壞了吧！她能那樣說明她已經(jīng)輟學(xué)了。

　　聽爸爸說欣姐姐爸爸可憐，我便追問下去，才得知，欣姐姐爸爸酒精中毒傻了，欣姐姐媽媽也與她爸爸離婚了，丟下欣姐姐爸爸一個人。

　　聽到，我完全傻了，一直以來我只知道她爸媽離婚了而已，怎么會這樣。我與夢姐姐坐在欣姐姐家中看《名揚花鼓》的場景又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欣姐姐的爸爸在我映像中是個溫柔的叔叔，總能看到他點頭沖別人笑的樣子。

　　爸爸坐在沙發(fā)上，埋怨欣姐姐媽媽太狠心，丟下欣姐姐的爸爸一個人，人都傻了還要拋棄。

　　爸爸是個善良的男人，這樣的事他自然接受不了，他的言語中對欣姐姐的媽媽帶有怨恨，責(zé)怪的意味。我聽著，似乎爸爸只站在欣姐姐爸爸的角度看了這個問題，完全沒有為她媽媽考慮過。

　　媽媽與姐姐沒有言語，似乎都同意爸爸的觀點。也或許都沉浸在同情的氛圍中，不敢相信。

　　我按耐不住，說“老爸話不是這樣說，如果我是她媽媽也會做同樣的決定?！?p>　　我的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特別是老爸與姐姐，臉上寫著不解與迷惑。追問著我。

　　老爸你光為欣姐姐爸爸著想，覺得他孤零零一個人可憐，可有為她媽媽想過嗎？我到是覺得她爸爸不可憐，他已經(jīng)傻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感受不到痛苦，真正苦的是看著他的人。如果欣姐姐媽媽不與他離婚，帶著他像養(yǎng)兒子一樣養(yǎng)著，同時還要照顧未成年的欣姐姐。經(jīng)濟上與精神上的壓力都是雙倍的，你是男人，養(yǎng)家的苦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每天看著欣姐姐的爸爸你覺得，精神上誰受得了，欣姐姐也會受到影響。他傻了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但我有啊，我的孩子也要有屬于自己的未來，我不能讓他一個人毀了我們一家。與他離婚他確實可憐，但這個痛苦他是感覺不到的，痛苦的反倒是下這個決定的我，還要接受外人的譴責(zé)。那時她媽媽也只是三十五六的女人而已，未來還是有的，就這樣毀了，帶著孩子離開未來會更好不是嗎？我不是圣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時不時去看看他，買點吃的給他。我要為孩子創(chuàng)造更好的未來。

　　我的話說完，爸爸傻了眼，面目猙獰，似乎在思考我的話。媽媽倒是蠻淡定，點著頭，姐姐也是如此。

　　看爸爸的樣子似乎還是沒辦法接受我的話，在努力說服自己接受。也開始為欣姐姐媽媽考慮。

　　感覺自己似乎成熟的有些過頭了，畢竟在別人眼中我還是個孩子?？吹桨职挚创@件事的問題，似乎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區(qū)別，男人會先站在男人這邊考慮問題，而女人是看在一家人的角度，大多都是先為孩子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