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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酒棧

章二 所謂英豪

江湖酒棧 楊寧平 5215 2019-07-26 19:38:19

  昏昏沉沉地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寧凝摸了摸重新包扎好的腹部,感受著特意加墊了幾層的柔軟床鋪,與昨天曬過的被褥。

  還活著,真好。

  空氣中彌漫著香料的味道,肚子也叫喚起來。那耗盡了全身力氣的一劍,讓自己又昏迷了許久。

  蓮藕黃豆豬蹄湯也沒有喝到。

  寧凝起身,披上放在床頭的灰白色長衫,走出房門。廚房灶臺里的火已然熄滅,鍋中還有余熱,能看見其中零星的鹽粒,灶上的石臼里,還有些紅色的粉末。步至后院,老樹的葉是更零零無幾,樹下大缸上,壓著塊大腌菜石。院中樹樁上,豬肉,和著各種調(diào)味料,靜靜地躺在盆中。一旁搖著尾巴的黃狗聽到了動靜,轉(zhuǎn)過身來,依舊靜靜地盯著。青年坐在板凳上,用清水洗著豬小腸。

  青年抬起頭來,手上活沒停,笑道:“起了啊,等下我?guī)湍惆沿i蹄湯熱一熱,昨天不巧你沒趕上,現(xiàn)在喝也差不了太多?!?p>  寧凝點(diǎn)了點(diǎn)頭,緊了緊身上的長衫。今日不見艷陽,秋風(fēng)蕭瑟,帶著些許寒意。

  “豬肉沒舍得全拿來做臘肉,也主要想吃臘腸了,就留了點(diǎn)前腿肉,這豬腸浸了一天也差不多了,到時(shí)候熏好了給你嘗嘗?!鼻嗄昶鹕恚亮瞬潦?,進(jìn)了廚房開始倒騰起爐灶。“等吃了飯?jiān)俳o你煎一帖藥,有了我這藥啊你這傷十天半個(gè)月就能好了?!睜t灶內(nèi)開始見紅,映著青年的臉頰。

  “哦我這兒也只有我的衣服,沒有女裝,你先將就著,過兩天去鎮(zhèn)上給你搞兩套?!?p>  寧凝不置可否:“我叫寧凝?!?p>  青年一愣,笑了:“叫我竹子就行?!?p>  寧凝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的功夫是?”

  青年使著火鉗,看著飛濺出的點(diǎn)點(diǎn)火星:“是和師傅學(xué)的。至于我?guī)煾?,沒什么名氣?!?p>  寧凝也沒有再問,看著青年把一旁大碗中的豬蹄湯倒入鍋中,湯面上凝塊的油脂漸漸化開,乳白色的湯頭漸漸咕嘟起來,帶著切塊的豬蹄和蓮藕不停地滾著,香氣又蔓延開來。

  寧凝轉(zhuǎn)身進(jìn)屋,再出來時(shí)放了一塊銀錠于灶臺上:“算半個(gè)月的房錢,先付清了。”

  青年抬頭一瞄,笑了:“這怕是有十兩吧,在城里最好的客棧都能住上個(gè)把月,我這小破地方,算上吃的也給太多了?!?p>  “不多,這里包括買你的藥,以及……”寧凝看著青年,眼神清亮,“你店里的規(guī)矩。”

  青年?duì)N爛地笑著,拿起大勺翻動著湯:“放心,這是我的店,你是我的客人。”

  ……

  寧凝吃的很快,很安靜,算不得文雅,但即使啃著豬蹄,也不顯得邋遢。青年看著寧凝吃的高興,自己都有些餓了。

  熱湯下肚,渾身舒坦,傷口疼痛似乎都輕了些。寧凝看著青年將洗好的豬腸攤在樹樁上,握起刀,開始刮腸,似是沒什么難刮易破之處,片刻便是一條腸衣。

  寧凝倒是有些好奇:“這臘腸似是南方巴蜀做法,怎么你這北方人也會?”

  青年沒有抬頭,手中的刀也沒半分遲疑:“之前外出游歷時(shí)認(rèn)識的好友,家住在四川,這做法也是他教我的?!?p>  一會兒,灶上的小爐子開始叫喚了,藥味慢慢地飄著。

  喝過了藥,寧凝又覺得頭腦發(fā)沉,便躺回了床上,只是依舊在那間臥房,而不是青年所說的空房,畢竟空房直連前廳,臥房好歹還要進(jìn)里間。

  青年也沒什么被鳩占鵲巢的自覺,將腸衣置于盆中,一邊撒著鹽,一邊自言自語:“去集市盡想著買豬,都忘了多買些鹽,這下鹽罐子要見底了哦。”望向一旁腌著的豬肉,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不知道小林說的番椒腌的臘腸好不好吃。”

  用白巾擦了擦手,看著一盆腸衣,一盆豬肉,還有樹底下的臘肉缸,青年坐在板凳上,迎著涼風(fēng)輕輕地哼著小曲。

  ……

  天色漸晚,卻下起大雨。青年把臘肉缸移至后院屋檐下。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要把缸搬到樹下呢?青年笑著搖了搖頭。

  剁骨刀依舊別在后腰間,手中是把片刀,切著塊未做成臘肉的五花肉。

  青年自嘲地笑笑,開這種山間小飯館的,大概也就只有他能一買便是半只豬,日日葷腥不斷吧。

  生火,起油,下料,加水,燉菜沸騰的樣子,總讓人安心。

  屋內(nèi)傳來動靜,青年笑了,一燒飯,這姑娘就醒了啊。

  身著那件灰白色長衫,寧凝走入廚房,感覺精神又好了些。看著煙霧繚繞的廚房,似有一陣暖意。

  此時(shí)屋外卻傳來一串腳步身,虛浮而匆慌。

  寧凝回屋尋劍,青年則攜著燭臺,撩起門簾步至前廳,門口燈籠下,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落湯雞般,驚慌而狼狽,看著門口的黃狗,不敢進(jìn)來。

  青年溫和地笑著:“進(jìn)來擦擦水,吃點(diǎn)東西吧?!?p>  “我沒有錢?!鄙倌昃璧囟⒅?。

  “沒事兒,山間哪來這么多有的沒的,進(jìn)來吧?!鼻嗄陮ち藟K布,給少年擦去雨水,然后將燭臺置于桌上,轉(zhuǎn)去了里間。

  有些拘謹(jǐn)?shù)刈陂L凳上,少年擦著頭發(fā)四處打量著,然后直盯著里間。

  里間中出來的,是一碗豬肉燉粉條。晶瑩的粉條,纏著肉片白菜,香味隨霧氣彌漫。

  少年顯是餓了,但沒動筷:“大叔,我真的沒錢,吃了就走,不用給我肉,窩頭就行了?!?p>  青年一愣,轉(zhuǎn)身回廚房拿了好幾個(gè)窩頭,徑直坐下:“沒事兒,這就是我的晚飯,這樣,我和你一起吃,來別客氣?!?p>  說罷夾了塊肉,然后咬了口窩頭,含混著道:“另外,不許叫我大叔,叫我竹子哥?!?p>  少年猶豫了一陣,終還是沒忍住,但也沒敢吃肉,只是用窩頭蘸著肉湯往嘴里塞。

  青年笑了,回身超里間喊著:“寧姑娘,你要不也來一起吃吧。”

  里間一陣躊躇,寧凝還是走了出來,劍則靠在里間門旁。

  寧凝坐下,對青年說道:“以后叫我寧凝就行?!鼻嗄曷砸汇?,笑著點(diǎn)頭答應(yīng)。

  少年看到寧凝的刀疤有些發(fā)愣,但很快還是回歸于狼吞虎咽,桌上一灘湯水和窩頭渣,寧凝吃的也很快,但安靜而干凈。

  燭火搖曳間,青年看著他們的吃相,覺得有些小成就感,筷子挑了片肉,扔給了尾巴快搖斷的黃狗。

  待吃得差不多,青年便和少年聊了聊。少年名叫小原,本住山里小村落,前日卻來了些匪兵,將村莊洗劫一空,屆時(shí)他恰好外出玩耍打獵,是村里唯一逃出來的。

  一邊仔細(xì)聽著,寧凝一邊咬著窩頭,速度也慢了下來。

  屋外雨越下越大,雨聲甚至蓋過了馬蹄聲,馬來得很快,待寧凝驚覺抬頭時(shí),前門中已出現(xiàn)了一匹白馬,一頂斗笠和一件藏青披風(fēng)。

  那人躍下馬來,大步踏入店內(nèi)。斗笠下,來人約是四十來歲,劍眉星目,燕頷虎須,腰懸長刀,微微一笑,更添幾分英武,看向立于門旁拿起寶劍的寧凝道:“寧教頭,可還安好?”

  寧凝暗自感嘆運(yùn)道不佳,來人乃南龍北虎中的南龍劉釗,乃刀圣門下弟子,乃同門師兄弟,與闖出了一番名聲,彼時(shí)只有北方高虎能與之相提,固共稱南龍北虎。孟客的武功與之相比,當(dāng)真是熒光比之皓月。

  不過對方此時(shí)前來,想來是沒追上騰大哥,這才調(diào)轉(zhuǎn)頭來尋自己。

  小原站在青年身后,面露懼色,而青年則是才放下手里的窩頭,站起笑道:“客官要點(diǎn)什么?”

  南龍沒有理會,望向?qū)幠骸膀v望將軍被楊藺彈劾謀反,寧教頭,你我二人都知此中另有蹊蹺,可劉某若想洗脫同謀之罪,只能拿了閣下,將功贖罪了?!?p>  寧凝還未回話,青年卻笑道:“客官倒是爽直,比之之前那人討喜許多?!?p>  南龍略一皺眉,望向青年:“想來孟客是閣下打發(fā)的,閣下想是身手非凡,只是此事干系重大,還望閣下不要插手?!?p>  青年回頭看了眼弓身按劍的寧凝,笑道:“無須這般劍拔弩張,接著吃飯吧?!比缓笙蛏倌甑溃骸澳阋彩?,怕什么,這和你沒關(guān)系。”

  寧凝一愣,輕聲道:“你可知道南龍北虎?”

  青年一愣,笑了:“那也知道一些,江湖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p>  “他是南龍?!?p>  “沒事兒。”

  青年輕笑著,只是簡短應(yīng)道。

  寧凝仔細(xì)看著青年,得到一張干凈的笑臉,便走回桌旁,劍靠在桌邊,舀了碗粉條,吃得卻甚是安靜。少年回了座位,卻只是盯著中間二人。

  南龍眉頭緊皺,而青年依舊笑著:“客官,小子無意插手,只是小店規(guī)矩,??腿俗∈碂o憂?!?p>  “論住談吃之前,客人先要活著,是嗎。”

  “那當(dāng)然,客人說笑了?!鼻嗄晷θ轄N爛。

  南龍握向刀把:“那請恕劉某得罪了?!?p>  青年苦笑著撓了撓頭,摸向了別著的剁骨刀。

  ……

  “道貌岸然,虛情假意?!遍T外突然傳來一把略帶滄桑的聲音。

  來人靠在門上,約莫五十出頭,布衣麻褲,被雨打濕的胡子糾結(jié)在一起,看似個(gè)尋常老農(nóng)。

  南龍并未回頭:“高兄,你果然找來了?!?p>  北虎冷笑著:“劉大人貴為朝廷鷹犬,老農(nóng)可不敢與劉大人稱兄道弟,幾日之前還和寧教頭一起追殺老農(nóng),老農(nóng)可不敢忘?!?p>  南龍苦笑,并未回答。

  北虎又望向?qū)幠骸皩幗填^之事,老農(nóng)還是知道的,加之你是女子……”

  “你不必把我當(dāng)女子。”寧凝放下窩頭,聲音冰冷。

  青年有些哭笑不得,北虎則是搖搖頭:“老農(nóng)不愿為難于你,只是江湖事,江湖了,還望寧教頭好自為之?!?p>  見寧凝沉默不語,北虎再次看向南龍,眼神凌厲:“而江湖中人,幫著朝廷馬踏江湖,寧教頭一朝落難又立刻反目,如此不講道義,所謂南龍,竟是如此作派?”

  南龍依舊背對著北虎,略帶苦笑:“劉某自家事,自家知。若高兄不忿,劉某也無意辯解?!?p>  “那倒是討教討教,南龍高招?!北被⒊槌隽搜g那根不起眼的短棍。

  這北虎原是用劍高手,與其發(fā)妻雙劍合璧,同游江湖,只是十五年前北原之變,妻子遭遇不測,便從此封劍不用,歸隱山林,這次先前被寧凝南龍率軍逼了出來,卻是以棍代劍。

  燭火搖曳,映著彌漫的殺意。

  南龍握緊刀把,雙膝微沉,雙耳微動,只待轉(zhuǎn)身一擊。

  北虎垂棍于側(cè),后背略躬,雙目如電,只待尋出破綻。

  刀出鞘,如長虹,棍破空,如蛟龍。

  腳步輕踏,卻見一道銀光自下而起,先蕩開寶刀,又借勢掃向短棍。

  兩人退開,中間一把剁骨刀。

  南龍滿臉疑惑,看著青年,而北虎則眼露異芒,略有所思。

  “我說兩位客官,你們能不能出去打?!鼻嗄暌荒槢]心沒肺的笑,“小店這桌椅打壞了,損失是一回事,買了運(yùn)來都費(fèi)勁啊,小子又不長于木工活?!?p>  屋內(nèi)靜得落針可聞,眾人靜默,驚異地看著青年。

  ……

  大雨傾盆。

  南龍拋了斗笠,卸了披風(fēng),靜靜地立于雨中。

  北虎則依舊老農(nóng)模樣,提著木棍,卻覺得氣氛有些怪異。門前檐下那小子依舊笑著,卻怎么看怎么可惡。

  “高兄,小心了。”南龍手持寶刀,雨滴落于刀面,再滑落于地,濺起水花。

  北虎收斂心神,輕撫棍身,眼神似在看一把劍。

  兩人之間,只剩幾步之遙,和如注大雨。

  北虎踏步向前。

  短棍前刺,擊破了一層層雨幕,雨滴碎散開來,仿佛夏夜的煙火,稍縱即逝。

  銀光閃過,蕩開短棍,南龍一個(gè)旋身,背身撞入北虎懷中。

  左肘后擊,而刀,帶著點(diǎn)點(diǎn)水花,隨后掃來。

  北虎左掌拍去,右手則將短棍往回一拉。棍尾成了棍頭,而棍頭反握在手中。

  肘掌相擊,似能聽到關(guān)節(jié)嘎吱的聲響。

  北虎忍痛左掌借力一按,飛身而起。

  跟來的刀鋒掃下一片衣角。

  而短棍,則結(jié)實(shí)的刺在了南龍后背。

  一口鮮血噴出,南龍踉蹌前沖,卻突然又加緊腳步,趕至白馬旁,飛身上馬。

  “你輸了?!北被⒆笫治⑽㈩澏?。

  “我以左臂震傷換著背后一刺,若這是劍,你已經(jīng)死了。”

  南龍調(diào)轉(zhuǎn)馬頭:“沒錯?!?p>  “因?yàn)槟愀静辉诒任?,你只想逃跑?!?p>  “沒錯?!蹦淆堓p笑著。

  “老農(nóng)縱橫半生,可謂遍體鱗傷,唯獨(dú)背后,一片干凈,毫發(fā)無損,只因從未逃過!”

  北虎臉色陰沉,遙指南龍:“而你這個(gè)卑鄙小人,投靠朝廷,反水背主,只知逃避,老農(nóng)恥于與你齊名!”

  “是啊,恥辱便恥辱吧,那不齊名便不齊名吧?!蹦淆埻蛴昴?,有些出神。

  “逃跑可不恥辱?!狈块芟?,青年淡淡地說道。

  “小子無知!妄加評論!”北虎是真惱了。

  青年依舊微笑著不以為忤,一旁的小原卻打抱不平。

  “竹子哥說的對,我爹打獵碰到熊啊虎啊,逃過不知多少次,可還是附近村里最好的獵人?!?p>  “我爹說了,逃跑是為了活下來,保護(hù)家人。”

  北虎依舊沉著臉,卻沒回話。

  南龍眼中閃過異彩,看向小原:“你是附近村里的?”

  “是啊,可是匪兵洗劫了我們村子,只有我一個(gè)逃了出來?!毙≡劢遣恢菧I,還是飄來的雨。

  南龍深深地看了一眼寧凝,轉(zhuǎn)向小原,目光柔和:“如果你沒有去處,要不要和我走?”

  “你還想誤人子弟嗎!”北虎喝道。

  興許是對北虎著惱,小原沒有理會:“我沒有去處,但是和你去哪兒?”

  “去我家,那里能吃飽穿暖,我還會教你讀書寫字,和這一身武功?!?p>  小原抬頭看向竹子哥,得到了溫柔的笑臉。

  輕舒一口氣,小原做了決定:“那我跟你走?!?p>  在北虎復(fù)雜的眼神中,小原攀上了馬背,坐在南龍懷中。

  南龍戴上斗笠,把披風(fēng)裹在了小原身上。

  然后接過了青年手中的布袋,裝著孟客的首級。

  副將的腦袋,也是夠了。

  南龍輕嘆,將布袋掛于鞍邊,調(diào)轉(zhuǎn)馬首,臨行前,又看了看北虎。

  “高兄,小弟敬佩你大義,只是小弟牽掛太多。老母病臥在榻,今年犬子還要娶親?!?p>  “與朝廷為伍,我所不愿,但家大業(yè)大,身不由己。”

  “我倒了,這個(gè)家就倒了?!?p>  “為了我所在乎的,名聲恥辱什么的,都無所謂了?!?p>  拍馬遠(yuǎn)去。

  ……

  北虎在雨中,怔怔看著遠(yuǎn)方。究竟何為道義?

  “老伯別待在雨中了,進(jìn)來避避雨吧?!鼻嗄甑穆曇魝鱽?。

  循聲望去,青年手里端著個(gè)碗,依舊帶笑。

  北虎試探道:“少俠可知清風(fēng)無痕?”

  笑臉略微僵硬。

  北虎輕嘆一聲:“老農(nóng)曾僥幸從清風(fēng)劍下得存,故從少俠那驚艷一刀,瞧出端倪。少俠隱居于此,老農(nóng)本無意驚擾少俠清凈,只是故友之女曾拜托老夫打聽少俠下落。老農(nóng)無甚長處,唯言必行,諾必踐?!币褂曛校被⒖粗芟虑嗄?,“老農(nóng)現(xiàn)傷了左臂,想必不是少俠對手。少俠可將老夫留下,老夫絕無怨恨?!?p>  青年的笑容恢復(fù)了溫和,平靜:“欠別人的,總要還的。還勞煩老伯跑一趟?!?p>  北虎似笑,帶苦:“那老農(nóng)告辭了,還請少俠保重?!?p>  “老伯且慢?!?p>  夜似幕,吞噬著漫漫山野,籠罩至老屋,卻被燭火撕破,自門中透出絲絲溫黃的光亮,手中的瓷碗依舊冒著白色熱氣。

  青年披著燭光,笑著,似是見了老友:“今兒有豬肉白菜燉粉條,還熱乎的,山中雨夜凄冷,老伯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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