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撅道書

第三十九章 紅梅

撅道書 微海山 3853 2020-04-01 20:30:00

  當(dāng)夜審?fù)昀项^、老太太之后,吳岸便回家休息了,第二天早上依舊是換了衣裳回來當(dāng)差,有人傳秦睦同陸璋來了,他便將人一路領(lǐng)到昨兒受押的老頭、老太太的牢里。

  吳岸在前頭領(lǐng)路,腰背筆挺,同秦睦說道那二人的來歷:“那兩個老人是住在滌街柳巷,老頭姓蔡,婆子蔡錢氏,二人以賣豬肘湯面為生。據(jù)二人所說,昨兒二人亦如往常擺攤,沒多久便發(fā)生了昨日的事情。”

  秦睦眼睛余光打量著兩側(cè)或安靜或鬧騰的犯人,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曲周律例雖禁屈打成招,但此令基本無人聽從,就算京城刑部亦是如此,地方此風(fēng)更甚,地方長官稍不如意便大刑伺候,清白的從獄里來上這么一趟也成了作奸犯科的了。

  秦睦知此律無用卻也不曾想以刑罰鎮(zhèn)壓犯人如此普遍,心下計算一番便到了關(guān)押老夫妻之所。

  蔡氏二人看見有人來驚地起身,顫顫巍巍要給木檻外的秦睦跪下:“小老爺!饒命??!”也不叫屈了只讓秦睦饒命,又是“小”又是“老”地混亂稱呼秦睦,看來是受刑受怕了。

  秦睦微微側(cè)身躲開了二人跪拜,讓人開了門:“牢里陰冷,老人家可用過飯菜?”腳底漬出臟水來,老人家最容易受寒便讓二人起來回話。

  普通牢獄便是如此,牢房下邊鋪的茅草濕了也只有當(dāng)上邊人下來巡查時再鋪一層,面上看著干燥,底下卻陰寒潮濕。

  “還未,我讓人準(zhǔn)備湯飯,”吳岸回道,“牢里陰冷,您到偏廳去等候先翻看供詞,他們用過飯之后,我等將人押去便可?!边@小公子瞧著便是喜潔之人。

  秦睦搖頭,讓人搬兩個凳子來,又差人去那些熱湯熱水,期間她便詢問起兩位老人昨日經(jīng)過,要一點一滴盡可能詳盡,什么人來過、干了什么一一說來。

  老婆子口齒不清便由老頭子來答:“都是有兒有女的,怎么可能對別人家的兒女做出這等子傷天害理的事情?旁的事情賴我們,我們認(rèn)也認(rèn)了,但殺人碎尸我二人絕不認(rèn)!”說著刮了一旁的吳岸好幾眼,雙眼渾濁,倒很是兇厲。

  蔡老頭家里排行老四,都喊他蔡老四,蔡老四那日同婆子如往常一般時出攤,總有趕早市的人省了麻煩就在集上吃一口,如今正是冬日,豬腳湯面的生意也比夏日好些。

  一開集,蔡老四便有生意上門。

  “都是集上的人,我老頭子不可能一一記住?!辈汤项^一雙綠豆眼滴溜溜地轉(zhuǎn)。

  秦睦身子倚在椅背上,衣裳干凈整潔,面色微冷卻面帶著憐憫慈悲:“您記得什么便說什么吧?!?p>  “市集一開,我們剛擺好攤子,張家的管家?guī)е少I的人來要了兩碗湯面,因著是熟客,便多說了會兒話才走。這中間還有旁的人來了,藥材鋪的白掌柜白三兒、首飾鋪子的黃掌柜,對了,還有劉勝武家的二兒子一起吃的,我看他們?nèi)齻€還挺熟的。然后集上人就多了起來,我們家本就是集上老店鋪,每天都有不少人,就一群人,這個來了,那個走,我們哪能注意到,我們的湯全是全一夜煮了一晚上、反復(fù)熬的濃湯,豬爪早就煮化,我們靠的就是這湯做的生意。小老兒年紀(jì)大了,記不大清了,沒多久就有人嚷在我家湯里,發(fā)現(xiàn)了,發(fā)現(xiàn)了那東西?!辈汤纤幕叵胫翘斓氖虑?,磕磕絆絆、事無巨細(xì)地同秦睦說著,老婆子時不時提醒著。

  “那當(dāng)日有誰靠近你們煮湯的鍋爐?”秦睦繼續(xù)問道。

  蔡婆子回:“當(dāng)日,當(dāng)日有方才說的藥材鋪的白掌柜白三兒、劉勝武家的二兒子和陽處則?!?p>  詢問完老夫妻之后,小衙役正好端上湯飯,秦睦讓二人好好吃飯便出了牢。

  吳岸跟隨其后,悄聲問:“先生可相信這二人的話?”方才那二人樣子不像有假,年紀(jì)大了,顫顫巍巍,記不清事情很正常。

  “將信將疑。”秦睦捂住口鼻輕咳一聲,牢里陰濕且還有一股子霉味。

  到了外頭,不甚溫和的陽光照在身上更覺陰冷,仵作正在院中曬太陽,翹著二郎腿、背還倚在花壇的老樹上,地上還殘留些被掃落的殘雪,看見秦睦便招招手讓他過去。

  秦睦不覺無禮緩步過去:“您可是在尸體上查出什么線索了?”

  仵作姓王名安,乃是當(dāng)?shù)刈顬榈昧Φ呢踝鳎啬罏槠瓢秆杆傩┮矊λЬ从屑?,王安搖頭:“沒什么重要的線索,只不過昨日查出的斷臂并非和指頭是一個孩子的。你要看我就帶你去看?!表樁鴮Ⅱ炇Y(jié)果遞給秦睦。

  陸璋想到昨日那截指骨便皺眉,秦睦亦是如此便推脫:“不用了,我相信王仵作?!苯舆^驗尸結(jié)果,打開便看。

  “沒有軀干和內(nèi)臟,我便不好斷定這些孩子的死亡原因,但是就現(xiàn)得到的肢體來看,小臂切口整齊,而指骨許是煮化了才脫了下來?!蓖醢惨酝m然也驗過一些死狀慘烈的尸體,但現(xiàn)今這種情況根本不能相提并論,這兩部分殘肢都是孩子的,再聯(lián)系凜陽近段孩子失蹤的事件不免讓人膽寒。

  秦睦沉吟片刻:“孩子骨頭雖然比不得成人堅硬,要切開還是有些困難,且見王仵作記錄,殘肢切口整齊、幾乎是一刀切開,那切割尸體之人定有與類似經(jīng)驗,或宰殺牲畜、或是殺人剖尸的老手。吳岸,就勞煩你們先查查蔡氏夫婦認(rèn)識的人中也沒有這種人?!?p>  吳岸應(yīng)聲:“是,那先生還有別的吩咐沒有?”

  秦睦將驗尸結(jié)果卷起:“今日,在蔡氏夫婦買湯面的地方貼一張榜,就說案子已了結(jié)、判定蔡氏夫婦為殺人兇手,讓那些個在那兒吃湯面的各來領(lǐng)五兩銀子,來者必細(xì)細(xì)盤問,讓蔡氏夫妻同他們二人對面攤主暗中為證,若有人假冒便打出去,今日若是蔡婆子說的白掌柜、劉勝武家二兒子、陽處則那幾人沒來,明日便讓人去捉拿回來細(xì)問?!?p>  吳岸聽言,一應(yīng)便讓人去做此事。秦睦念著王向燦便問吳岸:“王州牧現(xiàn)在何處?”

  吳岸眼珠一轉(zhuǎn),哼聲而出:“小吏不知,聽聞,州牧昨日從世子府上回來又出去了?!蓖跸驙N一向如此,只不過不能與旁人說,現(xiàn)如今秦睦在世子面前得勢、說不定他日此人能比王向燦爬得更高。

  一路往出走,秦睦聽得王向燦又不知何處去,今日又沒晨起到衙門點卯便嘆氣笑道:“王州牧原是如此自在心性?!?p>  回到府中,秦睦同陸璋用過午飯便移步書房,陸璋午飯吃得多了些,遂倚在幾案上消食:“今日還是我第一次進(jìn)牢房,可真是陰寒。”

  “適才,我見吳岸在衙門還挺能服眾的?!鼻啬涝诎准埳蠈懥艘粋€字便丟開了去問會心今晨劉雙送的畫,“什么畫一大早就送來?”

  會心將畫軸展開放到桌面上:“說是劉員外聽聞您愛紅梅便將近日自己畫的一幅白雪紅梅送來?!?p>  劉雙親手畫的白雪紅梅雖比不上名師大家,卻生在梅花顏色比尋常的紅色艷麗生動,畫間還散著似梅花的濃香。

  陸璋鼻子靈光,一聞酒香便能識別是何種酒甚至能辨別是否摻水了,打開此畫便覺此畫香味太甚:“梅花最重霜寒雪冷下盛開的傲骨,花色再濃烈亦是清雅花卉,香氣太重卻沒了骨氣,畫如其人,不稂不莠?!?p>  劉雙此人并不出眾,便是秦睦也不能瞬間記起,回想對雁閣當(dāng)日一眾書生中中等樣貌、中等身材、中等文辭、上等家室的劉雙,秦睦問道:“他可是與你有什么過節(jié)?也不見你平素刻薄如斯?!?p>  知不可背后隨意臧否人物,陸璋便不再多言只說性格不合而已,秦睦并不多想,卷起畫軸遞給會心:“把畫收起來吧?!?p>  “您不是喜紅梅嗎?此畫我看著倒是有些意蘊?!睍陌攵茁龑嬢S卷起,低眉斂目,朱唇輕啟,額前青絲微亂,更添風(fēng)流韻致。

  秦睦走到書架上隨意拿下一本書:“我愛的并非紅梅本身,而是落在梅枝上的雪。梅蘭竹菊之所以獨特不過是因文人騷客有感而發(fā)、私自賦予高雅意象,除去這些也不過是凡物而已?!?p>  “聽過愛白雪襯的紅梅,極少聽聞有人喜歡紅梅襯的白雪,就你乖覺?!标戣安粣刍ú輼淠?,可一花一草皆有情,他倒也覺得秦睦方才那番話太過薄涼。

  秦睦也不反駁,淡然一笑:“這些時日聽聞郊外農(nóng)戶不太平,快要過年了,可別出什么大亂子?!?p>  幾近年關(guān),農(nóng)家現(xiàn)下都田地主人交租,可今年收成并不好,可不少田地主人還趁機漲地租,農(nóng)戶們不滿,有上門求的、有上門罵的。二人住處旁邊便有一些住戶給農(nóng)戶出租田地,秦睦、陸璋出入街巷之間便可見,聽聞一家農(nóng)戶實在交不成地主要求的銀錢怕被送官跳河自殺了,陸璋亦是知道此事不由感嘆:“是啊,這時候不安穩(wěn)也不知要的是誰的命?!?p>  秦睦抬上為他添茶:“禍福相倚,誰又知是誰的禍、誰的福。”輕哼一聲。農(nóng)人起義之事實乃常事,或有人似陳勝、又有人似劉邦,命也夫、命也夫。

  秦睦吩咐吳岸以銀錢引證人入官衙當(dāng)日便有三十余人來,經(jīng)核實確定有十七人那日在蔡氏夫婦的面攤上停留,吳岸將十幾人來往時間、順序細(xì)問后寫了文案方便秦睦覽閱。

  翌日清晨,吳岸方到衙門便見秦睦馬車遠(yuǎn)遠(yuǎn)駛來,他便站在門旁等候,待馬車停下便見秦睦換了一身玄衣,遒勁柔韌如松柏,因著正在下雪便撐一把素傘下了馬車。

  吳岸上前:“秦先生?!?p>  秦睦稍稍抬傘,將躬身的他納入傘下:“將身上雪拂去吧。”他皂衣上附著雪花,灰褐染得有些白了,寒衣顯得吳岸本高瘦體態(tài)更顯清寒。

  吳岸起身,要去打傘卻被秦睦躲開,只能由著他撐傘入了衙內(nèi),自己伸手去拍身上的雪花。

  二人往衙內(nèi)走,秦睦淡聲相問:“昨日去蔡氏夫婦那邊的人可全查到了?”聲寒如霜雪。

  吳岸搖頭:“差一個人?!?p>  到廊下,秦睦收傘問:“誰?”

  “陽處則。”

微海山

這個月我嘗試著保持日更,別抱希望,基本不可能   算Da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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