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灣是一片河流圍成的紅色莽原,遍布著深紅色的低階蒲草,高階草藥卻不多;偶爾河邊、崖頭有些雨燕草,也是危機(jī)四伏。黃鶴門的弟子吃過虧后,都警惕了不少,再采摘草藥時,有了防備,法劍在手,對付普通野獸就不在話下了。
一路上,遇到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既有其他門派的大部隊,也有獨來獨往的修士。據(jù)同門講,霍山這樣的元嬰宗門都會派出弟子參加,到最后江夏周氏自己也會參與進(jìn)來。
一般獨自行動的,就是散修了。熊牛谷不接受散修進(jìn)入,但有些散修總能找到辦法,比如買通看守、混入小門派的隊伍中,一旦入谷,便可自由行動。
一天后,黃鶴門的隊伍出了紅色莽原的范圍,分成了幾個二三十人左右的方陣,和幾個十人左右的小隊,約定好前進(jìn)路線和集合點后,就各憑本事,分開行動了。楊行也趁機(jī)脫離了大隊,獨自前行。才一天,楊行就收獲了三棵雨燕草,查探之下,藥效果然堪比外面的兩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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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晚,一片煙波浩渺的湖泊出現(xiàn)在眼前。蘆葦蕩沿著湖邊鋪陳開來,甚是壯觀;落日斜輝下,白色荻花在秋風(fēng)里飛舞,覓食的水鳥像密云般在天空流轉(zhuǎn)。這應(yīng)該就是梁子湖了。
湖邊有大量強(qiáng)盛修士的氣息,楊行不由提高了戒備。遠(yuǎn)眺過去,前方有木質(zhì)的塔樓和圍欄,圍欄內(nèi)的空地上人頭攢動,竟是一個集市。走近發(fā)現(xiàn),居然是周氏在梁子湖畔開辦的坊市。
不同于黃楓谷中的坊市,周氏只提供平臺,供各門派買賣交換;梁子湖畔這里的坊市,則是周氏自己下場與所有門派和修士做生意,以江夏特產(chǎn)的靈石換取各門派和修士在熊牛谷中收獲的草藥。坊市中掛著一溜木板,上面刻有各種草藥的名稱、外觀和具體兌換比例。
楊行沒見過靈石,他被木板上的內(nèi)容吸引了。木板上除了常見的雨燕草、寧神花外,還有望月草、子夜花等他沒聽過的草藥;最珍貴的是一種水母草,特別注明了生長在梁子湖底,一棵可兌換一枚三階靈石。
有幾個修士看到木板,立刻聚攏商議了一番,就往梁子湖奔去。楊行見他們都扎著頭繩,一身短打打扮,應(yīng)是哪個水寨門派的弟子。
木板注明,十棵雨燕草換一枚二階靈石,十棵寧神花換一枚三階靈石。他估算了一下,按十棵雨燕草煉一粒氣血丹、十棵寧神花煉一粒凝神丹來算,相當(dāng)于一粒靈丹換一顆同階靈石。但谷中草藥比外面強(qiáng)很多,莫非靈石的效果也比同階靈丹強(qiáng)很多?他手上的草藥連換一顆二階靈石都不夠,要不然他還真想換個靈石來見識見識。
顯然坊市里有個修士也有同樣的疑惑,他問道:“和丹藥相比,靈石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楊行打量過去,見這人一身黑袍,將雙手罩在袖中,身邊并無同伴,應(yīng)該是一個散修。
坊市里的伙計歪頭撇了眼問話的散修,頗為冷淡的說:“試試不就知道了?”
散修猶豫了一會兒,拿出十棵雨燕草換了一枚二階靈石。楊行在一邊看著,這靈石黑黝黝的,竟查探不到絲毫靈氣波動;而那十棵雨燕草靈氣十分充裕,應(yīng)是熊牛谷出產(chǎn)無疑。又想這散修真是厲害,居然采到了這么多雨燕草,不知是不是提前幾天進(jìn)來的。
那散修將靈石握在手中試了試,發(fā)現(xiàn)也就一粒普通二階靈丹的效果,吵著要退還。
伙計卻變了臉色,惡狠狠的說道:“周氏的東西也敢退,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自己心里沒有點數(shù)嗎?可是要我趕你出去?”
那散修臉色變幻,不管他在外面多威風(fēng),在這熊牛谷中還得縮著,陰沉著臉走了。
伙計正得意洋洋,坊市中走出一位藍(lán)袍老者,伙計見了立刻斂容站直,畢恭畢敬起來。
“霍山的人來了,我去迎一迎,你就在這看著?!彼{(lán)袍老者吩咐道。
伙計低眉順目,恭聲應(yīng)是。
楊行瞪大了眼睛,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做到臉色變換如此快捷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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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傳來一聲冷哼,楊行看去,是之前最先發(fā)現(xiàn)蒲草異樣的黃杉女修,她也在坊市中。奇怪的是,她的樣子和前幾日相比,似乎眉眼間更平了,眼睛顯得沒有神采。女修見楊行注意到她,轉(zhuǎn)身就走出了坊市。楊行想了想,跟著追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黑,出了坊市就不見了黃杉女修的蹤影。而以靈識探查,四周都是火苗般紅彤彤的修士氣息,楊行就如深山的獵人進(jìn)了村鎮(zhèn),實在分不出誰是誰。只能憑感覺,找準(zhǔn)一個方向而去。
走了沒多遠(yuǎn),修士氣息漸少,野獸增多,地勢也有了起伏,似乎進(jìn)入了一個峽谷。眼前茂密的樹林遮擋住視線,用靈識探去卻一覽無余,相比修士聚集區(qū)域,他反而對這深山老林更感親切。
忽然,楊行心中一動,全神戒備起來;繼而身側(cè)的樹杈上有一道暴烈的劍氣劈斬而下。他心中大駭:有敵人在樹上埋伏!靈識居然沒有識別出來!他本能的舉劍格擋,封住敵人劍勢;同時腳下急退,避開劍氣的余波。
好厲害的敵人!修為應(yīng)該在我之上!
敵人從樹上躍下,楊行定睛看去,竟是先前在坊市用雨燕草換靈石的那名散修。
“閣下是誰?為何一路跟蹤?”那散修抱劍在胸,一臉警惕的說道。
楊行知他誤會了,急忙解釋:“這位兄臺...額...道友,”他沒跟外面的修士打過交道,辭不達(dá)意的說道,“我是追另一個人而來,不是為追道友?!?p> “鬼才信你的話!”也不見那散修有何動作,就又有一道劍氣劈來。
楊行不得已,再次舉劍格擋,險險避過劍氣。他也有點惱怒了:“道友要怎樣才肯相信?”
“很簡單,把你身上的草藥給我,我就相信你沒有惡意?!鄙⑿揸帎艕诺恼f道。
這時楊行明白了,這就是個劫道的,虧自己還跟他聊了這么久。既然麻煩來了,楊行也沒有避開的心思。他深知“一膽二氣三劍法”,若沒有膽氣,則先輸了一半;而且他自感劍術(shù)小有所成,靈氣方面也自保無虞,硬氣說道:“那就要看道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p> 散修也不答話,再次劈斬而出,一招被擋,又變一招,將一套劍法連綿不絕的使了出來。
楊行之前接下兩劍就有點勉強(qiáng),現(xiàn)在對方劍招不絕,他更是感到靈氣消耗得厲害。知道不能一直被動防御下去,還是要主動出招攻擊才行。他覷準(zhǔn)機(jī)會,一招“閹牛式”使出,直刺對方面門。對方果然有點意外,但也及時回招封堵,擋下了這一劍;接著又是一連套劍招攻來,楊行漸漸有點不支了。
楊行卻不知道,散修心中更是驚訝。他看準(zhǔn)了楊行只有煉氣中期修為,原以為手到擒來,沒想到楊行防守嚴(yán)密,一身靈氣強(qiáng)盛綿長,還時不時出手攻擊,角度刁鉆,竟和自己打了個難解難分。他不清楚楊行的虛實,心中已有了退意。
一招交擊,散修借力退開一段距離,老氣橫秋的說道:“江湖有言,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我們就此別過?!闭f完竄上樹杈,又幾個起落,走得遠(yuǎn)了。
楊行也是強(qiáng)弩之末,沒有繼續(xù)糾纏的打算,他趕緊拿出一棵雨燕草放入口中,原地調(diào)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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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樹林中又有異動,楊行心叫苦也,站起看去,出來的卻是那位黃杉女修。這時她的面容又有了變化,一雙眼睛變得甚是靈動,和整張臉很不相配。女修用手在臉上一抹,回復(fù)本來樣貌,居然是煉丹房和百草園的管事、筑基修士葉玉嬋。
楊行驚呼道:“是你!”
“那散修是煉氣后期修為,沒想到你能和他打個平分秋色,果然不簡單?!比~玉嬋朝楊行走來,說道,“知道你也來了熊牛谷,我還有點擔(dān)心,現(xiàn)在看來你雖才煉氣中期修為,卻比一般的后期弟子還要厲害?!?p> 楊行知道自家事,自己是內(nèi)功強(qiáng)大而外功欠缺,防守有余而進(jìn)攻不足,有點威力的劍招就那么幾招,對上修為比自己高的對手,還是沒有勝的希望。要是那剛才散修再堅持一會兒,自己就要敗下陣了。他像想起什么,驚訝問道:“筑基修士怎么能進(jìn)熊牛谷呢?”
葉玉嬋反問:“怎么就不能?”
楊行急道:“筑基修士會引來牛妖,甚至喚醒熊妖的!”
葉玉嬋說道:“我將自己的靈氣波動壓制在煉氣級別,就不會了?!?p> 楊行傻眼了:“還有這種操作?那這谷中豈不是有很多筑基修士?”
葉玉嬋解釋,有一種丹藥叫散靈丹,筑基修士可以憑此將靈氣波動壓制在煉氣圓滿級別。但這個劑量大了就是毒藥,足以致命,因此市面上尋不到,她是好不容易從江夏的黑市得到的。散靈丹價格昂貴,且對修為有害,用此方法進(jìn)入熊牛谷的筑基修士并不多,要么是為了門派責(zé)任,保護(hù)煉氣弟子,要么是為了這谷中的草藥。對葉玉嬋來說,這熊牛谷中靈氣充裕,草藥異常茂盛,簡直是煉丹修士夢寐以求的地方。
楊行問道:“葉師叔此行,是為了用這谷中草藥煉丹嗎?”
“也是,也不是?!比~玉嬋說道:“你去過周氏的湖畔坊市了,你可知道為什么周氏如此不公平,還有人愿意交易?”
楊行隨口接道:“還不是因為周氏強(qiáng)勢,就連胡長老都...”突覺不妥,住口不說了。
葉玉嬋臉色一變,注意到楊行所使的是周氏的飛鶴劍,心想趙鎮(zhèn)倒是對楊行頗多維護(hù),法劍轉(zhuǎn)手就送了出去。她說道:“趙師弟倒什么都跟你說。胡長老以丹藥換煉器之道,是掌門定下的安排,如今黃鶴門種植、采藥、煉丹、法陣均不缺,就缺煉器,這個交易是有利于門派長遠(yuǎn)發(fā)展的,你們不要有什么想法?!?p> 她頓了頓,又說道:“我此行既是為了自己煉丹,也是為了大家著想。熊牛谷的草藥看似異常茂盛,實際凋零得很快,如不及時服用或煉丹,只有白白枯萎。周氏不怕大家不來交易,也是自恃靈石保存方便,易于攜帶。若不想被盤剝,就只有派煉丹修士進(jìn)來,將草藥及時煉制成丹藥,才能長久保存,不會吃虧。這就是我在此的原因。”
葉玉嬋沒說的是,作為煉丹修士,平時煉制高階丹藥的機(jī)會特別少,煉丹之道的修煉進(jìn)展十分緩慢。而熊牛谷中草藥豐盛,質(zhì)地上佳,且有機(jī)會在短時間內(nèi)煉制大量丹藥,對煉丹之道的提升有很大好處,這才是她冒險進(jìn)谷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