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明月清風(fēng)寄相思
秦蒼和乘風(fēng)互望一眼,兩人眼中都是滿滿的心疼。
慕榮雖不善表達(dá),大概也從沒對劉蕙說過什么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可他們卻都十分清楚慕榮對劉蕙用情到底有多深,深到癸酉之亂后從來不肯在人前提及她和那些亡故的至親,仿佛是在刻意回避那些逝去的傷痛。
既然他不愿提,做兄弟的自然也不會去揭他的傷疤。
然而,潰爛的傷口若只是一味地掩藏,它只會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愈發(fā)地惡化,潰爛,腐朽。
秦蒼此時才意識到,或許他們一直以來都錯了。
他們原本以為,放任他自己慢慢療傷,總有一天他會好起來的,可事實上,向來認(rèn)死理、一根筋的他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失去后又從來不懂得排解發(fā)泄,內(nèi)心早已千瘡百孔,根本無從修復(fù)!
符天驕乍聽慕榮的呼喚,先是一愣,繼而反應(yīng)過來,取下了他口中的布,隨即她終于聽清了慕榮叫的是什么。
“玉貞……”
符天驕聽清了。若換做平時,高傲如她怕是少不得要嫉妒的,然而此刻她只覺字字如刀。
她想到他曾經(jīng)歷過的那些禍劫,曾失去過那么多的至親至愛,風(fēng)風(fēng)雨雨孤身一人走到現(xiàn)在,而他又不像是會輕易對別人吐露真心的人,即使他的過去她不曾參與,她也幾乎可以想見他是如何度過一個又一個無人的深夜的,這一切令她對懷中之人更加心疼。
“玉貞……”
飽受折磨的慕榮用盡力氣伸出手想要去撫摸眼前之人的臉,但卻在抬到半空中時再也舉不動。
眼看就要垂落時,符天驕果斷握住了他的手,主動將他的手握住,放到她的臉頰上,含淚道:“大郎,是我,是我!”
只要你能好起來,即便你把我當(dāng)成別人也沒關(guān)系。
秦蒼和乘風(fēng)又互望一眼,神色各異。
慕榮耳邊次第回響起伊人曾經(jīng)的話語。
“大郎,你可知每回送你離京,我心里都萬分害怕,怕你就此一去不回。我不想你是什么大英雄,我想你只是我的夫君,孩子們的父親,可我知道,這注定永遠(yuǎn)只能是奢望,因為你是父親的兒子,是相府的長子,所以在你離京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向佛祖祈禱,祈禱你能平安歸來。大郎,為了我,為了孩子們,答應(yīng)我,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不能沒有你,孩子們也不能沒有你。如果哪天你不在了,我想,我大概也活不成了?!?p> 那些被封印在心底的深情與悲痛霎時襲來,慕榮滿懷負(fù)疚,在神志不清、意識混亂的當(dāng)下,他終于卸去了堅不可摧的外殼,悔愧與悲絕的淚漱漱而下。
“玉貞,對不起……”說好要給你一生的幸福,我卻沒能做到,是慕榮負(fù)你。
符天驕的心如利刃穿刺般狠狠地痛著,泣不成聲道:“不……大郎,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
可任憑她如何寬解,慕榮卻只是緊攥著她的手不肯松開。劇毒令他幾乎無法言語,只不斷重復(fù):“對不起,玉貞,對不起……”
說好要陪你共白頭的,我也沒能做到,更沒保護(hù)好你,是慕榮負(fù)你。
雖然只窺見了這一點,可他對劉蕙用情之深可見一斑。這個身心都傷痕累累的男人啊,他大概從來不曾在人前如此毫無顧忌地哭過吧?
符天驕心疼得無以復(fù)加,更加用力地攥緊他的手道:“大郎,我都懂,我都明白,我不怪你,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所以,四娘求你,為我活下去!你聽見了嗎,大郎,求你為我活下去!”
慕榮聽不太真切,卻從那模糊的身影感受到了伊人的情緒,千種相思萬般深情都化作無言的淚洶涌而下。
“好……”極輕又極重的回答,是他對日夜思念之人無言的承諾。
我答應(yīng)你,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我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符天驕仿佛讀懂了他眼中不曾宣之于口的話,緊緊攥住他的手拼命點頭道:“我答應(yīng)你,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只要你活下去!如果你食言,我就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叫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我!”
慕榮這次聽清了伊人的話,嘴角竟然輕輕揚(yáng)了揚(yáng),好似終于放下了一樁壓抑許久的心事一般,竟然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自古癡情多女子,世間寧無深情郎?
故園猶在人何處,淚咽無聲夜夜殤。
相思入骨誰可訴,明月清風(fēng)丹水長。
若問郎君情幾許,來世續(xù)緣還成雙。
只見他的手驀地一脫力,便從符天驕的手中滑落了,隨即便暈厥了過去。
“大郎?”
符天驕輕輕喚了一聲,她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大郎!”
符天驕極度恐懼地晃了晃慕榮,然而懷中的人沒有絲毫反應(yīng)。
與此同時,秦蒼和乘風(fēng)連忙撲上前去,秦蒼替慕榮把脈、檢查后臉色突然無比陰沉。
“情況不妙,我必須立刻找個無人打擾的安靜之所為他解毒!”
乘風(fēng)急道:“那還等什么,快走!”
乘風(fēng)立刻將慕榮背起來,眾人又迅速奔逃起來。
符天驕也不急問,直到眾人又重新啟程,她才開口:“秦大將軍,你既有辦法,為何不現(xiàn)在就替君侯解毒,為何一定要尋個無人打擾的安靜之所?”
秦蒼看向她,初時意外她竟沒有問慕榮中的是何毒,又是如何中的毒,而是直接問有關(guān)解毒之事,可見她主次分明知輕重,明白眼下替慕榮解毒才是最緊要的。
“我的確能救懷霜,但解此毒需要時間,且解毒期間絕不能被打斷,否則非但救不了懷霜,就連我自身也會有危險。所以,我需要一個絕對安靜、不會被打擾的環(huán)境?!?p> 乘風(fēng)算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解毒會有一定的風(fēng)險,弄不好連秦蒼自己的命也會搭進(jìn)去。
“秦兄,歐陽兄說你能救君侯,我信,但你若是因此而自傷,那君侯即便得救了也不會心安的?!?p> 秦蒼笑道:“所以,只要沒人打擾,解毒過程不被中斷,我保證,我跟懷霜都不會有事。”
“……”乘風(fēng)再不好說什么。
符天驕聽了他二人的對話后基本也將情況捋清了。她看向秦蒼背上已然沒了意識的慕榮,沉聲道:“慕懷霜,你要還是那個讓我符天驕一眼看中的男人,就給我爭氣點,切莫辜負(fù)了我們大家對你的期望,你聽到?jīng)]有!”
明明是如此動聽又霸氣的情話,在她說來卻帶著嚴(yán)肅和威脅的意味。
秦蒼嘴角揚(yáng)了揚(yáng),這才是符天驕,才是當(dāng)初在京城見到的那個符羅剎的本色!
就在這時,乘風(fēng)忽然再次示警,眾人立刻又停下了腳步,只是這一次他們避無可避了,因為自前方林間朝他們壓逼而來的少說也有百人,且一看便知個個都是高手。
秦蒼最先認(rèn)出了那個走在前面的領(lǐng)頭人,竟是九門左輔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