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去那邊好好聽婆家的話,要孝順你婆婆,要勤快”美娟眼里泛起霧氣。
“知道了姐,你放心,俺會的”美玲從悲痛中醒悟過來凝視著努力忍住眼淚的美娟的一張衰老的臉。
“大妹子,你放心,我會讓娃們長回來看你的”張文軍說
“好,只要娃們過得好,回不回來的都行”王秀芬一聽張文軍這話心里立馬開心起來,她不知道的是美玲的遠(yuǎn)嫁意味著自己這女兒將永遠(yuǎn)和大山永別和自己永別。
微風(fēng)習(xí)習(xí),朝陽似乎剛剛升起,一切如舊,墨綠色的大山依舊笨重憋悶盡顯它的神秘。他們很快來到下山的路,還是這個當(dāng)初自己和二哥去BJ打工的路口,當(dāng)初沉默的父親還在,不同意自己遠(yuǎn)嫁的二哥如果知道自己就要走了會不會大發(fā)雷霆,物是人非,美玲想到這些心里就開始隱隱作痛。
“媽,大姐,回去吧,俺會經(jīng)?;貋淼摹泵懒嵋琅f無法讓親人直視自己難過的樣子。
“大妹子,回去吧,路太遠(yuǎn)了”張文軍也附和著。
“玲兒,好好的,要好好的”美娟哽咽了,她拉著母親轉(zhuǎn)身就走。
美玲匆忙的忘了一眼大姐和母親的背影,轉(zhuǎn)身和張文軍她們一起下山,在她心里,母親剛才也如同父親那般沉默,但無所謂,不只母親就連她自己也認(rèn)為自己想回來便隨時可以回來,這并不是什么生離死別的事。
當(dāng)美玲和陳萍花倆人來到張軍國他們的村子,才真正知道山外的日子并不好過,她們倆都只是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沒有辦婚禮,因?yàn)閮杉腋緵]有錢再去花費(fèi)在婚禮上了,索性她倆是山里窮慣了的女孩子,也不在乎有沒有婚禮,也不喜歡那些陌生人盯著自己看。張軍國還好,靠自己的力氣蓋了新瓦房,但陳萍花只能悲催的和自己婆婆他們住在一個屋檐下了,殊不知正因?yàn)槊懒岷完惼蓟ǖ纳屏己筒粻幉霍[,她們在婆家抬不起頭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從山里再到這個陌生的村子里,美玲始終覺得迷迷糊糊,她每天在家里盡量多的做一些家務(wù),閑暇時,便和陳萍花說說話,許是陌生,最初她并不亂跑,直到最后和周圍幾家媳婦姑娘們都熟了起來,天性活潑的她才恢復(fù)了在山里的大嗓門。
婆婆李愛芳執(zhí)意要帶著張海宏和張兵建入住在張軍國蓋的新房里,張軍國敵不過偏心的母親,將僅有的兩件新房讓出去,兩個弟弟一人一間,也好過以后取媳婦,就連客廳也讓了出去供自己母親和父親居住,自己和美玲卻可憐巴巴的住在同院的一個破破爛爛的廚房里,美玲也不介意,廚房雖破,但她每天將廚房的炕燒的暖暖的,倒也愜意。
一家人住在一起難免磕絆,沒有農(nóng)活之時,張軍國便上山里砍木頭,他將木頭存起來,心里計(jì)劃著未來重新蓋房。但更多時候,張軍國和美玲被地里的農(nóng)活折磨的死去活來,似乎一家只有他們兩個勞力一樣,在夏季最忙的時候,李愛芳和張文軍卻丟下連承包在一起的十幾畝地給張軍國兩口子,自己跑到城里賣酒賺所謂的零用錢。他們倆經(jīng)常在地里待到深夜,就連吃飯也在地里,臉上的汗水從來沒斷過,繁重的農(nóng)活讓張軍國的脾氣越來越大。
“老孔,回去拿點(diǎn)水到地里來,都快渴死了”張軍國黝黑的英俊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他望向似乎總也割不完的麥田心里一陣煩躁和惆悵。
“忍忍,夏天雷陣雨多,趕緊割完將麥子運(yùn)回去”美玲一聽張軍國喊自己老孔就來氣,雖說當(dāng)初是開玩笑的外號,但現(xiàn)在幾乎全村的人見到她都喊老孔,讓她經(jīng)常不好意思很久。
“奶奶的,這一時半會哪能割完,日頭曬的”張軍國耍脾氣扔下鐮刀,一屁股坐在麥堆兒上生起了悶氣。
美玲也不說什么,手里的鐮刀繼續(xù)不斷的揮舞著,她何嘗不累,夏忙每天她自己也忙的像陀螺一樣,她心里氣一大家子勞力只有他們兩個,縱使做牛做馬也得不到婆婆的半點(diǎn)正眼相看,時間久了,她心也冷了,自己是個苦命的人,從嫁過來就沒被看起過,來自大山里的她不嬌貴,但總被自己的婆婆在外人面前說道終歸讓人寒心。她開始想念自己的母親和大姐,這唯一疼自己的兩個人卻總是透露著不幸的影子,一年多了,她好久沒有回家看她們了,農(nóng)活更是充斥著她的生活,她連想念她們的時間有時都沒有。
張軍國盯著美玲結(jié)實(shí)的背影,皺著本來就大的眼睛顯得有點(diǎn)駭人,他無奈起身,又開始揮舞著鐮刀。太陽毒辣的掛在天空中,它極力的照射似乎想將大地上的一切烤干,知了的叫聲更是讓人煩躁,日復(fù)一日,人們盼望著深秋臘月,盼望著坐在炕頭上小憩。那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讓人絕望,讓人無奈,甚至讓人想以死的方式去告別。地里有許多黑影,因?yàn)橄駨堒妵兔懒徇@樣終日勞作的人很多,他們彎腰,任汗水揮灑在這干燥的土地上,他們內(nèi)心的絕望終會日漸龐大。
“萍花生了,是個女娃”萍花婆婆龔雨翠一臉沮喪的跟村里晚上出來納涼的婦女說道,恰逢晚上張軍國和美玲從地里回來。
“大著肚子沒讓她下地干活,她卻生個女娃”龔雨翠氣的像要?dú)⒘似蓟ㄒ粯印?p> “那讓娃坐好月子,來年再生”一婦女安慰,眼底卻是得意。
“現(xiàn)在計(jì)劃生育查的緊,下胎再生女娃就不能再生了”另一婦女似是說笑。
“她敢,要還是女娃就打死她”龔雨翠惡狠狠的咬牙。
美玲經(jīng)過她們的時候并沒有停下來,到是張國軍停下來看一些大老爺們玩紙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個世界對女人是抱有多大的恨意啊,因?yàn)樯怀鰞鹤泳挂蛩纼合?。她回到家里放下鐮刀,洗了洗手,便開始做飯。
“飯好了,回來吃飯”美玲的大嗓門喊起來,外面的國軍聽到卻沒動,美玲無奈,將飯端了出去,她著急去看萍花,又怕餓著軍國,雖也累了一天但腳步卻很快。
“又是稀飯,又是咸菜饅頭,他媽的,你想餓死我?”軍國想吃扯面的,看到稀飯就來氣。
“往常你吃面,還沒熟就撈起來吃,胃吃壞了,晚上只能喝稀得,不然你又得胃疼”美玲也生氣的吼起來。
“吃個屁吃,不吃了”軍國一腳將碗踢翻,大踏步回家準(zhǔn)備睡覺,飯湯剛好撒在美玲胳膊上,美玲看著燙紅的胳膊心里一陣委屈。
“男人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知道了不?美玲”龔雨翠聽到軍國和美玲吵架的動靜,撿起被軍國踢翻的碗來到美玲跟前。
“瞧瞧,浪費(fèi)糧食的”龔雨翠惋惜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稀飯。
“沒事,神,俺去看看萍花”。美玲說完話,也不管自家的碗就走了。
“去吧,生個女孩,都有啥好看的”龔雨翠看著美玲走遠(yuǎn)的身影,心里不屑一顧,“她萍花生了娃到現(xiàn)在我也沒去看她”。
“萍花,咋樣了,呦,這可愛的小女娃兒啊”美玲對女娃可沒有偏見,看到這女娃兒她也忘記了剛軍國生氣的事。
“美玲,女娃啊,他們家人都板著個臉”萍花一個人在家心情很低落。
“那有啥,下胎生個兒子,給她們看,再說女兒也很好啊”美玲故意逗著萍花。
“呵呵,你咋也不著急生娃,咱倆可是一塊嫁來的”
“一天忙里忙外的。哪有時間生娃”美玲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但事實(shí)是她是真的忙的沒時間生娃。
“......”。
美玲回來的時候,張軍國已經(jīng)睡著了,她早已習(xí)慣了張軍國的壞脾氣和嚴(yán)重的大男子主義,她自顧自的躺下,沒有一點(diǎn)聲響,不知不覺得便睡著了,她累的連夢都沒做,直到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她又開始了一天枯燥乏味的日復(fù)一日的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