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琴當年是文工團的團花,現(xiàn)在也不過二十四歲,正當芳華。
四五年前同樣不可方物,她在臺上穿著舞裙,跳著高難度的國標,像是一朵驚艷綻放的百合,像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落幕,黨繼開率先站起來,大力鼓掌。
他在第一排,又生的高,楊夢琴循聲望去,在茫茫人海里一眼看見了黨繼開笑得像個鄰家男孩,又有幾分痞帥,小臉一紅……
那之后,便沒了然后。
兩三個月后兩人就走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黨繼開太過耀眼,或許楊夢琴也能注意到他身邊的呂家兄弟。
但也只是或許。
黨繼開結(jié)婚沒幾年就走了,走的時候,楊夢琴還在孕中。
她在婚前,黨繼開便什么都坦白了,自然也包括身體狀況,但楊夢琴還是毅然決然了。因為這層原因,她沒有崩潰,但是,她再沒有笑過。
那只蝴蝶折了翅膀,變成了一只裹著厚厚外殼的蠶繭。
原本這樣的狀態(tài)維持了一個很微妙的平衡,呂家兄弟就放下心思,默默守護她??墒呛鋈婚g,冒出來一個許天,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像是為了將黨繼開取而代之才出現(xiàn),無論是黨老爺子還是楊夢琴,都似乎對他另眼有加。
呂峰能忍,呂屹卻忍不了了。
“一個耍小聰明的小白臉,也想騙走夢琴?!眳我俚哪樕桨l(fā)難看。
呂峰蹙眉,“老二,你這個稱呼,太沒規(guī)矩了,要有機會多少年前我們就有了。人家現(xiàn)在就是少奶奶,你忘了老爺子怎么教我們的了?我們只要替開哥守著她就行了。你那些心思再不收起來,當心連守著她的資格都沒有?!?p> 呂屹哼了一聲,回了房間。
這一夜,注定有人難以入眠。
翌日,院里的人漸次隨著日出而晨起,卻是一陣荷葉香氣若有似無地飄了出來。
起初還好,越到后面越香,連對面平時愛睡懶覺的小胖子也走了過來。
小胖子叫沈和悅,是借助在這附近的部隊家屬,性格活潑得不得了,就一點,嘴饞還口味刁鉆,狗鼻子,還是皇帝舌。
“黨爺爺家換了廚師嗎?孟三叔不做了?”甜甜軟軟的聲音打破了大人們出于禮節(jié)上的難以啟齒。
本就是整個院兒里的人都圍到了黨衛(wèi)華家門口,這會兒更是一股腦地伸著頭往里看。
沒過一會兒,孟三走了出來,黑黑壯壯的大老爺們往那一杵,看著特別像個門神,但是一開口,卻是個挺溫柔的門神,“今兒早上你三叔我休息,我們家來了個哥哥,很會做飯,我就樂得清閑。”
沈和悅笑笑,瞪大了眼睛,“那……我能吃一口嗎?”
孟三微微頓了一下,“這……”
許天畢竟不是一般的廚師,他是老爺子拉回來要當干孫子的人啊!
“孟三叔……我想吃……”沈和悅的眼神委屈巴巴,抬眼望著孟三,一臉悲傷逆流成河的趨勢。
“哎,小和悅,你可別介,我我我我……哎,我去給你問問?!泵先贿@個又熊又萌的孩子纏得沒轍,答應(yīng)了一聲往屋里探過頭去。
“少……小天,你這個做的啥?看吧孩子餓的……要不給孩子一起吃點?”
眾人還以為新來的廚子是個和孟三一樣面黑的彪形大漢,不想探出頭來的,是個斯文秀氣的青年。
許天蹲下身,盯著沈和悅看了一眼,笑笑,“只是尋常的荷葉糯米雞而已,想吃?”
沈和悅點點頭,“嗯,想吃?!闭f完做出一個又委屈又期待的表情。
“那你等著,我等會給你拿一個,再有五分鐘就好了?!痹S天摸了摸沈和悅的頭,“你胃好不好?能不能吃這種?荷葉有一定寒涼性,不適合所有人吃?!?p> 沈和悅忙不迭點頭,“能吃能吃!謝謝哥哥!”
看那架勢,莫不是爸爸也叫得出口。
倒是個生性活潑的娃娃。
許天笑笑,沒多說什么,只是轉(zhuǎn)身又進了廚房。
站在白騰騰的蒸汽面前,他不由得想起來石羊村的那些孩子來。
如果這些孩子,隨便哪個,能有沈和悅一半肉多或者活潑就好了,那里的孩子都是苦出身,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正因如此,也被更嚴格地管束,他們的自尊不允許他們哭著討吃的,小小年紀,在最該純真的年代,卻不得不承擔起了許多因貧窮而不得不背起的重負。
甚至即便如此,他們也常常處于無助的情況,比如毛子、比如大牛、比如郁彤彤。
“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痹S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他很想一直守護他們,直到這些孩子足夠堅強。
他忍不住就是會想著,那些孩子的笑臉。
炊煙陣陣,蓋過了他的嘆息。很快,蒸屜里的荷葉糯米雞熟了。
許天分了兩只糯米雞給了沈和悅,摸了摸這小朋友的頭,轉(zhuǎn)身繼而準備其他的早飯。
不到七點,粥和點心就都準備齊全,端上了餐桌。
黨衛(wèi)華看了孟三一眼,有些好奇,“小三子,今天換口味了?”
一早上那香氣飄得到處都是,饒是黨衛(wèi)華生性自律,也被那香味勾得饞蟲大鬧,沒了睡意,一早便起來了。
孟三有點窘,笑笑,露著點怯,“哪兒的話,老爺,今兒的早飯不是我準備的,是……”
他回過頭,朝著廚房看了一眼,吞了口口水笑道,“是許天少爺,他說想給你弄點小花樣,說是昨晚上……”
話到嘴邊留一半,后面半句他確實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了,腦子里倒是還浮現(xiàn)出一大早許天朝他有點調(diào)皮有點神秘地說,想做一頓早飯給黨衛(wèi)華吃的神態(tài)語氣。
那調(diào)皮,不是親孫子可絕不敢有。
當時孟三還覺得許天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又覺得這決定做的也是不錯。
許天做飯這手藝那真是沒話說了。
就是說話太大膽了。
就在孟三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跟黨衛(wèi)華實話實說的時候,黨衛(wèi)華自己沒了耐心。
“他到底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