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少女清脆笑了幾聲,身姿婉若驚鴻,足尖輕點躍落在地。她卻是不在意什么形象,一邊袖子挽到了手臂上,捧起幾顆棗子扔到筐中,學(xué)著桃源的樣子搖頭晃腦指指點點,“你們一個二個,不好好修行,天天惦記著老夫這棵孤寡棗樹……”
薛無至忍俊不禁笑了,扔了一顆棗子過去,被少女“貓兒”一般偏身躲開。
云昭躲過了棗子,沒躲過后頭飛來的黃皮葫蘆。
“呀!”她痛喊一聲,“師父!”
桃源背著手悠哉往這邊走,一邊撿起葫蘆來擰蓋兒喝了一口,一邊陰陽怪氣得哼了聲,“你學(xué)老頭兒還挺像?”
薛無至“噗嗤”一聲幸災(zāi)樂禍,也被桃源一拂塵打得“哎喲”痛叫起來。
云昭見狀,連忙可憐巴巴地挽著桃源的手臂搖了搖,“師父,饒了我們吧,徒兒頭都被砸個大疙瘩起來啦!”
桃源哼了一聲。
人老了,最吃的就是小孩兒撒嬌這一套,心軟了許多,但轉(zhuǎn)念又氣這兩皮猴兒年年糟蹋他的棗樹,還是冷著臉,“修道之人,說話少嬌里嬌氣的,你就和程圓圓不學(xué)些好的!”
云昭笑嘻嘻的,這些年在桃源手底下臉也磨的有二五八層皮厚,“圓圓姐她撒嬌是因為掌教就是她爺爺啊,您也是我爺爺,不跟爺爺嬌氣跟誰去?”
“咳咳?!碧以葱睦锾鸾z絲的很是受用,教了薛無至個榆木疙瘩似的男娃娃,現(xiàn)在收了個說話窩心的女娃娃,也體會到點兒瑛豐成天被程阮一張巧嘴哄得樂呵呵的高興。
桃源被哄得快要咧開嘴,也沒追究,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沒個正形……快進(jìn)來吃飯!”
薛無至“哎”了一聲攬著云昭肩膀進(jìn)去,哥倆一般。他比云昭大兩歲,個子也高云昭一個頭,邊說話邊伸手戳了戳她頭上的玉簪,“給師兄看看你頭上疙瘩……”
兩人嘻嘻哈哈的到了門口,云昭余光瞥向一抹碧綠,轉(zhuǎn)頭看向來人,杏眼彎彎笑了,“圓圓姐!”
程阮年方十五六,這些年眉眼長開,出落得溫婉動人,性子也不似以往急了。
她盈盈笑著應(yīng)了聲云昭,又同薛無至行了個禮,“無至哥哥。”
薛無至見程阮目露詫異,便收回搭在云昭肩上的手,抿唇笑了,摸摸后腦勺道:“圓圓來了?!?p> “無至哥哥被小昭帶的越來越?jīng)]儀態(tài)了呢?!背倘钛诖捷笭栒{(diào)侃。
“師兄他一向沒正形。”云昭嘻嘻笑著,正好桃源招呼著兩吃飯,就拉著程阮一起過去坐下。
“圓圓姐今日怎么一大早就來了,我尋思著吃過飯后去你院子里找你和小栓玩呢。”
說到小拴。
“見珩與芒兒闖大禍了,被爹罰著從昨晚跪倒現(xiàn)在,爹生氣的很,”程阮滿面愁色,“我想到無至哥哥能說上話,興許能和我一起跟爺爺求求情?!?p> 薛無至自然是應(yīng)下了,點點頭看著程阮,“他們犯什么錯了?”
程阮似乎有點難以啟齒,“昨兒中午我和芒兒在屋里抄書,我就說了一句后山蟬鳴吵得頭疼,芒兒就興沖沖得叫見珩去山上抓蟬,不知是不是見珩嫌一只只抓麻煩……用錯了術(shù)法,將后山樹木點著了,燒死了爹養(yǎng)著的幾只仙鶴……”
云昭聽到中間就擰起了眉,這唐芒自己愛“拍馬屁”也就算了,什么鍋都賴著小栓背。
“據(jù)我對小栓的了解,他不會這樣魯莽的啊?!痹普阉妓髦南胍惨タ纯?,瞅著桃源不在的空當(dāng),偷偷裝了兩個包子在口袋,思襯著見珩一晚沒吃飯,怕他餓著。
一行人去到靈心殿的時候,果然看到唐芒見珩二人跪在殿中地上。
昨晚唐芒還有力氣對見珩罵罵咧咧,今早兩人都蔫兒了,唐芒甚至想到每月這個時候按例要給重乾書一封信回去……現(xiàn)在恐怕要直接被遣送回去了!
云昭輕手輕腳走進(jìn)去,見四下無人,拍了拍見珩的肩膀,胖墩的體型是四年未變,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云昭,一雙綠豆眼水汪汪,“云昭……”
他恐怕要被趕回去,不能和云昭做好朋友了。
“小栓,你用錯了什么術(shù)法將山燒了?”
見珩一提起這事就苦不堪言。
昨日他被唐芒威脅著上山去抓知了,走到一處樹下時,懷中的蠱珠突然青光大作,不知是不是枕鯤的妖氣觸動了什么法陣,引下來幾道法雷,直把那樹劈成了兩半,還燃起了大火……還把程長老養(yǎng)著的幾只仙鶴燒死了。
云昭見他胖乎乎的手摁在胸口,心里也有了點數(shù),只安撫得拍了拍見珩肩膀,將口袋里的包子拿出來給他吃。見珩餓極,狼吞虎咽,一旁的唐芒看著也咽了咽口水。
“喂,云昭,你就只給這死胖子帶了吃的嗎?”
云昭覺得這唐芒簡直像腦子不好使,跟她和見珩找了四年的茬,還像別人合該還以德報怨她似的。
薛無至也拿出一個油紙包來,總歸他是大師兄,該照顧著下面的師弟師妹們,他將紙包遞給唐芒,溫和得說了聲,“吃罷。”
唐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接過來細(xì)細(xì)的咬了一口,眉目含情的同薛無至道謝。
“唐芒,”薛無至再怎么給云昭遞眼色,云昭也忍不住了,“為何你自己要拍馬屁,卻使壞要小栓去闖禍!”
“我只是讓他去抓知了,誰讓他放火燒山的!”唐芒擰著脖子大聲犟道。
“芒兒,不可胡說?!背倘顝暮竺孀叱鰜恚淼揭恍?,回去換了件鵝黃衫裙,對上薛無至的目光,笑著解釋了句“路上不小心弄臟了衣裳”。
程阮到了沒多久,瑛豐就沉著臉走進(jìn)來了,程瑯和桃源也跟在后面。
不知是人老了脾氣古怪,還是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情太多,瑛豐近來對底下的徒弟們越來越?jīng)]好臉色,更別說幾個太清來的……一事無成只知道添堵的。
他坐在堂上,重重哼了聲,“你重乾師祖是送你們幾個過來闖禍的么?”
見珩與唐芒連忙跪拜認(rèn)錯,云昭也跟著跪下。
與小輩生氣實在是沒什么風(fēng)度,但是有些事實在是令他煩悶,瑛豐掃視了三人一眼,在云昭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薛無至看這情況,怕兩人會被發(fā)落回去,也怕云昭受牽連,沒沉住氣想站出來跪下求情。
沒想到程阮先他一步跪下。
“爺爺,還望看在師弟師妹年幼的份上,饒過他們吧?!?p> 程瑯重重拍了下桌子,“年幼?十六七歲了還叫年幼?”
薛無至連忙也跪下,“掌教師尊,他們是無心之失,請給他們一次補過的機會?!?p> “補過?”瑛豐的眼睛定在云昭身上,“云昭,你說,唐芒和王見珩要怎樣補過?”
云昭被問得一愣,恭敬得拱手答道,“弟子愿與他們一起,將后山修繕回原本的樣子?!?p> 桃源向來護(hù)短,兩個弟子都求情了,他做師父的不好不管,此刻也站出來打著哈哈兒,沖程瑯說道,“老程,那仙鶴,我去跟蓬萊老祖幫你討要幾只回來便是?!?p> 說完他又轉(zhuǎn)身朝瑛豐一拜,“還請真人寬恕幾個小兒?!?p> 論修為,桃源與瑛豐相隔不多,這些年對靈應(yīng)派也算鞠躬盡瘁,從不攬功自居,待瑛豐也是恭恭敬敬不逾矩。
瑛豐本就沒有趕幾人下山的意思,聞言也想賣桃源個面子,勒令幾人一齊將后山那一大片焦黑修繕好,這事兒便也算過去了。
瑛豐遣了弟子們散去,只單獨留了程瑯,桃源,和四長老程霄。
云昭扶著見珩出去,見珩心里愧疚,只覺得又拖累了云昭,有些難過。
“沒甚么不好意思的,我們是朋友嘛,”云昭壓低了聲音,“你與我說說,你懷里那妖怪又使什么幺蛾子?”
話聲一落,云昭腦海里蹦出一個氣憤的男聲來,“你才使幺蛾子!愚人!”
云昭知這是枕鯤的聲音,便凝神問他:“那你倒說你犯什么神經(jīng)害小栓?”
“我害他?我不救他他就死了!”
云昭與枕鯤的對話見珩是聽不到的,她驚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茫然的見珩,便再一次問他,“那你告訴我是什么害他?”
等了半晌,枕鯤像賣關(guān)子似的就是不愿意說。
“你不說,我就把你丟下山去,讓魔女吃了你!”
枕鯤“哈”了一聲,仿佛諷刺云昭很有意思似的,陰陽怪氣的,“要不是那九尾狐不肯走,我早不愛在這破山上待著了,你倒會拿狐毛撣子當(dāng)令箭?!?p> 云昭氣得臉紅,直接在識海中斷開了二人的聯(lián)系,不想再與他說話。
見珩懵懵的,云昭只能安慰他回去先休息,待下午大家一齊想辦法去修繕后山。
看著見珩離去,云昭也打算走,被薛無至從后面拍了下肩膀。
“小昭你發(fā)什么愣呢?”
“小七……”云昭還在思索事情,想也不想脫口喊了云七的名字,然后及時頓住。
薛無至并不奇怪,他在云昭面前張開手,在她眼前比了個“五”,“小昭,這是你第五回叫錯啦!”
少年眉眼彎彎,溫和清雋。
云昭抬眼,無奈笑著伸手拍了一下薛無至的手,卻被薛無至合攏五指抓住。
“小師妹啊,你何時才能記得也有我這個師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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