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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代開酒樓

第五章 相交小王爺

回到古代開酒樓 離離傾章 3851 2019-12-29 14:06:25

  之所以選擇做螞蟻上樹這道菜,既因為材料便利,也因為螞蟻上樹雖是川菜,但味道濃而不重,老少咸宜。吃不準(zhǔn)那小王爺口味如何,做一道口味適中的菜品最是穩(wěn)妥。

  解下圍衫,蘇誡正欲問話,目光轉(zhuǎn)向一旁,卻好笑地?fù)u搖頭。趙漢呆立在側(cè),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就差摳出來放入菜中,嘴角口水逸出猶不知。

  “香么?”蘇誡打趣道。

  “香,太香了?!壁w漢大叫道,激動以至于聲音顫抖。等他回過神,臉上紅彤彤的,也不顧嘴角的口水,興奮道:“東家,你的手藝可真好,去皇宮當(dāng)御廚都夠本兒了。這樣的菜,我見都沒見過啊,我家老爹做的可差了不止一點兒,要是我練熟了這道菜...”

  顯然,在趙漢的想象中,當(dāng)?shù)没始覐N,便是走上了人生巔峰。

  看著趙漢滿眼飄忽,蘇誡不得不制止他的想入非非:“行了趙哥,只要用心,未來去皇宮不是沒有機(jī)會。這道菜的做法,你可都記得了?”

  “記得記得,記得真真的,不敢忘?!壁w漢拍著胸脯保證道。現(xiàn)在的蘇誡,在他眼中已是神秘加強(qiáng)大的代表,猶如元州城外蒼茫的山原,一眼望不到頭。如此大腿,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端著螞蟻上樹,推開“臨江仙”的門,蘇誡輕輕走了進(jìn)去。李元杰看書入了迷,陡然聽得外部響聲,臉上浮現(xiàn)不爽的神色,頭也沒回,低喝道:“給本公子出去!”

  蘇誡一瞧,這位小爺當(dāng)真是不顧形象:整個身軀趴在桌上,兩條腿一條跪坐在凳、一條斜伸在地,幾乎整顆頭都埋在了書里。眼睛與書不到半尺的距離,仿佛在嘲笑四支犧牲生命也只能發(fā)出微弱光亮的蠟燭。膠棗、山楂條、栗子、炒銀杏等干果點心撒了滿桌,也不知有多少落了灰塵。好端端的清凈雅閣,成了“托兒場所”。

  將螞蟻上樹放在桌上,香味瞬間鉆入李元杰的鼻子。他不由得抬起頭,眼睛便移不開了。喉嚨里咕嘟一聲,唾沫咽下,覺得餓極。把書草草往一邊塞下,兩手正欲去端盤子,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想到剛剛的一聲“給本公子出去”,李元杰尷尬的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蘇誡。

  “李公子,何不品嘗一二?”蘇誡邀請道。

  蘇誡的話好似發(fā)令槍,李元杰立刻抄起筷子,挑起一團(tuán)往嘴里塞。剛?cè)胱?,眼前便一亮。?xì)細(xì)嚼之,勁道的粉條撫摸著齒舌,多種層次的口感一齊在口腔內(nèi)炸裂,香、鮮、醇、嫩等輪番上場,直令李元杰渾身一顫。一口咽下,連喉嚨和胃也活了過來。

  顧不得和蘇誡說什么,李元杰再次投入到消滅螞蟻上樹的“大業(yè)”中去??曜右皇找环?、嘴巴一張一合,螞蟻上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這般風(fēng)卷殘云的吃相,餓死鬼投胎也不過如此。

  將最后一筷吞下,李元杰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從衣裳口袋里抽出一塊絹擦了擦嘴,便看到蘇誡那似是在看怪物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這個...真是美味,而且...我今日午時沒吃飯...”

  蘇誡露出了然的神色,“公子可吃好了?”

  “我自然是吃好了...”李元杰的臉上明顯多了笑容,看向蘇誡的神情也更親近了,連自稱也從“本公子”轉(zhuǎn)成了“我”。

  “對了,這道菜我以前從未見過,不知是何名?”李元杰帶著疑惑,指著盤子問道。

  “螞蟻上樹?!?p>  “螞蟻上樹?好粗俗的名字。這般佳肴,怎可取名如此隨意?”李元杰有些憤憤。

  蘇誡否定道:“非也。李公子,這道菜名,頗有一番來歷?!彼麌@了一口氣,將來歷一一道出:“傳聞楚州一地,有一女名竇娥,自小被賣作童養(yǎng)媳。后來,丈夫去世,婆婆也患病臥床。內(nèi)外之事,由竇娥一人擔(dān)起。一次,因家中拮據(jù),竇娥百般哀求,從肉鋪拿到一小塊肉,僅僅兩三口大小,不足以做菜。竇娥靈機(jī)一動,將肉切成末,和粉絲炒之,做成一道菜。吃飯時,婆婆年老眼花,誤把肉沫看成螞蟻。從此,這道菜便叫做螞蟻上樹?!?p>  李元杰聽得津津有味,贊嘆道:“竟有這樣的來歷?這位名叫竇娥的女子,實是孝順之人?!?p>  蘇誡冷笑一聲:“李公子,這故事還有后續(xù)呢。”

  “哦?快快講來!”李元杰明顯起了興趣,盤起雙腿正襟危坐。

  “那楚州有對潑皮父子,老的叫張老兒,小的叫張驢兒。兩人欺負(fù)竇娥媳婆無依無靠,竟脅迫竇娥與張驢兒成親。竇娥不從,張驢兒便下毒欲害死竇娥婆婆,不料陰差陽錯毒死了張老兒。張驢兒惱羞成怒,誣告是竇娥害死了張老兒。楚州知府被張驢兒買通,將竇娥下獄,對其嚴(yán)刑拷打,竇娥誓死不屈。后來,楚州知府知曉竇娥孝順,便把竇娥婆婆抓來當(dāng)面威脅,竇娥無奈,只得含冤屈從,被判為死罪。刑場上,竇娥向蒼天起誓,若她受冤屈而死,則血濺白練、六月飛雪、大旱三年。果不其然,行刑之后,竇娥之血盡數(shù)濺在白練上,天色突變,下起鵝毛大雪...”

  “啪”——手掌拍在桌上,發(fā)出重重響聲,震得桌上的點心齊飛亂舞,打斷了蘇誡的敘述。李元杰怒目圓睜,咬牙切齒道:“混賬東西??!安敢如此欺弱女子也?不當(dāng)人子!張驢兒,該殺!楚州知府,該殺!”胸脯上下起伏,再一看,眼圈兒已是紅了。

  眼見李元杰義憤填膺,蘇誡心里輕快,似乎得到了什么訊息。他勸慰道:“公子且消消氣,竇娥故事,乃是前朝傳說,非本朝之事。大周太平盛世,當(dāng)今圣上治下,河清海晏,民眾豐衣足食。公子在外,豈聞有竇娥之類事?”

  一記馬屁送上。李元杰是皇家之人,自是愛聽這類話,當(dāng)即轉(zhuǎn)怒為喜:“那是,我大周可非先唐李氏可比,我皇兄更是勵精圖治之人。碰到那楚州知府,早把他頭顱砍下來,還容得他作惡?”

  繼而他看著蘇誡,眼神宛如看見新大陸般:“你這人真是奇怪,連這等事都知道,也是從書上看來的嗎?”

  “恰巧聽聞而已?!碧K誡把盤子端到別處,掃去了滿桌散落的點心,拾起先前被李元杰丟棄的書。

  初他不過隨便抽出一本小說給李元杰,并未注意到底是何書。而今一看,原來是《藍(lán)橋記》,前唐流傳下來的傳奇,講的是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書生裴航和農(nóng)女云英在月宮玉兔的幫助下沖破阻礙、結(jié)為連理,最后雙雙成仙。這種模式的故事,前唐傳奇流傳甚多,也正合年輕人的口味。李元杰年歲十五左右,正當(dāng)舞勺之際,眼界漸開,兩性意識萌芽,被這類書吸引并不奇怪。

  蘇誡拿起兩個茶杯,從青瓷茶壺中倒出兩杯茶,一杯遞給李元杰,而后悠悠道:“我這酒樓,往來客商絡(luò)繹,熙來攘往,天南地北者皆有之。眾人閑話講得多,便什么都能聽得一些。公子要是感興趣,可常來聽之,我必然誠意歡迎?!?p>  “嗯,聽他人閑聊...似乎是件有趣的事兒?!崩钤茏焐喜恢每煞?,心下猶豫不決。以他小王爺之尊,怎能和市井細(xì)民同列??墒?,聞?wù)勈狼椋犉饋碛趾苡形?。而且,這里的閑書真的很好看啊...他拿起茶,喝了一口,小臉皺起,看了看杯中有些渾濁的茶色,呸呸兩聲,說道:“這是什么茶,如此苦澀?”

  蘇誡也抿了一口茶,笑道:“這茶水,乃是三文錢一斤的茶葉沫子煮成。李公子萬金之軀,自然喝不慣?!?p>  “也太寒酸了些,改日我送你三斤好茶葉!”

  “......”

  天色如墨,點點星光閃爍在夜空,密密麻麻,如同玄衫上綴了顆顆珍珠。蘇誡望著夜空,只覺得平生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星星。回憶往昔,小時候最喜歡的兩件事兒,其一是站在樓頂,俯瞰樓下車水馬龍,將它們變化成一個個抽象的符號,大肆幻想;其二,便是趴在陽臺上看星星。城市里星星何其難尋,偶然看到一兩顆,就高興得蹦蹦跳跳。大周的星星,遠(yuǎn)不如后世金貴,布滿這方天地,似千萬盞天燈點亮,照耀著元州這座不設(shè)宵禁的不夜城。

  踟躇才驚覺,月已上中天。四支蠟燭即將完全化為燭水,對面的李元杰找不到什么話兒再談:“蘇公子,天色已深,我得回去了。”

  “我送送李公子。”蘇誡就要去打開房門,被李元杰拉住。李元杰低了低頭,吞吞吐吐道:“那個...蘇公子,我可不可以向你討要一樣?xùn)|西?”

  “不妨說來?!?p>  李元杰伸手指著墻壁上那幅《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的字帖,“蘇公子,那首詞是你寫的么?我很喜歡?!?p>  蘇誡有些為難。這屋內(nèi)其它還好說,可任憑取走,只是這首詞...畢竟這首詞的真正原作者可不是他,即使這個時空沒有晏幾道。萬一被這位小王爺傳播出去,傳成了他的作品,他該如何...

  見蘇誡猶豫,李元杰想了想,從袖子中拿出那把玉骨銀穗扇子,“你若不舍,我用這把扇子和你換。這把扇子上,可是有歐陽宗師親筆提寫的小詞...”

  什么?歐陽宗師?歐陽修?蘇誡一把拿過扇子打開,正面是一幅淡雅山水畫,翻過面看,寫著一首《漁家傲》:

  “花底忽聞敲兩槳,逡巡女伴來尋訪。酒盞旋將荷葉當(dāng),蓮舟蕩,時時盞里生紅浪?;饩葡闱鍙P釀,花腮酒面紅相向。醉倚綠陰眠一響,驚起望,船頭擱在沙灘上?!?p>  好一首清新的游戲之作。其書方圓兼?zhèn)?、筆畫挺勁,正是蘇誡認(rèn)識的歐體楷書,書寫之人,十有八九是歐陽修。何況以小王爺?shù)纳矸?,沒必要騙他。

  看來,這世界,果真有歐陽修此人。那么,蘇軾、范仲淹等人應(yīng)該也存在吧。蘇誡眼底掠過幾分笑意,這個世界,終究是有著他所熟悉的人存在。

  有趣,當(dāng)真是越來越有趣。能和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生活在同一個時代,不啻為一件雅事。未來的日子,可能不會無聊了。

  “好,那便換了?!?p>  “......”

  蘇誡送李元杰至月飴樓門口。走下臺階,李元杰忽然回過身,從口袋里掏出一錠銀子,塞到蘇誡手中。蘇誡假裝不悅道:“公子,說了今日權(quán)當(dāng)我請客,交個朋友,何必如此?”

  李元杰笑道:“我自是把你當(dāng)朋友,這錢并非是給你的。今日我遇到不順,所以有些火兒,打了你手下人一巴掌,實是不該。這錢你幫我轉(zhuǎn)交給他,讓他去看大夫,用些好藥。剩下的,就當(dāng)我的心意。”

  頓了頓,他的聲音更低,“我雖是榮王府的小王爺,卻難尋一個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我覺得你是。你比我大,我便喊你為兄。你也勿要喊我公子,直呼名字即可。”

  李元杰轉(zhuǎn)身,緩步朝外街走去。不知何處鉆出兩條魁梧身影,默默跟在他身后,想來是他的侍衛(wèi)。三人漸行漸遠(yuǎn),直至完全消散在燈火之中。

  手中握著銀子,蘇誡此刻,才打心里把李元杰當(dāng)成了朋友。“小王爺么...”他喃喃道:“似乎真是一件好事呢...哈哈...”

  淡淡輕笑回蕩在街上,驚動了一只縮在墻角下覓食的老鼠。它畏懼地回頭看了一眼人類,嗖的一聲,溜得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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