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著眼睛隱約感受到身邊湖水翻騰,應(yīng)該是被她拽下來的人在呼救吧。
春寒料峭,冬涼未退,岑子衿忍不住渾身顫抖,強迫自己冷靜思索。身上的裙襦浸了水,沉沉的拖著她往下墜,這樣下去不被凍死等被人救上去也是名節(jié)有損。
閉緊口鼻,岑子衿當(dāng)機立斷,素手在腰間拉扯,褪去披風(fēng)外袍,劃動手腳,順著水流的方向潛去。
留在這里,無論什么樣的情況都解釋不清,只能先遠遠游走,再想辦法解釋。
小時候被兄長帶到岑家鏡湖邊玩耍,不慎落水,差點溺斃。兄長被罰跪了三天祠堂??墒橇P完之后,兄長痛定思痛,稟了母親就偷偷教她浮水,說以后再不小心掉進水里,也能保命。
沒想到真有用上的一日。
岑子衿不知道自己在水下游了多久,可能幾息,也可能半盞茶,感覺肺管快要炸裂的時候,終于雙腿一曲,猛地朝上一蹬,竄出水面。
可還沒等她超這岸邊劃,腿上傳來一陣酸麻的痛感,原本被湖水凍得青紫的臉瞬間變的煞白,雙臂也失了規(guī)律,只能胡亂的撲騰,希望能抓住些什么。
發(fā)髻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散開,沉木素簪從臉頰邊飄過,思緒種種,岑子衿無意識的伸出手抓向簪子……
“醒了?醒了就起來把藥喝了吧?!?p> 清越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在不遠處響起,岑子衿艱難的睜開眼睛。
玉冠束發(fā),青袍銀裘,棕褐色的藥碗襯得手指修長干凈,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像是灑滿星辰。
“談……談大人?”岑子衿一開口,喉嚨像是著了火。
談修齡戲謔,“還認得人,沒傻。”低沉的輕笑后,“岑三小姐,又見面了。”
岑子衿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被褥,眉頭緊皺。
又是一陣低笑,“起來把藥喝了吧,然后自己去換身衣服,我這里可沒有丫鬟伺候你。”
“……”
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整張臉漲的發(fā)木,微微動一下都扯的嘴角生疼。
談修齡看著她扯著被褥掙扎起身,還向后挪了一挪,挑眉輕笑,“怕我?”
岑子衿輕輕搖頭。
“我和戚家二老爺有事相商,白海聽到水里有動靜才發(fā)現(xiàn)了你,放心吧,沒人看到,這是我在臨安的一處別院?!?p> 岑子衿不能講話,只好點頭。
其實她有好多問題想問,比如白海是誰?這別院是在哪里?當(dāng)時一起落下水的人他有沒有看到?
“你好像不是害怕?只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談修齡把藥碗往前送了送,問道。
抬起右手發(fā)現(xiàn)五指僵硬,疑惑地換左手接過藥碗,慢口飲下,喉嚨經(jīng)過湯藥的滋潤終于好受了些。
“談大人是長輩,定然不會害我?!?p> 談修齡瞇眼,視線落在她的動作上,嗯了一聲,“說的也對,就當(dāng)是你因為我的事情惹上麻煩的謝禮了。你落水的時候右手攥著一根簪子,可能太用力了,所以有點僵硬。”
麻煩說的應(yīng)該是那個行刺紀母的老婦。
簪子?岑子衿見自己長發(fā)披散,四顧查看,發(fā)現(xiàn)那根沉木素簪就放在床頭。
談修齡薄唇微勾,“你如果還有力氣就快換好衣服回去吧。”
她身上的濕衣還沒換,而且姑娘家最重名聲,她落水失蹤這么久,再不回去總是不好。
“衣服……”
岑子衿難得紅了臉頰,紅了耳根,紅了脖頸……
還好大部分都被長發(fā)遮住看不到。
她的衣服都被她在湖里脫了,哪來的衣服。
“我讓白海去給你買了一套新的?!闭勑摭g挑眉看著床上低頭糯糯的小丫頭,輕咳一聲,假裝沒有看到她的窘迫,下頜輕輕一抬。
岑子衿這才注意到床帷后的杌子上放了一套水綠色的衣裙。
“謝謝談大人?!?p> 談修齡起身朝外間走去,“不用謝,我還欠你一次救命之恩,我許你一個承諾,將來有事,盡管派人來尋我。”
白海站在外間瞪眼撇嘴。
主子這霽月風(fēng)清的樣子,可是跟發(fā)現(xiàn)這位小姐的時候差的有點大啊。
發(fā)現(xiàn)里面那位小姐的是他,可是人剛被他從水里救上來,就被主子接過去用白狐銀裘包裹的嚴嚴實實。本來是在水亭等戚家二老爺,結(jié)果直接說了聲有要事,就帶著里面那位回來別院。
他還被趕下去撈衣服不說,還被差著去了趟繡莊,別提被那女掌柜瞅的時候多丟人了。
岑子衿昏昏沉沉的換好衣服出來時,談修齡已經(jīng)命人準備好了馬車,棕色梨木馬車,邊上掛了一塊黑漆木牌,朱筆撰寫了一個“秦”字。
秦府的馬車?
“小姐之前的衣服已經(jīng)讓你的丫鬟拿回府里了,談小姐給您帶了封書信和北方土儀委托秦夫人轉(zhuǎn)交給您,已經(jīng)放到馬車里了?!?p> 還真是面面俱到,絲毫不落人口實。
“替我謝謝談大人?!?p> 從剛才談修齡離開就再沒有看到他,想來是貴人事忙,岑子衿也無意打擾,就只好拜托這個三面之緣的壯漢代為轉(zhuǎn)達謝意。
“小的白海,小姐不用客氣。”
原來他就是白海,岑子衿再次謝他救命之恩。
等到了快到慶春路的時候,岑子衿已經(jīng)渾身滾燙,額頭滾滿虛汗。
馬車突然停下,轎簾掀起,阿碗迅速進來檢查岑子衿是否受傷。
“有人通知我在這等您……小姐你起燒了!”
阿碗拿著帕子給岑子衿擦拭額頭,對著馬車外大喊,“大哥,麻煩你快點把我們送回府,我們家小姐起燒了!”
白海一聽,右臂一揮,馬鞭落下,馬兒吃痛地奮蹄前奔,本就離得不遠,眨眼間便到了三房的角門。
吩咐守門的小廝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阿碗來不及和白海打招呼就扶著岑子衿回了澤芳院。
常大夫趕到的時候,岑子衿已經(jīng)燒得有點迷糊了,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哭,有人在撕喊,有人在催她快走,還有京都菜市口那座斬邢臺,劊子手舉起的清亮刀鋒……
“起燒了?嚴重么?”
別院里,貴人事忙的談修齡側(cè)臥在織錦軟榻上看著本棋譜,聽到白?;貋矸A告,翻書的手指一頓,眉梢輕蹙。
“屬下不知,那個叫阿碗的丫鬟直接就把岑三小姐扶回去了,我在外面守了一會兒,看到有大夫進去?!?p> “嗯,戚家那邊怎么回事?查清了么?”
“和岑三小姐一起落水的是戚家的一個丫鬟,只是她們落水后沒多久,戚家大爺就在那出現(xiàn),讓身邊的小廝把那丫鬟救了上來,戚大太太也很快趕了過去,讓人那丫鬟抬了回去。”
劍眉輕挑,談修齡緩緩出聲,“戚晨么……”
鈞瓷七片
談修齡:太久沒出來透氣了…… 紀鈞:同…… 岑子衿:事兒多,來不及想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