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么可能?”我驚訝道:“那些將士不過凡人之軀,莫說三萬了,便是五萬都不可能對付得了這眾多妖魔的。更何況,二郎入我蒼梧不過才區(qū)區(qū)三年?!?p> “你們都不可能,我憑什么覺著我人族就有可能?三年了,我人族在水深火熱中苦苦熬了三年。你們當(dāng)中何曾有一人前來相助過半分?如今卻跑來指責(zé)起寡人的不是。你們,”沈熙寰沈熙寰拂袖冷笑,一字一頓道:“有何資格?”
我被堵得無言以對,咬著唇低頭不再說話了。
修道之人哪怕未修得長生之體,可活個幾千年并不難。三年光景不過彈指之間,倒也不算得什么??煞踩瞬贿^區(qū)區(qū)幾十年壽命,三年的苦況對他們來說,確實太長了。
我們這群在盛世中自譽為濟世為懷的修道者,我們這群萬年來一直享受著人族供奉的修道者,我們這群一直受著他們尊崇,被他們視為倚靠的修道者,卻在他們最需要之時,選擇做一只將頭埋進沙土中的鴕鳥保全自身。
我們同將子民拱手相讓的沈熙寰有何區(qū)別?
甚至,我們比他更為殘忍。
因為我們曾是他們的希望,卻又親手將這希望狠狠扼殺了去。
沈熙寰說的對,我們有何資格指責(zé)他呢?
二郎低垂下頭,痛苦的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怎會變成這般模樣,怎會變成這般模樣的?”
“寡人亦是想問問,怎會變成這般模樣的?!鄙蛭蹂緭P起頭閉上雙眼,兩行清淚滑下他的臉頰:“我已經(jīng)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無論我怎得跪著求他們,可亦是只能保住這方寸之地?!?p> 他像是失了力氣般蹲下身子,將頭埋進膝蓋中無助的哽咽起來:“二皇兄,你和大皇兄當(dāng)初硬要我坐上這龍椅,我隨了你們的心意??赡銈?yōu)楹我獮閭€女人棄我而去?我不會做皇帝,我真的不會做皇帝啊......”
“三皇弟......”二郎紅了眼眶:“我不該這般消失,大皇兄亦是不該同阿珍去云游四海。這副擔(dān)子丟給你一人承擔(dān)了這些年,是我們對不住你?!?p> “同阿珍去云游四海?”沈熙寰聞言站起了身,若不是臉上淚痕未干,我都要以為方才那人不是他了:“阿珍是我的妃子,怎配同大皇兄雙宿雙棲?”
聽見他用的是“怎配”二字,我便知曉在他心中是有多瞧不起這女子了。
“你的妃子?”二郎怔了怔,詫異道:“你說賢妃?賢妃不是阿青么?”
“阿珍是賢妃,阿青才是,”沈熙寰眸色冷了起來,咬牙一字一頓道:“宣文王妃。”
二郎胸口急速起伏起來:“怎會這樣?三皇弟,這到底是怎得回事?”
“怎得回事?這,當(dāng)然要去問你的好阿珍了?!鄙蛭蹂卷滟饋?,轉(zhuǎn)身往外走去:“寡人今日也乏了,補給之事明日再議吧?!?p> “你站......”
二郎話音未落,卻聽得外面?zhèn)鱽硪魂圀@慌的呼聲:“著火啦,佳怡宮著火啦......”
“佳怡宮?”沈熙寰腳步一頓,不滿的嘀咕道:“這賢妃怎得三天兩頭給寡人找麻煩?!?p> 二郎一聽佳怡宮便是阿珍的寢宮,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沈熙寰瘋了似的跑了出去,我和凝露凝夕一怔,趕忙緊隨其后。
二郎一路朝著火光方向跑得飛快,我和凝露凝夕本想提醒他御劍更快,卻始終追不上他的步伐,直到到了佳怡宮那座著火的高樓之前,他才喘息著停了下來。
此時火勢已是極大,樓臺早已被大火緊緊包裹著。宮人們四處奔走忙著救火,然任憑他們怎么努力卻始終徒然。
我見這座樓臺修建得十分恢弘,依稀可見雕刻精美的壁畫,那些在火中掉落的名貴珠寶亦是數(shù)目眾多,頓覺十分奇怪。
傳聞不是說賢妃并不受沈熙寰待見么?怎會住在如此奢華的佳怡宮?
不過見著著火的是樓臺,而非寢宮,我們又松了口氣。
沈熙寰此刻才慢悠悠的來到我們身邊,望著二郎挑起了眉:“二皇兄,寡人妃子的宮中著火,寡人都不急,你卻跑這般快作甚?”
二郎瞪了他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一宮女對著高樓哭喊著:“娘娘,娘娘還在上面,你們救救她啊。”
我們瞪大眼睛往樓臺上細細瞧去,果然隱約瞧見火中一站得筆直的人影。
這賢妃,大半夜不在寢宮睡覺,跑來樓臺作甚?
火已經(jīng)將她包裹了起來,然她卻似感覺不到疼痛般,定定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好像在眺望著什么,又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阿珍?!倍纱篌@,便要往火中沖去。
沈熙寰一把拉住他:“你管她作甚?”
二郎剛想要發(fā)火,樓臺上卻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呢喃之聲。那嗓音被煙火熏烤得有些沙啞,時不時還會輕咳喘息上幾聲,似乎正在極力忍受著痛苦。
仔細一聽,卻是一首歌謠。歌聲極為恬靜,仿似響徹在一個寧靜的山野,而非火勢沖天的佳怡宮。
“在那高高的山坡上,住著......住著一個小兒郎。在那對面......對面的山丘上,住著一個小......小姑娘。小兒郎說長大......長大后,一定要娶......娶小姑娘。小姑娘的臉......臉紅紅,笑得好像......好像那月......月亮......”
歌聲啞然而止,火中的人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