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見蘇軾回應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激動道:“恩公,沒想到此生還能再見您,真的太好了!”說著拉了下身邊呆若木雞的少年,道,“阿井,這是當年救我們的蘇子瞻恩公??!”
阿井聽后眼框泛紅,淚水噴涌而出,跪下連磕三個響頭,哽咽道:“恩公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蘇軾及身后的王閏之等人一臉迷茫地看著眾人。他急忙扶起二人,疑惑道:“你們是?”
少年道:“我是阿元,他是阿井?。 ?p> 蘇軾思緒回轉(zhuǎn),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們啊!”
王閏之震驚道:“是當年那個老愛哭鼻子的阿元,和在井邊救回來奄奄一息的阿井嗎?”
阿元、阿井異口同聲道:“正是?!?p> 十年前,密州蝗災,不少百姓丟兒棄女,蘇軾身為知州不忍孩子們餓死街頭,于是命衙役全城搜救棄兒,養(yǎng)在衙門里。阿元被父母遺棄時已九歲,所以記得蘇軾的容貌。阿井就救回時只有兩歲,因不知父母是誰,蘇軾為其取名阿井。后來衙門收養(yǎng)的孩子們越來越多,無力負擔,蘇軾只得以每月供給米糧相誘,勸百姓收養(yǎng)棄孩。
蘇軾震驚地看著二人,感慨道:“十年不見,你們都長大了,如今過得好嗎?”
阿元道:“托您的福,去年剛?cè)⑵?。?p> 蘇軾笑道:“我有何??赏校俊?p> 阿元道:“如果不是當年恩公相救,我早就餓死街頭,哪有如今的日子。恩公路過此地是要去赴任嗎?”
蘇軾道:“是啊,去登州赴任?!?p> 阿元道:“恩公既然來了,就去我家坐坐吧,也好讓我有機會報答您的恩情。”
阿井道:“還是去我家吧,我家離城門口近?!?p> 蘇軾本欲拒絕,怎奈對方竭力相邀,盛情難卻,只得前往。阿井對阿元道:“你先陪著恩公,我回去告訴大伙,大家知道恩公回來了一定很開心?!闭f著一路狂奔回城。
蘇軾看著阿井狂奔的背影,對阿元難道:“他去通知誰?”
阿元道:“當然是您救下的孩子們啊,這些年大家時常念叨您呢?!?p> 城中百姓聽聞蘇軾來了,皆奔走相告。蘇軾還沒入城,就見密州百姓傾城而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地一片,將前路圍得水泄不通。人群中不少人擠到蘇軾面前,跪謝當年的救命之恩。一時間,歡呼聲、嬉笑聲、感激聲、哭泣聲此起彼伏。
大家一邊感謝著蘇軾,一邊講述當年他做的一樁樁為民造福的好事。蘇軾以袖拭淚,感動不已。十年時光悄然偷走了他的容顏,卻默默留下了為民造福的豐功偉績,并與世長存。
阿元邊走邊對蘇軾道:“恩公此去登州,何時再回來?”
身邊不少人隨聲附和道:“對啊,恩公西去何時回來???”
“恩公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 ?p> “恩公可不要忘了我們??!”
大家七嘴八舌地央求著……
蘇軾想了下,道:“一任三年,等任期結(jié)束有機會我會再回來看你們的?!?p> 正說著,密州知州霍翔聞訊趕來,邀請?zhí)K軾去官舍下榻,蘇軾欣然前往。就這樣,霍翔和蘇軾在前面走著,后面百姓組成數(shù)百里的隊伍步步相隨,一直將其送到官舍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翌日。
霍翔在超然臺宴請?zhí)K軾。蘇軾看著當年自己在此題刻的《超然臺記》,感慨萬千。密州干旱容易發(fā)生蝗災,蘇軾與霍翔暢談時不忘分享自己當年的經(jīng)驗,希望他能發(fā)展水利,防患蝗災。酒過三巡,霍翔道:“素問蘇大人墨寶難得,不知今日能否索要一二?”
蘇軾笑道:“霍大人見外了,拿筆來!”
霍翔大喜,急忙命人筆墨伺候。蘇軾不假思索,寫下《再過超然臺贈太守霍翔》一詩以贈之。
由于之前沿途游山玩水耽誤太久,蘇軾等人第二天便匆匆告別霍翔離開密州,趕赴任所。密州百姓含淚相送。
十月十五日。
登州。
蘇軾等人抵達登州,剛一抵達,見前方不少百姓夾道相迎,頗為感動。蘇軾歷任政績早已傳至登州,百姓聽聞蘇軾已抵達登州地界,紛紛出城相迎。蘇軾休息一晚,第二天便來到衙門,正式開始辦公。他將衙門的大小官員召至知州廳,等眾人坐定后,道:“我初來窄到,對此地不甚了解,你們先把此地的基本情況給我匯報一下?!?p> 官員們開始了漫長的匯報。聽完后,蘇軾眉頭深鎖道:“不夠?!?p> 眾人覺得已經(jīng)匯報的非常全面,不明白有何不夠。
之前一任通判、三任知州的為官經(jīng)歷讓蘇軾將畢生所學理論用于實踐,而黃州的躬耕生活更讓他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疾苦。他現(xiàn)在非常明白百姓渴望什么,需要什么。他對眾人道:“你們看到的皆是表象,很多深層的東西不深入民間調(diào)查是不會了解的。我給你們?nèi)斓臅r間,重新調(diào)查一下再來報我?!?p> 眾人領(lǐng)命離去,蘇軾開始翻閱登州各類卷宗,了解本地過往的情況。
四天后。
蘇軾已將卷宗翻的七七八八,下屬們也相繼將調(diào)查情況進行了匯報,他對登州過往的情況總算有了一個較為全面的了解。
傍晚。
蘇宅。
王閏之和王朝云正在屋內(nèi)討論如何歸置家當、添置家仆之類的事務(wù),忽聞屋外傳來蘇軾哼曲兒的聲音。王閏之道:“子瞻回來了,看來心情不錯呀!”
王朝云莞爾一笑,對推門而入的蘇軾道:“什么事這么開心呀?”
蘇軾笑道:“經(jīng)過了幾天的調(diào)查,我發(fā)現(xiàn)登州存在不少問題。我今天做了個超級詳細的計劃,準備明天開始大干一場!”
王閏之見其說話時眉飛色舞的樣子,道:“別人一提到問題都頭疼不已,你反倒興奮起來了?!?p> 王朝云笑道:“他是閑的。憋了這么多年,手早癢了,恨不得把之前欠百姓的都補上?!?p> 蘇軾哈哈大笑,道:“知我者,朝云也?!庇械娜顺鍪司褪菫榱孙w黃騰達、腰纏萬貫,而蘇軾久經(jīng)世事,卻依然初心不改,秉持為官就是造福于民,而非個人得失,學而無用就是暴殄天物。他困在黃州多年,雖開導自己隨遇而安,但內(nèi)心總有一個為江山社稷獻計、為一方百姓造福蠢蠢欲動的心。好在天公作美,他終于重返官場,怎能不大干一番呢!
翌日。
十月二十日。
蘇軾將自己定好的計劃回顧一遍,準備召集官員開會,著手大干一場。思路剛捋好,屋外傳來洪亮的喊聲:“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