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濱再次陷入了回憶的糾纏,但他覺得他離沖破這個糾纏已經(jīng)不遠了,那時候他就有可能會面對新生。
他一直不太感期待幻想美好的未來,因為上輩子的他總結(jié)出一個規(guī)律。凡期待的都很難達成,后來簡直成了詛咒。比如出差,當他身體不好,或者有事不想走的時候,一定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當他想出門的時候,又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生命是如此的無常??!
某一次出差去了一個地方,那里有他喜歡的人,到了地方,他發(fā)信息給她,想約她出來吃飯,聊聊天。然而她告訴他,我去了你的城市考試。錯過,是他生命中的主題之一,可能也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主題,無法掌控的行為和命運,我們該如何自處?
命運像是給他的學(xué)業(yè),愛情,愛好,事業(yè)的路上設(shè)置了一道道的關(guān)卡,他一路闖關(guān),也曾舉手投降。最終倒在了某個關(guān)卡之前,Game over。
在夢境里,在回憶里,他重復(fù)那些關(guān)卡,那次暴力,那次由于連綿不絕的大病終究被耽誤的學(xué)業(yè),那些由于種種原因被他錯過的所愛的人,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隔著不同的回憶,隔著不同的身份,隔著不同的對于生活的信念,終究還是不可能。還有事業(yè)上遭受的挫折和痛苦。
即使在夢境和回憶里,他仍然無法過關(guān)。
他一次次夢到前世的表妹,高中的文藝委員,不斷的因為某情某景觸發(fā)一些回憶,他想到的都是那些沒來的及說出的話,那些因為怯懦失去的機會,那些因為巧合而錯過的人。真的是命運,還是里面有個核心?
“你欠我一個擁抱,而我的手你還沒有牽到?!边@句歌詞讓他想起兩個人。一個是他心理學(xué)小組的姑娘,他們曾聊的極為開心,他說想隔空給她個大大的擁抱,她說不用,下次見面,我們直接擁抱,等到見了面,他退卻了,畏縮了。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他竟然真的永遠錯過了這個擁抱。
曾經(jīng)和女朋友熱戀的時候,他一直詬病微信里那個擁抱的表情,手那么短,什么也抱不住。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才是人間的真相。他真的什么也抱不住,對朋友,家人,愛人的困難,自己的渴望,他所能做到的甚少,身不由己,無能為力,是他在中年最深刻的體會之一。
這時,他想起前世單位的一個領(lǐng)導(dǎo),能力很強,前途遠大,不止一次傳出來要提拔這個領(lǐng)導(dǎo)的消息,而這個領(lǐng)導(dǎo)卻因為和一個女下屬曖昧不清,錯失了好幾次機會,他某次甚至見到她倆公開在食堂親密的吃飯,徹底放任自流了。背景是兩個人都結(jié)婚了,都對婚姻不滿。且不從道德的角度和法律的角度評價,從這件事他得到啟發(fā),想要得到什么,必須要付出代價。就看這個代價你付不付的起了。
江濱始終在感情,事業(yè),學(xué)業(yè)各個方面受挫,除了堅持,忍耐,一以貫之的能力比較差以外,他不舍得放棄,恐怕是最大的原因之一了。取舍,取舍,舍得,舍得。
做決策是要承擔責任的,尤其是對自己生命的責任。曖昧不清和糾纏不休,這是他感情生活中的兩種狀態(tài)。他很喜歡前者的狀態(tài),只不過沒有一個女人愿意和他永遠曖昧下去,愛情終究要走到現(xiàn)實,而他不想承擔作為一個人歸宿的責任,他自認為背不起另一個人的人生。
相互攙扶,相互陪伴的前進,固然很讓人心動,但更多人得到的只是相互拉扯,相互約束,相互捆綁的婚姻和愛情。
其實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個欠他一個擁抱的姑娘,其實是他主動切斷了聯(lián)系,他害怕親密關(guān)系,害怕里面的占有,約束,綁架,他想要享受溫暖的擁抱,親密的接觸,卻更加恐懼付出的那些代價,尤其是自由。
還有一個他時常想起的姑娘,他們相識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在臺上講課,她在臺下認真的做筆記。那時他負責對所有新入職的員工進行培訓(xùn)。她的臉很明媚,與那時的陽光一起永遠鐫刻在了他的內(nèi)心深處。
那時,他還存著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觀念。他不懂得如何接近,只是單純的對她好,幫助她考試作弊拿了高分,她進了好的部門,他給她出謀劃策。她那時是有男朋友的,大學(xué)處了四年的男朋友,因為兩地,感情正在崩潰的邊緣。那時有很多人追她。
時隔多年,想起來還是無法穿越,還是那么心痛。
他記得那些美好的時光,那次和她一起組織活動,兩個人靠得很近,心跳的都很快。
他未曾孤注一擲的去追求她,也許是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太多的失敗,在經(jīng)歷了糾結(jié)掙扎以后,他最終在抉擇時選擇了另一朵不那么明媚的花兒,后來他的媳婦,選擇了那個容易走的道路,后來他們都夸他的媳婦找了個好老公,都說江濱配得上更好的,這也是他們夫妻矛盾的一大根源。
然而他卻不甘心,他仍然環(huán)繞在那個他未曾選擇的姑娘周圍,她去給他的婚禮記了禮帳,他去給她在單位補辦的婚禮做了證婚人。兩個人都始終沒有往前邁那一步,屈從于慣性,屈從于恐懼,卻放棄了愛。
她是天蝎座,他是巨蟹座,星象學(xué)上說他們的配對是一百分??杉词故且蝗f分,也牽不住兩個都不敢進一步的人。他心里的痛苦,猶豫,畏怯,她心里可曾有過?
那些不愿提及的名字,那些洶涌而痛苦的回憶浪潮將他淹沒。我到底在怕什么?未來,那些不可控的東西吧,還有競爭,處在那個狼多肉少的單位,很多人追求她,他并不是獨一無二的,卻也是最優(yōu)秀的競爭者,可他不喜歡競爭。在雄性競爭雌性的世界里,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決所有問題,而其他人卻無所不用其極。所以他最終失敗了,他們也沒成功,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大學(xué)時的男朋友。卻兩地分居了六年。
后來江濱刪除了她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她既然無法在一起,也無法釋懷,不如徹底相忘于江湖。在他死前一次出差到那個單位的時候,江濱又忍不住加了她的微信,她告訴他她已經(jīng)調(diào)走了,回到了自己老公的身旁。他們討論了他的健康,她的孩子,他們共同的同事,朋友。江濱心里悵然若失,以為即使那樣的圍繞在她身邊也會有很多年,直到他們老去。沒曾想。一別卻是永訣。待他長大,她已經(jīng)徹底老去,她曾經(jīng)的容顏,明媚,帶給他的溫暖,悸動,也將徹底只存在于他的記憶里。
每一段感情,包括暗戀,曖昧,在一方徹底終止之前,江濱都以為自己除她之外再也不會愛了。實際上,如果徹底結(jié)束掉,江濱就會找一個地方把她們埋藏在心底,再去開始下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