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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然而止的列車

40號陳麗娜 41號林銘英

戛然而止的列車 五七零八 1602 2020-03-13 09:27:18

  陳麗娜和林銘英的注意力一直在對方身上,但語言和目光毫無交集。她們不再打電話了,但監(jiān)督著對方,只要其中一個摸出手機,另一個立即繃起來,也摸出手機,觀察著對方的動向,以確定要打電話還是發(fā)信息。

  林銘英咬牙暗罵該死的火車,停了這樣久,她得和這個狐貍精呆這么長時間,她覺得耐心快被磨盡了,若不是走到耐心邊緣,她或許還會那么拖下去吧。

  其實,林銘英幾年前就開始找陳麗娜了,暗暗地找,不著不急地找。她沒有進城,劉齊良的口風也把得很緊,她一直沒打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幾個月前那場大哭之后,她一心一意,咬牙切齒地找起來了。

  借問劉齊良的朋友,向劉齊良的親戚探問,都盡量地七拐八繞,旁敲側(cè)擊,但問者與被問者都心知肚明,又互相裝著傻,林銘英每次探問都帶了屈辱,感覺臉皮被撒扯的劇烈疼痛。在尋找中,林銘英的恨隨著痛一層層累積,沉重到她難以喘氣的地步。

  林銘英找到了,陳麗娜娘家竟只在隔鎮(zhèn)。確定是陳麗娜的家時,林銘英立在路對面,望著那個房子哈哈大笑,笑得滿臉眼淚。林銘英擦干眼淚,找了一家面館,吃下兩大碗面,直到肚子發(fā)暖,腳腿有力。她直直走進那個房子,問:“這是陳麗娜家嗎?”兩個老人迎出來微笑點頭,問有什么事,說我們麗娜住在城里。林銘英自己找張椅子坐下,說:“你們怎么教女兒的,壞了別人的家?!焙偩齻€字本來到嘴邊了,終究沒有出口。

  兩個老人臉色變了變,但沒敢發(fā)作,林銘英看出他們意識到女兒理虧,她深呼了口氣,開始細細講述。她講了當年那場婚禮,講了這么多年侍候公婆,講了她和劉齊良的女兒,講了劉齊良家所有的親朋好友。她看見兩個老人臉漸漸偏開,脖子漸漸軟下去,她知道,老人無法回避這些的,最后,她說:“讓你們女兒回來吧,和我對對公理。”

  兩位老人默了半晌,陳麗娜的母親說:“年輕人的事,我們不攙和。”

  林銘英坐在那里不走了,看著兩個老人,老人坐著她看,站起來她看,喝水她看,看電視她也看,天晚了林銘英就走,第二天再來。為了做好這件事,她平生第一次在鎮(zhèn)上訂了旅館。老人終于給兒子打電話,陳麗娜的哥哥來了,林銘英又開始講,將對老人講過的話原原本本講給陳麗娜的哥哥聽,他聽得很不耐煩,但來之前想罵的粗話出不了口了,冷冷地說:“你找劉齊良去,煩兩個老人算怎么回事?!?p>  “劉齊良當然是要找的?!绷帚懹⒄f,“陳麗娜也要找,但我找不到陳麗娜,只好托你們幫忙?!绷帚懹⒆哉J為,那是這么多年來她最有耐心,最有頭腦的一次,她不睬屋里幾個人的冷臉冷眼,穩(wěn)穩(wěn)地坐著。

  當晚,林銘英離開的時候,陳麗娜的父親說:“別再來了,這屋子不歡迎你。”

  林銘英說:“要不是找人,我也不想來的——我總不能坐在門口吧,左鄰右舍見了總要問,我是藏不住事的人,若說多了怕二老以后不好出門?!?p>  兩個老人終于給陳麗娜打了電話,陳麗娜在電話里罵起來,罵林銘英神經(jīng)病。罵完后她立即買了車票,連夜趕回來。這么多年,這是陳麗娜第一次失態(tài),這件事上,她原本一直穩(wěn)操勝券,不急不躁。

  陳麗娜進門就看見林銘英,林銘英慢慢立起身,高高大大,逼視著陳麗娜。那一刻,陳麗娜心里攥著的一股氣突然散了,她冷冷地看了林銘英一眼,冷冷地笑了笑。那股氣跑到林銘英身上了,她感覺氣從腳底直竄上去,弄得她脖子發(fā)粗,眼睛突出。

  陳麗娜說話了,淡笑著問林銘英提別人做什么,找人做什么靠人,問她是嫁給那幾張婚慶酒席嗎?是嫁給公婆嗎?是嫁給劉家那幾間破屋嗎?是嫁給劉家的親朋好友嗎?最后,她點出,劉齊良不認,算個什么呢?

  “好笑,可憐!”陳麗娜這樣結(jié)束了她的話,端杯喝水。

  如果手邊有火和氣油,林銘英相信她會燒掉那間屋子。若不是劉齊良的電話和親朋的相勸拉扯,沒法想象那一天將如何收場。

  上火車的那一刻,林銘英就開始后悔,怪自己腦子壞掉了,竟答應一起去見劉齊良,這不是承認了嗎?這個女人和自己平等了,兩個女人一起趕去讓一個男人定奪。她暗暗揪住頭發(fā),但很快想起自己的計劃,瞬間平靜,她握了下手心,堅信所有的力氣攥緊了?,F(xiàn)在,車停了這么久,她覺得要攥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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