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天被一陣飯菜的香味叫醒,他睡眼朦朧半睜半閉,突然就被嚇了一跳,“這是哪?”周天腦海里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他坐起身瞪大眼睛茫然看著周圍的一切,半晌才想起來昨晚自己睡在了肖克的家??磿r間已經(jīng)七點半了,他趕緊起身穿好衣服,出門看見李玉梅正在往飯桌擺放筷子。
“阿姨早上好?!敝芴煨邼匦πΓ瑸樽约哼@么晚才起床有些不好意思。
“起來啦,快去刷牙吃飯了?!崩钣衩返恼Z調(diào)還是那么歡快。
飯菜很可口,雖然腹中空空如也但周天還是矜持地沒有狼吞虎咽,李玉梅見狀不停地往周天碗里夾菜,“你怎么不吃?。堪⒁套龅娘埐缓贸詥??好吃你就多吃點嘛,不吃飯哪有力氣上班,你瞧你瘦的。”肖隊就坐在那邊吃邊笑。周天開著電動三輪車?yán)た巳ド习嗟穆飞喜煌5卮蝻栢谩?p> “撐得我褲子都快扣不上了,嗝。”
“你阿姨是自來熟,就那樣熱情的性格,沒嚇著你吧?回頭我說她?!毙た饲弥噹秃咧∏?。
“沒有,阿姨人挺好,”周天連忙解釋,“飯做得也挺好,嗝。”
走廊里又站滿了人,肖克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由周天攙扶著一步一步挪到了辦公室,屁股剛挨進(jìn)座椅人流就涌了進(jìn)來。肖克抬頭看了一眼,心說來者不善。
“肖隊長,我們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一個男子站在人前發(fā)問,紅著臉膛,刻意壓低著嗓門但卻陰陽怪氣。
“基本情況落實的差不多了,黃騰達(dá)騙取大家貨款的證據(jù)也都挺扎實的,現(xiàn)在正在進(jìn)行摸排,我們和市局那邊技術(shù)上的同志一直聯(lián)系著,就等他們的消息。”肖克說著一些大路邊上的話,明顯有些心虛。
“那他們那邊啥時候能有消息?。俊蹦凶永^續(xù)問。
“這個……那就說不準(zhǔn)了,黃騰達(dá)畢竟是逃跑了,這段時間他的行為一定會很謹(jǐn)慎,不會輕易被發(fā)現(xiàn),但時間長了肯定會露出馬腳?!毙た酥е嵛岬卣f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這個事啥時候能解決沒個準(zhǔn)確時間唄?”男子說話開始咄咄逼人。
“準(zhǔn)確時間我確實不敢向你們保證,線索可能今天就能發(fā)現(xiàn),也可能明天,可能后天,大后天,這誰也說不準(zhǔn)啊你說是吧?”
“你們在這坐著那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線索,除非線索長腿了跑你們這來了。你們天天坐辦公室翹著二郎腿喝茶看報紙的,等著黃騰達(dá)良心發(fā)現(xiàn)來投案自首了你們就能抓住他了。你是這個意思不?”男子開始冷嘲熱諷。
“同志你這話說得過分了啊,我們哪有那樣,這幾天不一直在忙著你們這個事么?我這幾天沒往外跑,那是因為外面證據(jù)基本摸清了,可我不一直和技術(shù)上電話聯(lián)系著呢么?電話里能解決的事再非往那跑一趟,那不是純屬浪費時間做樣子給你們看嘛。再說我腿昨天受傷了,確實有些不太方便?!毙た四托牡亟忉尩?。
“哦,你們忙著呢?你們忙什么了?天天忙著往微信群里發(fā)笑話?你覺得我們還笑得出來么?你一來就往這一坐,是,你腿受傷了我們都看見了,這下你更有理由不去抓黃騰達(dá)了。你們是吃國糧的,旱澇保豐收,所以你們不急。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都是白眼狼,吃著人飯不干點人事。你們拿的錢都是我們的血汗錢你知道嗎?都是我們納稅人的血汗錢!我們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你這樣對待你爹媽,你不孝順?biāo)懒说孟碌鬲z的我告訴你!”男子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后指著肖克的鼻子咆哮起來。
肖克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盯著男子,如果不是腿疼他或許早就站起來了。他還沒來得及發(fā)作,旁邊的周天突然伸手指著男子的鼻子就走上前,“你有事就說事,別牽扯家里人!嗝?!?p> 周天原本洶洶氣勢,被這一個飽嗝打得蕩然無存。
男子沒憋住,冷笑一下,旋即恢復(fù)了憤懣,“哼,你們倒還能吃得飽飯,你知道我們這些天過的什么日子嗎?啊?”男子將一個懷抱嬰孩的婦女從身后拉到跟前,“孩子他媽因為這個事都不下奶了,我們連奶粉都不舍得買,這么小的孩子天天喝米湯,天天喝米湯,這要你們家孩子你心疼么?”男子說著眼圈一紅落下淚來。孩子受到了驚嚇,張嘴哇哇大哭,母親憐愛地輕輕拍打搖晃著小小的身體,也是淚眼婆娑。
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有孩子的哭聲繞梁回蕩,一聲聲揪扯著每個人的心。
鄭菲聞聲趕來,從挎包上解下一只毛絨絨的小兔子不停逗弄著孩子,嬰兒漸漸止住了哭,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只可愛的小東西。
“小寶寶,送給你好不好?”鄭菲把小兔子放在了嬰兒的懷里。
“不要不要?!蹦赣H嘴上推辭著,卻騰不出手來。
“拿著給孩子玩兒,又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鄭菲說著托起孩子母親的手臂,“大姐,咱去那個屋歇會,讓他們在這商量事,別嚇著孩子?!?p> 肖克看到男人落淚的時候心立馬就軟了,他很能理解怎樣的窘境才能讓家里那個頂天立地的頂梁柱屈服。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對男子招招手示意他過來,然后對他身后的人群說道:“你們大伙先出去一下,我跟他說幾句話?!?p> 眾人出去,周天關(guān)了門,男子狐疑而謹(jǐn)慎地看著肖克。肖克從兜里掏出錢包,拿出里面所有的三百多塊錢,拍在男子手里,“這錢你先拿著,應(yīng)應(yīng)急?!?p> 男子驚訝地急忙縮手,語氣也變了,“這不行肖隊,哪能要你錢。”卻被肖克緊緊抓住沒有掙開。
“你先拿著吧,給孩子買點奶粉?!毙た藞猿职彦X塞在男子手里,“我也不是土豪,沒那么多錢,不可能每家都照顧到,所以我單獨把你留下。都是做父母的,你的難處我了解。不過你放心,我給你錢并不是要收買人心,我肖克做事坦坦蕩蕩,對得起父母百姓對得起天地良心,黃騰達(dá)這起案子,我絕對會查到底,給你們一個交代?!?p> “對不起肖隊,我也是給逼得沒辦法。唉?!蹦凶有叩脻M臉通紅,嘆了口氣。
“沒關(guān)系,我知道,這事?lián)Q誰都一樣?!毙た擞H和地說道,“我建議你們大家還是先回去吧,我去給領(lǐng)導(dǎo)匯報一下這起案子,看能不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p> “行吧?!蹦凶佑謬@了口氣,看了看手里的錢,“那,謝謝你了肖隊?!?p> “沒事。把錢揣兜里,別讓人看見?!毙た苏f。
男子擠出一個短暫的笑容,把錢放好,又感激地回頭看了肖克一眼,轉(zhuǎn)身出了門。
“走吧,”肖克對周天說,“把案卷拿好,看來閉門造車是不行了,多請示多匯報總是沒有錯的。”
周天扶著肖克走出辦公室,出門的時候兩人卡在門框里差點一起摔了,“我還是給你買副拐吧肖隊?!敝芴彀欀碱^。
“不用不用,你這人體拐就挺好?!毙た苏f笑著。這時田文健迎面走過來,肖克立馬沉了臉。
“哎喲,你這怎么了肖隊?腿怎么瘸了?”田文健快步跑過來關(guān)切地問。
“你小子往群里發(fā)的笑話吧?”肖克咬著牙沒搭理他的問話。他不喜歡接觸這些新鮮事物,一直沒用過微信,但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誰做的事。
“什么笑話?”田文健一愣,隨即明了,“是啊,讓大伙樂呵樂呵,緩解下焦躁的情緒嘛。效果怎么樣肖隊?”田文健一臉得意地看著肖克,還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說“快表揚我啊”。
“你小子再往群里發(fā)笑話看我怎么收拾你!”肖克惡狠狠地說道。
“誒?”田文健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肖克和周天走出好遠(yuǎn)他才反應(yīng)過來,朝兩人背影喊道:“我那都是下了班才發(fā)的啊肖隊,沒占用上班時間。”
“再發(fā)一個我把你手打折?!毙た嘶仡^氣憤地說,然后和周天轉(zhuǎn)身上了樓梯。
孫局長正在網(wǎng)上瀏覽市局的文件,看見肖克敲門而入顯得喜出望外,“有好消息啦?”孫局長樂得咧著嘴問。
“沒有消息。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肖克邊說邊艱難地挪動腳步,一屁股坐進(jìn)了沙發(fā)里。
“嘖……”孫局長失望地咂了一下嘴,“你腿怎么了?”
“小傷,不礙事?!毙た藦闹芴焓种薪舆^案卷拍在桌子上,“你看,光材料就搞了這么厚一沓了,下一步該怎么辦,我是一點轍也沒有了,您給支個高招。”
“嘿嘿,”孫局長突然笑起來,“這不像你的作風(fēng)?。磕阋灿袥]轍的時候?”
“孫局您就取笑我。我這孫猴子還能逃出您的五指山?這不來向您取經(jīng)來了?!毙た诵χf。
“你呀,你唐僧還差不多,老好人、死心眼一個?!眱扇瞬蹇拼蛘煟瑢O局長笑得很開心。
“姜還是老的辣,一看您就胸有成竹,有什么好法子你快教教我,快教教我?!毙た俗绷松碜印?p> “沒法子?!睂O局長端起茶水倚在靠背品了一口,“真沒法子,你瞪我我也沒法子。技術(shù)也上了,追逃也上了,通緝令也發(fā)了,他家也派人盯著了,我真沒法子了,只有等了,再狡猾的狐貍早晚也得露出尾巴?!?p> “我們能等,那些商戶等不了啊。這都半個多月過去了,那些商戶的耐心早就磨沒了,不瞞您說,今天一早他們氣勢洶洶地又來了,我好說歹說給勸了回去。可這不是長久之計啊,沒準(zhǔn)他們明天后天還得來,沒準(zhǔn)下午就得過來。咱不能等啊領(lǐng)導(dǎo),咱得主動出擊啊。”肖克明顯有些急眼。
孫局長聳聳肩,又喝了口茶,“我真沒法子?!?p> “那行,”肖克盯著孫局長看了一會,確定他沒有后話,便站起身,“那商戶們再來我讓他們來找您得了?!毙た苏f著就往門外走。
“你敢!”孫局長一口茶水噴出來,差點沒嗆到。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肖克頭都沒回。
“你,你,你等等?!睂O局長拿出毛巾擦著褲子,略一沉思,“要不你們?nèi)ニ改讣依锟纯?,做做老人的工作。我聽說這個黃騰達(dá)在家里是根獨苗,而且還挺孝順,他就是隱藏得再深也不可能不要爹娘吧。如果能做通老人的工作那就好辦了?!?p> “那好,我們先去試試看?!毙た四樕下冻鼋器锏男θ?。
“什么試試看?方法教給你了,辦成辦不成那是你的事了,可跟我沒關(guān)系啊?!睂O局長生怕被肖克訛上。
肖克原本想叫上付書勤,轉(zhuǎn)念一想,給鄭菲打了個電話?!澳銇砝覀儍蓚€出去一趟吧,和老人交流的話女孩子應(yīng)該更方便一些?!?p> “你們兩個大男人,讓我開車?yán)銈兂鋈?,好意思么?”在車上,鄭菲手握方向盤跟二人開玩笑。
“其實我也會開,要不換我試試?”周天說著就作勢要解開安全帶。
“你省省吧,我腿剛?cè)沉诉€沒好呢,你再給我弄醫(yī)院去。”肖克打趣道。
“哎,我姑姑在駕校上班呢,你報名考試找我,包你過關(guān)?!编嵎埔荒樀牡靡?。
順道給肖克買了一副拐杖,周天掏的錢。鄭菲開著車駛離了主路,將車停在胡同口一處并不礙事的位置,三個人八條腿緩緩走在石板路。之前調(diào)查黃騰達(dá)家庭情況的時候肖克曾多次來過這里,他知道進(jìn)了胡同第三家,那戶門樓最高最大白墻紅瓦的三層小洋樓就是黃騰達(dá)的父母家,院子里靠墻有個葡萄架,果子熟得正好,一串一串胖嘟嘟地掛在藤上很是喜人。他也曾偽裝成一名若無其事的過路人近距離觀察過黃騰達(dá)的父母,老兩口神態(tài)安詳待人恭謹(jǐn),一看就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并沒有因為有了個暴發(fā)戶兒子而轉(zhuǎn)變做人的本性。而且,從兩人言談舉止之中,絲毫看不出家里已突遭變故的跡象,一切生活如常?;蛟S黃騰達(dá)壓根就沒敢把噩耗告知二老,畢竟老人對此無能為力卻只有徒增煩惱,這倒也符合旁人對其“孝子”的評價。
但和老兩口正面接觸這還是第一次,肖克心里有些沒底。
大門敞開著,但絕對不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周天敲了敲門,喊了兩聲,沒人應(yīng),三人試探著往里走?!坝腥藛??”周天站在葡萄架下面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誰???”屋里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很快防盜門被打開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從里面走了出來。
“哦,大爺,請問這是黃騰達(dá)家嗎?”肖克開口問道。
“是啊。你們是?”老人不停打量著三人。
“我們是黃騰達(dá)的朋友,他在家嗎?”肖克平靜地問道。
“沒啊,他不在這住。你們有什么事嗎?”老人聲音里充滿了疑慮。
“能坐屋里說嗎?”肖克伸手指了指里屋,“您看,我這腿也不太方便?!?p> “行啊行啊,進(jìn)來吧?!崩先苏f著側(cè)身讓路,“要不要扶你一把?”說著就伸出手要走上前。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毙た诉B忙擺手,受寵若驚。
客廳的裝修算不上富麗堂皇,倒也古色古香,清一色的紅木家俱讓人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只不過餐桌上鋪就的塑料印花桌布和沙發(fā)上彩色毛線鉤織的坐墊看來有些格格不入。四人分次坐下,一位老太太打里間顫巍巍地走出來,手里握著一個碩大的老年手機,這種手機的特點就是屏幕大、音量足、待機長,挺適合老年人使用。鄭菲連忙起身上前扶著她走到沙發(fā)前,坐在老伴身邊,“奶奶您坐這?!编嵎频穆曇艉芴稹K约河职崃艘粋€小板凳坐在了老太太的對面。
“你們......有什么事嗎?”黃騰達(dá)的父親率先開口發(fā)問,看得出他對肖克三人的身份充滿了懷疑。
一句話問得肖克語塞。他也不知道自己過來要做什么,只是聽從了孫局長的建議便有此一行,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本設(shè)想好的話題根本無從談起,坦白相告的話將原本置身事外的兩位老人推至風(fēng)口浪尖,讓其擔(dān)驚受怕備受煎熬肖克實在于心不忍,當(dāng)然更不用指望他們能深明大義不惜滅親地一個電話將黃騰達(dá)招來認(rèn)罪伏法。肖克的思緒在老人深邃的目光盯視下一片混亂,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黃騰達(dá)......是不是出事了?”老人繼續(xù)發(fā)問。
肖克沉默了,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rèn),但這種沉默已給了老人明確的答復(fù)。
“唉,果然出事了?!崩先碎L嘆一聲,“你們不是他的朋友吧?你們是派出所的嗎?是來抓他的嗎?他犯了什么事???”
話已至此,再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肖克從兜里掏出警官證拿給老人看,“我們是咱分局刑警隊的......”
肖克話沒說完,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太太突然情緒失控,渾身顫抖起來,手機也“啪”一下從手中脫落摔在了地上,“刑警隊的?騰達(dá)犯了什么法要你們刑警隊來抓他?!他的錢都是做生意清清白白掙來的!”
老人轉(zhuǎn)過身握著老伴的手輕輕拍著,“你先別急嘛,聽人同志把話說完,你急什么嘛?!崩咸皖^不再作聲,眼淚撲答撲答滴落下來。鄭菲將板凳往老太太身邊挪近一點,溫言相勸:“奶奶,沒事的,你別哭了?!?p> 肖克將事情原委如實道出,尤其是商戶們目前生活的窘境被他描述得聲情并茂,老人邊聽邊搖頭嘆氣,“作孽啊。”鄭菲拉著老太太的手好一通安慰,老太太不說話,只是哭,任眼淚在滄桑的臉孔上縱橫。到最后鄭菲也紅了眼睛說不出話,輕輕抹起眼淚陪老太太一起哭。
沒人注意周天,他似乎接了個電話,起身出去了。
周天一只手插在褲兜,走出了客廳,穿過結(jié)滿碩果的葡萄架,又一直走出了大門,然后一拐彎,停在了一個角落里。確信從院子里出來的人不會一眼就看到他,周天這才將手掏出來。在他手里,赫然躺著那部老年手機。
周天懷著無比興奮和期待的心情按亮了手機屏幕,手指一哆嗦,不小心碰到了鍵盤?!耙?!”手機大聲地報數(shù),嚇得周天打了個激靈,原本他就做賊心虛,被這一聲喊嚇得差點將手機扔出去。探頭朝大門看了看,沒有人也沒有聲音,他這才定了定神,翻開了手機的通訊錄。
空空如也。
周天的心情頓時變得十分沮喪,看來自己只是多心了,要這么容易就能發(fā)現(xiàn)線索,那刑警的工作任誰都能做得來。但周天心有不甘,仍抱有一絲希望地點開了通話記錄,結(jié)果讓他眼前一亮。
通話記錄里密密麻麻的信息,卻分布得整整齊齊,因為那些記錄全部來自同一個手機號,而且,全部都是未接通的來電,那個號碼只存在于未接電話里,在已接電話和撥出電話記錄里,依舊一片空白。也就是說,這是一只單線聯(lián)系的電話,那個固定的號碼呼叫進(jìn)來后,被電話那頭,或者這頭的人,將來電給刻意掛斷了,然后再通過其他的手機進(jìn)行聯(lián)系。這無疑是電話雙方相互約定好的一個信號,一種交流方式。
周天激動地掏出自己的手機將通話記錄拍攝保存下來,頁面拉到底部他又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最早的一次未接通的來電就在兩個月前。如果按照商戶們的供述,那個時間黃騰達(dá)應(yīng)該已經(jīng)攜款潛逃。這下更堅定了周天的推斷,這個手機號一定和黃騰達(dá)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他小心翼翼地拍照完畢,做了兩次深呼吸平復(fù)下心情,這才起身回了屋。肖克正在詢問黃騰達(dá)的情況,老先生回答得很堅決,“沒有,黃騰達(dá)兩三個月都沒和家里聯(lián)系過了,他之前說要外出考察什么項目,時間要久一點,但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事。這孩子,打小就善良,周圍鄰居沒有不夸他的,可現(xiàn)在這社會,人善被人欺,唉......”鄭菲還在和老太太相對流淚,一張小臉哭得梨花帶雨,周天看了直想笑,還是努力憋住了,他上前拍拍老太太的肩膀,“奶奶,您別哭了,要注意身體。”說話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您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聯(lián)系到黃騰達(dá)沒有,事情既然發(fā)生了,總得想辦法面對,一味地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嘛。”肖克想方設(shè)法做老先生的思想工作。
“我上哪聯(lián)系他去,他一天天的不著家。再說他這么大個活人,自己有腿有腳的,他去哪我也不能一天到晚跟著他吧?”老先生突然打住話頭,“我不是故意說你啊小伙子,”他有些歉意地說,又小心地指了指肖克的腿,“不過你這樣你還當(dāng)刑警,能追得上壞人嗎?”
“我?我這不是殘疾,大爺,我是這兩天不小心崴了腳?!毙た诉B忙解釋。
“哦?!崩舷壬腥淮笪?,“那你們這還怪辛苦的。要不在這吃了飯再走?”
肖克聽出老先生話外之音,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再強留難免顯得不識抬舉。肖克起身和老人握手告別,“不了大爺,我們還有事情,先告辭了。如果您能聯(lián)系上黃騰達(dá),就跟他好好說說,讓他回來配合我們的工作,畢竟也不是什么惡性的故意犯罪,說白了就是經(jīng)濟上的矛盾,只要能把大家伙的貨款及時補還根本就不算個事嘛?!?p> “那是,那是,那一定的。我們家一直都是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肯定配合你們工作?!崩舷壬牟辉谘傻馗胶椭荒樀牟恍湃?。
“奶奶,我們走了,您要保重身體?!编嵎坡曇衾飵е耷?,和老太太依依惜別。
這種結(jié)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內(nèi),肖克也無可奈何,他上了車就一直板著臉,仔細(xì)回憶著和老人的對話,揣摩著每句從自己口中吐出的言語會不會暴露自己現(xiàn)在究竟掌握了多少證據(jù)。他聽到周天在前座“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討厭。”鄭菲嬌嗔一句,拿出紙巾對著后視鏡擦拭臉上的淚痕,“你們說讓我干啥來了吧,什么線索沒得到,還哭了個大花臉?!?p> “誰知道你這小姑娘心理這么脆弱呢,讓你來幫忙安撫老人情緒來了,你倒好,哭得比別人還慘。”肖克也忍不住笑了。
“哎呀,你看那老奶奶哭這么傷心,我看見心里就難受,我看見她我就想起來我奶奶,誰要惹我奶奶這么哭我能跟他拼命?!编嵎普Z氣恢復(fù)了正常,眼睛卻已經(jīng)哭紅了。
“看不出你還挺多愁善感的?!毙た死^續(xù)打趣道。
“妝都哭花了,這要讓人看見多難為情,丑死了?!编嵎茝陌锓鲆粋€粉撲在臉上補妝。
“不會啊,我覺得挺漂亮。”周天笑笑。鄭菲沖他翻了個大白眼。
“回去我還得找孫局長去,這老小子的法子不靈啊?!毙た诵那橛魫?,在后座自言自語爆了句粗口。
“嗯哼?!编嵎圃诤笠曠R里看著肖克,用力清了清嗓子。
“呸呸呸,說錯了說錯了?!毙た思泵Ω牧丝冢檬衷谧爝吷攘松蕊L(fēng),嘿嘿干笑兩聲。
“也不是一無所獲,肖隊你看看這個。”周天把手機伸到肖克眼前,“那個老太太手機上的通話記錄?!?p> 肖克瀏覽完照片,驚訝地長大了嘴,“你怎么弄到的?”
“你們說話的時候,我悄悄拿了那老太太的手機出去翻拍的。”
“你怎么知道她手機上會有這種東西?”鄭菲好奇地問。
“直覺吧,”周天略一停頓,“我看她出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蹊蹺,你想想哪個老人在家的時候還會拿著手機不離身的?而且是部老年機,又不能玩游戲又不能聊天看視頻的?!?p> “行,你小子真有你的。得虧你做了刑警,你要去辦壞事還真不好對付?!毙た藢χ芴斓陌l(fā)現(xiàn)喜出望外,興奮地探身拍了下周天的肩膀,不小心碰著了傷腿,疼得他直抽涼氣。
“哦,合著我今天是給你們打掩護來了。嘿,那也行,也算沒白哭?!编嵎妻D(zhuǎn)悲為喜。
“走!”肖克抬腕看了眼時間,大手向前一指。
“去哪?”鄭菲問。按照慣例,但凡肖克有了新線索,第一時間肯定會咬住窮追不舍。
“回分局,下班,回家吃飯?!毙た苏f話時充滿了節(jié)奏感。
“?。?!”鄭菲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你?你確定?”。
“肖隊,不和技術(shù)上聯(lián)系一下,摸摸這個手機號?”周天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摸什么?不差這一會。走走,這個點回去正好下班,回家吃飯,我餓了?!毙た诉B聲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