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
陸堯捏著從音樂教室拿出來的藍(lán)色鋼筆,心里很沉重。
他不知道這支小小的鋼筆里面裝的是什么神奇墨水。
或許,音樂老師用它畫了兩排五線譜之后,突然一心尋死?
或許,陳丹妮的作業(yè)本被它批改過后,她便突然中了邪?
或許,沾有毒液的紅茶經(jīng)過他的嘴唇,最終感染了李初湄?
一切都是或許,但又那么確鑿。
他等不及了,直接打車到了許詩萼的住所??词裁措娪?,他沒有那個閑情雅致。
到她住的樓下時(shí),她正拎著三個垃圾袋下來,一見陸堯就露出燦爛笑容。
今天是周末,她沒上班。
“你怎么來了?”
陸堯可笑不出來,但又不能馬上撕破臉皮。
“來看看你。”
“太好啦!歡迎歡迎!你還是頭一次來我家呢?!?p> 她仍然那么笑容可掬。
陸堯心說,你不是裝了攝像頭嗎,我昨天才偷偷闖進(jìn)你家,偷了兩件東西,你不知道?裝得真好!
“麻煩你在這兒等等,我去扔垃圾。”
陸堯看看她手上的三個袋子,干垃圾、濕垃圾、可回收三類,分得十分精確。
“沒事兒,我陪你去吧?!?p> “也好。周末了,剛做完大掃除呢。一會兒在我家吃飯吧?我昨晚買了菜,夠咱們兩個人吃一頓的?!?p> “不好意思麻煩你吧?!?p> “來都來了,客氣什么?!?p> 陸堯心里暗道,我不是客氣,我是怕吃了你的東西,不好對你發(fā)狠。
他跟在她身后,猶豫到底要不要伸手幫她拎一個。
“我來吧?!?p> 他把那袋濕垃圾拿過來。
許詩萼微微一笑表示感謝。
這次光明正大地進(jìn)了她屋子,感覺比上次更加干凈了。
一進(jìn)屋,許詩萼就干練地系上圍裙洗菜。
“你先隨便坐,我一會兒就做好了。如果餓了,桌上有小餅干,你拿幾塊填填肚子?!?p> 陸堯不餓。
廚房很小,跟主臥室中間是敞開的。
很快,一股燉牛肉的香味從廚房傳出來,勾得陸堯肚子不聽話地咕咕叫。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不自在。
“你每天都有自己做飯嗎?”
“如果晚上不留在學(xué)校看晚自修的話,會盡量回家自己做?!?p> “真賢惠!”
“談不上。其實(shí)就是生活太乏味了,工作之余,總得給自己找點(diǎn)樂趣吧,像我這樣的人,如果還點(diǎn)外賣,那就真的沒啥滋味了,哈哈?!?p> 陸堯沒再說話。
他反復(f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過至少現(xiàn)在我跟她在一起,她沒機(jī)會再加害別人了,我看她能裝到及時(shí)。如果能制止她將魔爪伸向別人,就算白天陪她吃飯,晚上陪她睡覺,那也不是不行。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哎呀,我現(xiàn)在不方便?!彼谕熘直矍腥?,走在廚房門口叫陸堯,“幫我開個門吧?!?p> “哦,好?!?p> 陸堯開了門,門口站著個快遞小哥。
“許詩萼,是你家要寄快遞嗎?”
陸堯回頭看看她。
許詩萼指指書桌:“對,桌上有個薄薄的黑塑料袋,你幫我遞一下。”
“好?!?p> 遞完快遞,陸堯覺得這氣氛不能再繼續(xù),搞得自己真的像是特地來吃飯的一樣。
“現(xiàn)在快遞真方便,寄個同城速遞,一個多小時(shí)就送到了。”
“嗯?!?p> 陸堯淡淡回道。
陸堯自打出現(xiàn)開始,就一直板著張臉,如同冬日的嚴(yán)霜??稍S詩萼就像渾然不覺一般,始終喜笑顏開,拿出最熱情的態(tài)度招待他。
菜做得比許詩萼說的要慢很多,陸堯看得出來,并非她手法不熟練,而是她做得比想象中的精細(xì)。
終于,半個多小時(shí)后,她興高采烈地喊一聲“開飯啦!”
陸堯也不好意思坐著,主動去幫忙盛飯。
“紅燒龍利魚,青菜豆腐,回鍋肉,土豆燉牛肉,只會這幾樣,做得不好,也請你賞臉多吃幾口吧。”
陸堯往牛肉上瞧了一眼,這是他最喜歡吃的東西,忍不住夾了一筷。
“嘗嘗?!?p> 許詩萼雙眸含光地看著他,懷抱著無限的期待。
霎時(shí)間,陸堯突然胸中惡感頓生。
他將到嘴邊的牛肉放回碗里。
許詩萼的笑臉也瞬間消失了。
“不合你胃口?”
“這是什么?”
陸堯摸出鋼筆重重拍在桌上。
“一支鋼筆嘛?!彼樕峡焖俾舆^一絲驚愕,隨即又鎮(zhèn)定過來。
陸堯越來越討厭這副假面孔了:“只是一支鋼筆嗎?我告訴你,這是盧奇,就是昨晚剛死的那個音樂老師臨時(shí)前寫的鋼筆?!?p> “盧奇老師?我也是你來之前才知道的,他好像想不開自殺了。”
“自殺?!”陸堯生氣地把筷子扔在桌上,雙腳一撐就要站起來,可上半身提到半空中便忽地一下倒回椅子里。
他氣急之下竟然忘了六九手杖不在手上。
驚慌之中左右一看,才發(fā)現(xiàn)手杖正放在許詩萼身后的書架上。
可是,他明明記得剛才坐下吃飯的時(shí)候是放在椅子后面的。
她是什么時(shí)候把手杖拿過去的?
更可怕的是,難道她看出來我依靠這柄手杖行走?
“你怎么了?”許詩萼神情關(guān)切。
“沒什么?!?p> 陸堯勉強(qiáng)露出苦笑,心里已經(jīng)開罵了。
媽的!著了這娘們的道道啦!我真是個窩囊廢啊,如此粗心大意,救命的家伙,怎么被她弄掉了。
許詩萼順著他的目光向后看了一眼:“哦,你找你的手杖?。俊?p> 陸堯點(diǎn)點(diǎn)頭:“嗯,剛才隨便亂放了,不好意思,麻煩你遞給我一下?!?p> 許詩萼卻咯咯笑起來:“急什么,先吃飯吧!吃完飯我遞給你?!?p> 忍了很久的陸堯終于發(fā)飆了。
“吃飯,吃個屁!許詩萼,你別給我裝了!”
許詩萼仿佛受到了巨大驚嚇,睜大眼珠子驚愕地看著他。
陸堯又扔出那兩張“不仁”和“無禮”的畫紙。
“實(shí)話跟你說吧,我之前來過你家了,偷了你的畫冊,還有這兩張畫紙。”
許詩萼并不感到意外:“我知道?!?p> “詩萼,你別裝了!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傷害陳丹妮,為什么要傷害溫馨?還有那個音樂老師?
那是你的學(xué)生,你的老同學(xué),還有你的同事??!
你的良心能安嗎?”
他罵得面紅耳赤,許詩萼卻從容不迫地把兩張畫紙收起來。
“謝謝你還給我。”她皺眉說:“不過,有件事我不明白,陳丹妮也就算了,那個長舌婦被辱殺,的確是拜我所賜。音樂老師的筆也是我送的。
可是,你為什么會說我要傷害溫馨呢?”
陸堯冷笑一聲:“都這樣了你還想狡辯嗎?同學(xué)聚會那晚,你偷偷看見我跟溫馨親昵,以為我聚完會要去她家,就趁我不注意調(diào)換了我的茶杯,其實(shí)是要加害溫馨。
溫馨,就是你要?dú)⒌乃膫€目標(biāo)中的第二個,‘濫情無禮’,我說的沒錯吧?”
許詩萼收起偽裝,倏地站起身,用一種過去從未示人的怒氣喊道:“你錯啦!大錯特錯!我要?dú)⒌娜瞬皇撬?,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