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銑開會的主要目的就是安排明天登船的具體事宜,包括人員登船的分配,還有船隊航行時需要注意的具體事項。人員上船后的具體工作,將領(lǐng)之間傳遞消息的聯(lián)絡(luò)信號等。
雖然開會的內(nèi)容很多,但是崔銑講話只講重點,條分縷析,每個事項幾句話就交代清楚,所以整個會下來還真沒用多長時間。
崔銑公告眾人,此次赴日本,走南島線,即從蘇州港,經(jīng)過大唐水域到日本的九州太宰府,因為要繞過他國水域,大約要走三十三天左右,即七月初一出港,八月初三到日本,返程是八月初十,走日本、新羅、大唐水域,需二十五日,即九月初五前后返回大唐揚州。
婁運金聽了點頭,日方大員也無異議。
第二項,船隊的人員。崔銑先說日方,日方三艘大船,藤原清河正使、藤原紹雄隨員在瑯琊丸,吉備真?zhèn)涓笔乖阱尥?,大伴古麻呂副使在蓬萊丸。
說到這里,清河問,晁衡大人會不會來瑯琊丸呢?
崔銑說:晁大人前日不小心跌倒,摔斷了肋骨,需要在唐軍船上由醫(yī)生照料,到他痊愈后再聽他的安排,日方可以在瑯琊丸上給晁大人留出房間。
清河點頭應(yīng)允,說日方還有一條備用小船瀨戶丸,運載了一些備份的經(jīng)籍和書刊。
崔銑說,這些小事大人自行安排妥當(dāng)便是,出海時港口官員會有檢驗。
接著他公布唐軍船隊的人員。唐軍有一艘大船、兩艘中船、兩艘小船。最大的船是福船雙成號,婁運金公公及隨員、眾文官、商人、醫(yī)生都在此船上,船主是鄭陽生;斗艦行義號,權(quán)中郎將崔銑率麾下裴容勉、陳則簡、郭子佺、李多聞等人在此船上,船主是車英;斗艦運知號,行義號的僚艦,船主林飛虎;兩艘小船中,海鶻無憂號是偵察船,在整個船隊最前面,船主蘇勇;海鶻中先號是殿后船,船主楊戰(zhàn),負(fù)責(zé)聯(lián)絡(luò)唐軍船隊與遣唐使船隊。
等到事情都說完,婁公公第一個起身走了,留寶柱跟在他身邊弓著腰,小心地扶著他的手。今天這個會里的內(nèi)容,沒有一項是需要婁運金來做的,他就舒舒服服地跟著船到日本,過一段上賓的日子,再舒舒服服地跟著船回來就行,船上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有專門的人給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藤原清河又與崔銑碰了幾處沒聽懂的地方,身邊的藤原紹雄給兩個人當(dāng)翻譯。把一切都確定明白,藤原兄弟二人也走了。還剩下的幾位唐軍將領(lǐng)、日本官員也已陸陸續(xù)續(xù)離開。
最后屋子里只留下崔銑和裴容勉兩個人。
郭子佺出門時,見到站在門外的昆侖奴萬客,用手中的鐵錘輕輕敲了一下他黝黑結(jié)實的胸口道:“上船,我再找你比力氣?!?p> “我聽主子的,主子不讓比,我就不和你比?!比f客還是那面無表情的樣子,令人在感覺上竟說不出哪里和崔銑有那么一絲神似。
他已經(jīng)在崔銑身邊伺候了十年,一言一行皆以崔銑為榜樣,可見崔銑在他心里的地位。
“放心吧,崔大人一定讓你和我比?!惫觼鐚蓚€鐵錘扛在肩上,大步離去。
“子佺這孩子的莽撞性格,上船怕是要吃虧?!蔽輧?nèi)的兩人將門外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裴容勉搖頭苦笑著對崔銑道,“眉毛,上船后你多提點他吧,他雖魯莽,卻好在最聽你的話。你說他一句,比我有用十倍?!?p> 崔銑本來正看著桌上展開著的船隊人員分布圖,聽了裴容勉的話,他抬頭看向他,道:“望舒,這時候,你就別打趣我了?!?p> “此次任務(wù),你心里有幾成把握?”裴容勉言歸正題,嚴(yán)肅地問道。
“五成?!贝捭娪职涯抗饴溆谧郎系拇犎藛T分布圖,接著道:“此次隊伍人員太過龐大,人多眼雜,隨時會有變故。尤其日本派來接使團(tuán)歸國的藤原清河,此人絕非善與之輩?!?p> “通過我這幾天觀察,藤原清河此人武功極高,而且還是個笑面虎,籠絡(luò)人心挺有一套?!迸崛菝阏f到這里停了停,目光落于崔銑身上又道:“你身上舊疾未好,上船后潮氣大,恐怕加重。以后給你施針由每七日一次,改成三日一次。將疼痛壓制住,否則到東??衷偕鷦e的變故?!?p> “好。”崔銑右肩有處刀傷,當(dāng)時受傷極重,刀山更有劇毒,所以整條右臂差點不保,也多虧裴容勉當(dāng)時與他在一起,及時施救,后來又有神醫(yī)妙手回春,才保住右臂。但是這右臂就落下了病根,陰天下雨是必定要疼的。那種痛猶如萬蟻鉆心,讓人心神不寧,難以忍耐。
除此之外,受潮也對右臂影響極大,所以此時上船,裴容勉是極力要跟來的,“上船之后務(wù)必要處處小心,我們帶出來的兄弟能一同出去,也要一同回來?!?p> 崔銑默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崔銑忙完事情出來,見伊本·希那正在等他。此人身形高瘦,穿著黑色長袍,鷹鼻深目,狀貌謙卑。
崔銑笑道:“記室有什么事情嗎?”
希那說:“大人,文書材料均已備好,書記官也選定了,有暇您可以去看一下?!?p> 崔銑道:“你忙的事情,我都放心的,缺什么隨時跟裴都尉、車校尉他們說?!?p> 他見希那還囁嚅著不離開,問:“記室還有什么事?”
希那問:“晁大人的傷勢沒有大礙吧?誰要刺殺他,大人查了嗎?”
崔銑問:“此事晁大人沒跟你說嗎?”
希那道:“他不讓我問,只是……”
崔銑道:“他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大家好。”
說話間,有客來了,是吉備真?zhèn)湔鄯盗嘶貋?,他跟崔銑行了禮,因之前與伊本·希那曾有一面之緣,故而兩人也互相寒暄了一下。
吉備真?zhèn)湔f:“馬上要登船了,我在左近一家北地人的館子訂了位置,此前已邀了崔大人一敘,記室如果不忙,可否也賞光同往?”
希那道:“抱歉,我們是不在別教的地方飲食的,多謝吉備大人美意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