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中,瘋狂涌出的觸須比魔導槍和利刃更為致命。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倒的,大都是穿著治安官服裝的尸體,偶爾有一兩具尸體,穿的是青灰色的軍服或者其他便裝。
這都不重要,此刻落荒而逃的符文獵手不在乎這里有什么尸體,他只想保全性命。
作為參加過與霧海諸國的軍隊的戰(zhàn)爭的軍官,在他總結的經(jīng)驗教訓中,第一條永遠不變——不要讓自己陷入被動。
而此刻不知藏于何地的觸須已經(jīng)包圍了他。
真是倒霉的一天,他在心里抱怨,然后將節(jié)點中調動的全部魔力,朝岔路方向的一具尸體打出。
暫時的虛弱讓他的腳步都有點不穩(wěn),但是觸須調轉了方向,這就夠了,符文獵手之前的猜測沒有問題,他為自己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
尤利安回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安森之眼在本地的密道連接著廢棄的地下通道,這不是什么秘密。很少有人會想去探索地道深處,下面空氣污濁沉悶,而且有過塌方的記錄,進行過一次勘測并且有兩人死于缺氧后就停止了一切調查活動。
于是安森之眼封閉了大部分地道口,只留下了幾個用作撤離或是潛入。
這些東西是記錄在檔案當中的,保密等級對秘儀集會來說,可有可無。
然后是秘儀集會的消息。
黑暗中,有個探路的家伙碰到了他,匕首頂住脖子,輕輕擦破一點皮膚就和盤托出。
這里藏著的是稱作藤蛛的怪物,多不勝數(shù)。植物天性意識薄弱,最適合懼靈操縱,如果順利,本就可以有一只由懼靈附體的,規(guī)模不小的精銳。
之前曾經(jīng)帶出來過多只藤蛛,本來一直在倉庫里沉睡得好好的,結果不慎在附近舉行的溝通虛境的儀式中狂性大發(fā),這也是城內怪物傷人事件的來源。昨天突然得到消息,懼靈已死,為了及時止損,他們決定立即帶走剩下的藤蛛,于是來到了地下,準備搬運。
那么,為什么這些藤蛛醒了?到底是什么東西在襲擊自己?
尤利安很后悔沒多要兩支魔力補充劑。他現(xiàn)在感覺自己就像是剛剛接受訓練的新兵全副武裝跑過一樣難受,但是不敢大口呼吸,唯恐聲音也會驚動那些觸須。
那些觸須,那些秘儀集會的黨羽……
那一幕他記憶猶新。
對藤蛛蘇醒早有準備的秘儀集會,在一個寬敞的過道中布下防御:陷阱,魔導槍,涂上腐蝕性藥劑的弩箭,還有一個穿著軍裝,約莫有第二級力量的法師。
他們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數(shù)只藤蛛,1,2,3,4……他數(shù)到7時異變陡生,植物的觸須,類似于藤蔓,直接沖破了墻壁,從那個正在施法的家伙胸口射入,穿出,登時斃命。
符文獵手的訓練中,擊破法師的魔力節(jié)點是最重要的一課。那些觸須給他做了一次完美的示范,趁獵物聚集魔力時動手,一擊拿下心臟這個要害器官和關鍵節(jié)點,連還手的機會都不給。
緊接著就是一面倒的屠殺,那些觸須干掉秘儀集會的成員的效率之高,讓他瞠目結舌。所有剩下的秘儀集會黨羽立刻崩潰,逃竄。然而只有一個,或者說,只有他這個披著之前抓到的探路者的外套的人逃了出來。
此刻,尤利安又看了一眼。觸須從那具尸體中鉆出,重新回到土壤,地上的尸體已經(jīng)幾乎千瘡百孔。他強迫自己把頭扭了回去,不敢再看。
“你怕死嗎?”他想起自己被邀請加入安森之眼時,掌燈人對他說的話。彼時的掌燈人手持兩把不斷淌血的短劍,腰間與左臂的傷口未及包扎。
“許國不復為身謀?!蹦莻€剛剛趕來增援的王室衛(wèi)軍軍官想起了霧海人常說的話。
正因如此,他放棄了原來的體面崗位,加入了安森之眼,千里迢迢前來調查暗神官和懼靈,然后在此地陷入絕境。
符文獵手特有的感知在警告著他,身后的墻壁里魔力在緩慢地勻速活動,一點一點,慢慢地向他的方向爬過來。
他屏住了呼吸,只等那些觸須出現(xiàn)。
在某個瞬間,在感受到生物體內特有的魔力之后,觸須在土壤中開始緩緩聚集,盡可能地不驚擾獵物。匯聚,形成類似于長矛的尖刺,有的的觸須并沒有參與這個過程,而是一點一點地挖空土壤,為那柄長矛掃清道路。
在察覺到獵物因緊張而產(chǎn)生的魔力波動之后,它會狡猾地等待那么一小會兒,等到獵物稍微有所放松,然后將它拿下。
符文獵手慶幸自己的一時機智,維持魔力在體外活躍是個很費力的事情,尤其是讓它們保持攻擊性。地上斬落的觸須中涌出的液體在他魔力的映照下展現(xiàn)出強烈的暗紅色。觸須流“血”之多,讓它潛伏的整面墻壁幾乎被浸透,而且還在不斷地往外冒。
一擊得手,尤利安沒有多加猶豫,往他來時的方向撤退。
轉過身準備跑的那一刻,地面潛伏的尖刺從觸須掉落的位置刺出,正中他左腿的膝蓋。
哀嚎聲在地下通道中傳播開來。
劇痛讓符文獵手幾近發(fā)狂,但是訓練出的戰(zhàn)士本能讓他做出了勉強的抵抗。
這些觸須并不是那么耐打,在他右腿的全力一踢下,那些觸須甚至連縮回去都來不及,被他從腰間拔出的匕首釘在地上。
他撐著墻站起,朝沒有被觸須的“血”覆蓋的地方走去,以免自己對魔力的感知被遮蔽。
此刻,他明白,自己想要活下去,只能依賴于手中的這把劍了。
阿圖爾敏銳的動作讓藤蛛根本無法抵抗,隨著擊殺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他的技巧也愈發(fā)嫻熟??蘸苌倥浜纤麆幼?,但只要出手一般都會直接擊碎其核心。
節(jié)點被擊破的懲罰使她大受打擊,服藥后重新獲得的力量讓她倍感欣慰。盡管她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力量,代價高昂,藥效用盡就將承受強烈的副作用,但是,即使只是虛幻的力量,也意味著此刻的無可匹敵。
抬手,魔能沖擊直接擊穿了最后一只藤蛛的核心。
阿圖爾收起短劍,眼前的路口豁然開朗,已經(jīng)足夠幾人并行。短劍上的卷刃和缺口已經(jīng)讓它不堪使用,他的奧金長劍剛好隨著道路漸漸寬闊而有了用武之地。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轉過頭對著卡琳問道。
煉金術士對眼前的景象深感困惑。
地下的大廳當中,到處是藤蛛的幼體,不過都已干枯死去,它們的“足”早已干癟,卡琳輕輕一戳就碎。
讓人費解的是,它們的死因。
“這些東西,也會自相殘殺嗎?”
本該是核心的部位,幾乎都已被同類的“足”刺穿,相比于之前他們見到的那些群體協(xié)作的同類,這場面讓兩人說不出話來。
直到魔導槍的聲音從大廳另一端傳來。
顧不上再管這些東西,兩人依舊一前一后,朝前方行進。
阿圖爾估計,那聲槍響與他們可能只有極短的距離,只不過,地下通道的曲折讓他們不得不跑數(shù)倍于此的距離。
槍響只有三次,但是喊聲之后傳來的呼救聲說明戰(zhàn)斗并沒有結束,人類一方不得不棄槍而逃,隨著距離拉近,傳來的血腥味也說明了這一點。
再一個急轉彎,飛奔的阿圖爾幾乎是迎面撞上了守在這里的藤蛛,不過即使是倉促間的近距離的戰(zhàn)斗,第三能級的力量依舊不是這些東西可以對抗的。
阿圖爾的肘擊正中它核心外的殼,那一擊讓它動作遲滯。然后阿圖爾從背后拔劍,奧金長劍的劈砍毫無阻礙,在第二只藤蛛有所反應之前就以將這只擊殺。剛剛轉過彎的卡琳連著射出數(shù)枚奧術飛彈,穿透了第二只。
“來??!”阿圖爾對著眼前這一群似乎早有準備的藤蛛大喊,然后殺入其中。
卡琳的魔法雖然因為長久沒有使用而漸漸生疏,但是單純地把魔力打出去,造成殺傷這一點不需要太高技巧,幾乎是投入戰(zhàn)斗的一瞬間就找回了當年的手感。兩位第三能級的戰(zhàn)力,解決這些怪物,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卡琳,你有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對勁?”
阿圖爾一邊解決最后一只,一邊問道。
隨后,他對著一臉疑惑的煉金術士解釋。
“這些東西,他們的視野似乎是可以相互共享的,單只的藤蛛根本察覺不到我在他們側邊,而在這兒幾乎每一只都能在我繞到側身時反擊。那感覺就像魔能傀儡一樣。魔能傀儡能做到這點,是因為他們是同一個魔力造物,被分割到了不同容器,看上去是一個小隊,實際上只是那一只隊長型的傀儡在指揮。”
“你想說,這些東西,用某種方式進行著聯(lián)系?”卡琳的雙手在空中比劃著。她問阿圖爾,“你記得那些自相殘殺的藤蛛嗎?總應該有活下來的。”
“你想說這些都是活下來的那只的后代?當然,我只是懷疑而已。既然你說那種血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藤蛛應該有的東西,可如果是變異的話,性狀也不會如此一致。也就是說,這里活著一只成年體?我們干掉的,是它的幼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