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初三只有兩名化學老師,就是凌默和他。
為了統(tǒng)一進度,那晚,兩個人在級組室,共同討論著該講什么內容,要做的實驗,去哪里找器材。
中場休息的時候,凌默搬了個凳子,坐在走廊里,看遠處起伏的山,呼吸著一口又一口,關于許長春的回憶,所帶來的感傷。
凌默出來了,里頭只有一兩個師兄師姐,還在討論事情。
他搬了凳子坐到了凌默身邊,手不自覺地,往凌默懸空的手伸來。
大抵是那天眾人起哄的牽手,給了他勇氣,走廊里又冷清得,讓人不自覺靠近。
碰觸到他的手時,凌默是有機會把手拿開的,可天太冷了,這雙溫熱的手,讓人舍不得移開,便就這樣,被一直牽著,一動不動。
當晚,凌默腦子里,冒出了個可怕的想法。
與其在許長春的回憶中掙扎,輕賤自己,不如就把自己毀給他看,不能得他憐惜,讓他知道,是自己親手把凌默推下了懸崖,哪怕他有一絲絲自責,凌默也不至于在他眼里,像空氣一樣。
便決定,答應那個追隨她來支教的男生,做他的女朋友。
斷了自己對許長春的念想,這樣,就是自己想回頭,也回不去了。
不喜歡又怎樣?
許長春在腦海里無處不在,凌默的每個呼吸都帶著不甘,像用盡全力打出去的拳頭,砸在了云中,落在了棉花上。
這樣的折磨,如果只能結束生命,才能擺脫,凌默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傻事。
在活著面前,沒有什么,是不能舍棄的。
支教期間,周末的時候,凌默去了班長家家訪,說是家訪,其實是想那個乖巧的女孩,帶她到附近走走。
她是個對凌默很是敬重的一個孩子,禮貌而善良。
當凌默在她臥室看到那串藍色飛鳥風鈴時,臉上忽然泛起傷感的神色,說了一句“曾經(jīng)我也有過這樣一串風鈴,對我很重要。”
及到了離別時,學生們前來相送,大巴即將開動,那個女孩忽然跑了上來,遞給了凌默一個袋子,叮囑她,回去之后才能看。
看著那些滿眼淚水的孩子,凌默刻意表現(xiàn)的臉色平靜,她在暗示自己,要做一個內心堅硬的人,不要輕易被情緒左右。
可當她打開那個袋子,看到那串藍色飛鳥的風鈴時,凌默真的忍不住了,只好打開了窗戶,看向遠方,不讓眼淚輕易落下來。
回校后不久,凌默和那個男孩,成為了眾所周知的情侶,這在班里,是個很奇妙的事,因為他們是唯一的班對。
可一切才只是個開始,凌默不喜歡他,處處看他不順眼,也從未在同學們面前給他臉面。
曾經(jīng)上課前夕,他坐到凌默旁邊的位置,手不小心摸到凌默的腿,“不要碰我”,凌默竟也不管滿教室的人聽了如何想,就大聲喊了出來。
在路上,鞋帶掉了,也只是把腳往前一伸,他就彎下腰給她系鞋帶,不管什么場合。
他對凌默是不錯的,家境并不好,有限的生活費安排著每個星期帶凌默買多少次水果,吃多少次夜宵。
公選課下課,他都會給凌默帶煎餅果子,叫她樓下來拿。
會監(jiān)督她學習,問她高數(shù)作業(yè)寫了沒,機械制圖的作業(yè)做完沒?
凌默不想做,機械制圖看起來功課量大,又難,就會喊他幫忙寫,完了直接改成自己名字就交上去。
學習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他也的確讀得很好。
高數(shù)考試他可以拿99分,而凌默是個會掛科的人。
需要做功課的時候,凌默若是喊他出去閑逛,他在主次關系上,會選擇學習。
學校的舞會成雙成對的男女,讓凌默覺得傷感,他不喜歡參加這樣的活動,凌默會在學院的樓上,看底下廣場中央舞動的人群,獨自難過。
她想許長春了。
身邊的人對自己多好,許長春還是會在安靜的時間縫隙中突然出現(xiàn),趕也趕不走,揮也揮不散。
寒假的時候,凌默的學校有小學期,比正常大學都要晚放假。
她知道許長春會回來,便跟他說“你路過廣州的時候,給我?guī)€雨花石吧,刻上:并蒂幽蘭”。
一年不見,許長春在凌默宿舍附近的花壇出現(xiàn)的時候,帶了塊玉佩大小的石頭給她,石頭上用穗子穿著。
凌默接了過來,在黑暗中,和他說了聲謝謝。
問他有什么話要說嗎,沒有的話,她要回去了。
凌默期待著他能說出些深情的話來,說不定她又會像以前一樣,奮不顧身地到他身邊去。
可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搖了搖頭。
繼續(xù)相對,終究是沒結果的,不如散去。
回來燈光下一看,石頭上面刻著的,卻是“深谷幽蘭”。
許長春連這點幻想,也不想給她留了。
在男孩一頓四餐的照料下,凌默漸漸長胖了些許。
從前,她害怕一個人,若是周末不用出門,她可以一天只吃一頓飯。
在一起以后,男孩最準時的,便是在飯點喊凌默吃飯,就算凌默不想出門,他也會打包好了送來。
過了很久,有一天,許長春忽然發(fā)來消息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長胖了”。
“為什么?”
凌默覺得莫名其妙,關他什么事。
兩年了,才見了匆匆一面,未來也不知道還有多久,大家互不相干,胖瘦他又看不見,簡直多管閑事!
“再胖,我腦子里就裝不下了!”
“額……”
這人怕是個神經(jīng)??!
過去冷漠得像個冰塊,現(xiàn)在在別人有男朋友的時候,詐尸出來說這種曖昧的話,是想怎么樣?
凌默回了個尷尬的表情,沒再搭理他。
回應了又如何,難道你許長春能對這份感情負責嗎?既然什么也不能做,何必來裝長情。
凌默是有男朋友的人,道德讓她保持著最后的理智,沒有多做糾纏。
但這段和男孩的“戀情”,持續(xù)了差不多一年,就畫上了句號。
或許是凌默在許長春的撩撥下想恢復單身,也大概是真的不喜歡,磨合不了,或是凌默覺得他并不愛自己吧……
凌默在懵懵懂懂中,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和許長春死死守住的底線,最后卻給了自己并不愛的人,帶著許多不情愿。
這成了凌默心中最大的遺憾,破碎的關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夢,逼著她放縱自己,不珍惜自己。
最后,他們還是分了。
凌默覺得自己只是別人發(fā)泄的對象,若是以前,還有著愛的幻象,到后來,便只剩下欲望了。
她不斷踐踏著他男人的尊嚴,像這一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樣,不留情面。
國慶節(jié)最后一天,他陪著班里剛和異地戀男友分手的女同學喝完酒,給電話凌默,“如果我們分手了,你會不會像她一樣,哭得那么傷心呀?”
“不會,要不我們分了吧,我覺得你可能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愛我,如果以后,你確定是愛的,再追吧”。
凌默語氣平靜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她等這一刻已經(jīng)很久了,在這場治愈游戲里,她有了更多讓自己討厭的東西,也打破了過去,那些關于男人的天真幻想。
意料中的,他也沒有再追,凌默又變成了一個人,在時間中,去適應沒有人陪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