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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水流經(jīng)悲的運河

第四章 被愛情的夢想輕輕灼傷

愛的水流經(jīng)悲的運河 蓮?fù)轑 10218 2020-04-16 02:13:49

  (一)

  高二三班的化學(xué)課一如既往地上著,李建平老師又恢復(fù)了不受鈴聲控制的狀態(tài),“沒事兄”吳霽老師越來越不像老師,他和學(xué)生打成了一片,楊若塵老師依然是英俊而持重,如果他像吳老師一樣在學(xué)生堆里哈哈大笑,一定會把所有人嚇一大跳。唯一產(chǎn)生變化的是,如果楊老師和夏邇之間的距離近到了某種程度,或者夏邇和楊老師同時出現(xiàn)在某種場合,周圍的氣氛會發(fā)生微妙的變化。比如有一次,夏邇剛跑完八百米,和幾個同學(xué)坐在操場邊休息,聊天。楊若塵和幾個實習(xí)老師穿過操場,向她們走過來。剛開始大家都沒有太在意,當(dāng)距離越來越近時,夏邇旁邊的人開始陸續(xù)走開,和楊若塵同行的人也停在較遠的距離外,似乎大家都在等著看他們倆會怎么做。楊若塵看了夏邇一眼,笑笑,什么也沒說,繼續(xù)往前走。其他人也笑笑,跟著他繼續(xù)往前走。夏邇的同學(xué)們重新圍過來,大家繼續(xù)聊剛才的話題。如果夏邇問:“你們干嘛要走開?。俊彼齻兙投夹?,不說話。類似這樣的事弄得夏邇心里整天七上八下的,一刻也不得安寧。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就連阮茞也一反常態(tài),十分罕見地沖著夏邇生氣了,“如果你根本不能專心,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

  “……對不起!我……在聽,可還是沒聽懂……”夏邇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愧疚地說,剛才她的注意力確實有一會跑到教室外面去了,因為她瞥見楊老師和“沒事兄”在門口站了一會,楊老師對著她望了好幾回。

  “算了,你去找別人吧!”阮茞把夏邇的作業(yè)本一推,扭過頭去,不再看夏邇。夏邇只好拿起本子,她不明白阮茞為何生這么大的氣。

  其實這幾天,向來好脾氣的阮茞對誰都沒有好聲氣。

  “李燦燦,你能不能有點腦筋?”李燦燦不過是把英語課說成了外語課,阮茞的批評卻前所未有的刻薄。好在李燦燦不會跟他計較,只對夏邇抱怨阮茞“不小心吃了炸藥”??扇钇惛舆^分的是和楊老師也杠了起來。

  那天晚自習(xí),李建平老師照例不來上課,由楊老師和“沒事兄”二人先監(jiān)督考試,再組織交叉改卷,最后學(xué)生提問,師生討論解答。當(dāng)有人問到臭氧的問題時,楊老師稍微發(fā)揮了一下,談到了地球的臭氧層和溫室效應(yīng)。

  “我覺得所謂的溫室效應(yīng)太過危言聳聽?!比钇愅蝗环瘩g,“宇宙這么大,天空這么廣,人的活動帶來的影響根本微不足道?!?p>  “你說的也有道理……”

  “地球溫度的變化是受宇宙環(huán)境影響的,本來就會由極寒向極熱,再向極寒變化?!贝蠹也荒懿慌宸钇悓拸V的知識面和獨立思維的能力,可依照他的風(fēng)格,這樣誰也找不到確實依據(jù)的不同意見,一般是放到課后作為興趣來探討,拿到課堂上與老師爭論,有點興風(fēng)作浪的意味,阮茞還是第一次。

  楊老師笑笑說:“有道理,不過這不是我們要講的重點?!睏罾蠋煷蛩阆⑹聦幦?,回到正題。

  “不是重點也要把問題說清楚,否則會形成誤導(dǎo)!”阮茞卻不依不饒,繼續(xù)嗆道。大家都驚詫不已,不知道該說什么。

  “好了好了,這不是我們現(xiàn)在在這里能夠爭論清楚的,是不是?科學(xué)家們都說不清楚,是不是?那就沒事了,不說了。繼續(xù)下一個問題吧!”幸虧永遠慈眉善目的“沒事兄”出來一和稀泥,事情才算過去了。楊老師笑著點點頭,阮茞卻氣鼓鼓地更加不高興了。事后大家都說阮茞怕是“吃了犟筋”,或是突然“中了邪”,近期最好躲著他點。夏邇不敢再向他請教錯題。慶幸的是阮茞很快又恢復(fù)了潛心學(xué)習(xí)的正常狀態(tài),對夏邇也絕對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彼此少了交集,就自然相安無事了。

 ?。ǘ?p>  “夏邇,跟我來!”一天,李燦燦突然急匆匆地把夏邇拉出教室。

  “怎么了?出啥事了?”

  “毛毛在單杠那里摔了一跤!”毛毛是李燦燦的同桌,大名毛雪艷,昵稱毛毛??蠢顮N燦著急的樣子,夏邇估計毛毛傷的不輕,也不敢多問,趕緊跟著她往前走。兩人走到樹林邊的單杠下,毛毛果然坐在地上,抱著右腳流眼淚,原來是下來時不小心扭傷了腳。夏邇趕緊蹲下來,幫她檢查有沒有腫大。

  夏邇正專心地看著,突然聽見身后好一陣響動,是一串急切的跑步聲,還夾著一個呼喊她的聲音。夏邇回頭一看,楊若塵像風(fēng)一樣地奔過來,焦急地說:“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夏邇疑惑地望著楊若塵,指著旁邊的毛毛說:“是她,是她扭傷腳了,我沒事……”說完卻看見李燦燦在一旁捂著嘴笑。夏邇在心里暗罵李燦燦一句,又忍不住歡喜,暗想:“他莫非真的是喜歡我的?”

  “哦……”楊若塵舒了一口氣,把自己的失態(tài)整理了一下,轉(zhuǎn)向毛雪艷問:“你試試能不能站起來?”毛雪艷掙扎著站起身?!澳銈儍蓚€把她扶到水池那里?!睏钊魤m指著遠處廁所外的一個洗手池,對夏邇和李燦燦說。兩人架著疼得眉毛擰成結(jié)了毛雪艷走到水池邊,楊若塵讓毛雪艷脫掉傷腳上的鞋襪,把腳伸到水龍頭下沖洗。毛雪艷又是驚呼,又是喊叫,折騰了幾分鐘后,大約是感覺的確好些了,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女孩子,不要去玩單杠,太危險了!”楊若塵對著毛雪艷說,眼睛卻看了看夏邇。

  “夏邇也喜歡玩,比我玩得還多些!”毛雪艷不服氣地拉夏邇下水。

  “我……你亂說話,難怪會扭傷腳!”夏邇急忙否定,說的話邏輯完全亂套了。

  “嘻嘻——扭傷腳和說話沒關(guān)系??!你為啥這么心虛,嗯?”李燦燦完全是看戲的態(tài)度,不失時機地煽風(fēng)點火。

  “我怎么心虛了?我為啥要心虛?你也跟著她冤枉我,是不是?”夏邇跺著腳,像是急得臉通紅。

  “下次就該你扭到腳了,你就聽楊老師的話,小心點!”終于從疼痛和驚惶中清醒過來的毛雪艷繼續(xù)打趣道。夏邇恨得只想用拳頭錘她的背,李燦燦卻只管抿嘴笑。

  “你陪她在這里多沖一會,夏邇你去告訴班主任唐老師,通知她家長,接她去醫(yī)院檢查有沒有骨折?!睏钊魤m不想小姑娘們繼續(xù)拿他來戲弄夏邇,快速做了安排后,和夏邇一起離開了。

  “以后不要再玩單杠,知道了嗎?”

  “我沒有……”

  “有沒有以后都不能玩!聽到了沒有?”

  “哦……知道了?!?p>  “那不適合女孩玩,危險,也不雅觀……”

  “知道了!”夏邇雙手捂住臉。

  “哈哈,知道了就好。”楊若谷看著夏邇,笑了,繼續(xù)說,“放學(xué)后到辦公室來,我給你講錯題?!苯又终f,“你怎么這么笨,寫錯那么多,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沒有。又冤枉我!”夏邇撅起嘴。

  “好了,不批評你了。我去告訴唐老師,你趕緊去上課。放學(xué)后記得來,我等你!”楊若塵說完拐向辦公樓,夏邇向教學(xué)樓走去?,F(xiàn)在已是上課時間,夏邇走進教室時,同學(xué)們正在做一道復(fù)雜的物理證明題,阮茞第一個完成了證明過程。似乎沒有人留意夏邇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亮,臉像水蜜桃一樣,毛茸茸,粉嫩嫩地紅。每天期待楊若塵走進教室,想象他的目光帶著無限溫柔投射在自己所在的角落,成了夏邇最大的心事??蓷罾蠋焻s并不完全配合,對夏邇有時似乎確實很關(guān)心,有時卻態(tài)度淡然,甚至視若不見,讓夏邇總有點捉摸不透。

 ?。ㄈ?p>  時間匆促地走進了五月,夏邇沉浸在自己想象的初戀的幸福感受中,完全沒有意識到,過完五月,楊若塵就要回到自己的學(xué)校,他們之間會出現(xiàn)兩個縣的版圖,一百多公里的距離。

  “夏邇!”“沒事兄”在門口招呼夏邇。夏邇從座位上站起來,跟著他到了走廊。

  “若塵今天有事,他讓我轉(zhuǎn)告你,放學(xué)后他不能幫你輔導(dǎo)了?!薄皼]事兄”永遠是一副快活的表情,不好的消息經(jīng)他說出來,都變得不是那么讓人不高興了。

  “謝謝!他干什么去了?”

  “哦,就是有人找他,他出去了?!薄皼]事兄”眨眨眼,很不在意似的說。

  “不在學(xué)校了?”夏邇有點失落,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天和楊若塵在學(xué)校見面、上課、課后輔導(dǎo),今天他卻突然不在學(xué)校了。被夏邇添加了無限幻想的生活節(jié)奏亂了,她心里忍不住失落,甚至有點擔(dān)心。

  “就今天有事,不過估計回來得有點晚?!薄皼]事兄”像是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過他并不準(zhǔn)備告訴夏邇,所以急忙揮揮手說,“你進去吧,要上課了?!毕倪冎缓貌辉俣鄦?,進到教室里去了。

  第二天,楊若塵出現(xiàn)時,神情有些疲憊,碰到夏邇大著膽子探尋的目光,他眼光一跳,伸手撫住額頭,像是在思考什么問題似的。

  下午,夏邇在背書,正覺心煩意亂之時,李燦燦走過來,用手捂著嘴,對著夏邇的耳朵悄聲說:“有個女的來找楊老師,昨天就來了?!毕倪兪掷锏恼n本“啪”地掉在了地上。

  “你別慌??!還不知道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聽說剛剛又來了。你一會找機會去問問他,看看情況再說!不過,夏邇,現(xiàn)在關(guān)鍵的問題是你還沒有向他表白,要趕緊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知道嗎?”李燦燦不愧為夏邇的好友,幾句話既幫助夏邇穩(wěn)定了情緒,又替她想好了對策,恰當(dāng)而周全。夏邇就是再缺乏理智,也不會不聽從她的建議。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夏邇跑到教師辦公樓下,想看看能不能看見楊若塵,或者“沒事兄”,正好碰見楊若谷和一個女孩走下樓來。楊若塵突然看見站在樓梯口的夏邇,顯然吃了一驚,但馬上微微皺起眉頭問:“你怎么不去上課?”楊若塵身邊的女孩有一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扎著高馬尾,比夏邇略略高出一點。女孩上下打量了一遍夏邇,也輕輕皺起眉頭,額頭上像罩上了一朵愁云一般。

  “你趕緊去上課,學(xué)生怎么能不上課呢?”若塵盯著夏邇的眼睛,儼然一位師長的模樣,用命令的口氣說。夏邇只好離開他們跑回教室。她邊跑邊回頭時,看見楊若塵有些不耐煩地督促那女孩快走,女孩卻不停地回頭來看向相反方向跑遠了的夏邇。夏邇心里突然很慌,又覺得委屈,鼻子一陣發(fā)酸,許多疑問在心里打滾:那女孩是誰?楊若塵為什么跟她在一起?他喜歡自己嗎?自己和他到底算什么?

 ?。ㄋ模?p>  五月還沒有過完的某一天,若塵沒有和“沒事兄”一道出現(xiàn)在教室里。下課后,“沒事兄”悄悄遞給夏邇一張紙條。夏邇獨自躲在那叢木槿花后,打開紙條:“夏邇,若云打電話來說爸爸的病突然加重了,我臨時決定回去幾天,沒有來得及當(dāng)面告知你,對不起!實習(xí)期滿之前我一定會回來,辦理結(jié)束手續(xù)。那晚我已向你坦露了我的全部心聲,不要擔(dān)心,乖乖地等我回來!”

  看完一遍,夏邇又看第二遍,第三遍……突然,一滴淚落在了紙上。是自己的淚嗎?夏邇撫一撫臉頰,更多的淚水順勢而下。夏邇伏在自己的膝蓋上,傷心地哭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哭,還哭得這么傷心。

  五月已過去了三分之二,楊若塵離開已半月有余,夏邇卻沒有再收到他的任何書信或口信,可謂音訊全無。夏邇越來越不安,陷入了沒完沒了的胡思亂想,一會想可能是他父親病重,也許已無可救藥,所以他無暇他顧,一會又覺得是她妹妹若云的工作出了問題,所以他要留下來幫助她,后來甚至開始擔(dān)心楊若塵是否遇到了意外,被車撞了,或者坐的長途車翻了,遇到壞人了,等等,想完后自己都嚇得發(fā)抖。

  時間毫無留情地繼續(xù)向前,再過三天五月份就完了,所有的實習(xí)老師都在忙著寫實習(xí)總結(jié),請指導(dǎo)老師寫評語,給學(xué)生寫留言,楊若塵卻仍然毫無音訊。

  “夏邇,楊老師還回不回來了?”大家背著夏邇悄悄議論這個話題已經(jīng)有幾天了,終于有人當(dāng)著夏邇的面問了出來。夏邇低頭不說話。

  “你們關(guān)心這個干什么?這關(guān)你們什么事?楊老師回來了也不會來找你們??!”李燦燦大聲說。

  “我們就是關(guān)心一下……”

  “輪得到你來關(guān)心嗎?”李燦燦瞪大眼睛看著對方。

  “就是問一下而已,你發(fā)什么火?”

  “是啊是啊……”

  “不會不回來了吧?”

  “那夏邇怎么辦?”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雖然聲音不大,但句句夏邇都聽得很清楚。

  夏邇等在老師辦公樓的樓梯口,看見“沒事兄”吳老師走出來,夏邇趕緊走過去把他喊住。

  “吳老師,楊——老師,他和您聯(lián)系過嗎?”夏邇憂傷地問。

  “哦——打過一次電話?!眳抢蠋熮D(zhuǎn)動一下眼珠說。

  “是說他家里的事嗎?他爸爸病好些了沒有?”夏邇眼里升起希望的光輝。

  “嗯——他爸爸沒事……他有別的事。”吳老師盡量連貫地說。

  “別的事?是什么事?”夏邇心里又一緊張。

  “嗯——”吳老師又清了一下嗓子,用手撓撓頭說,“好像是……他工作的事情。”

  “工作?”夏邇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在實習(xí)嗎,怎么又扯到工作了?“那他實習(xí)不管了嗎?”夏邇一臉茫然地問。

  “哦,實習(xí)的事他讓我?guī)兔?,不會受影響?!?p>  “您有他的聯(lián)系電話嗎?”

  “沒有,他是用郵局的公用電話打給我的……”

  “那通訊地址呢?”

  “我沒有他家里的地址,只有學(xué)校的通訊地址?!眳抢蠋煵缓靡馑迹譂M臉為難地說。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夏邇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吳老師問,眼里滿是期待。

  “哦……”吳老師避開她的目光,又撓撓頭,說,“應(yīng)該快了吧,快了!”吳老師停下來想了一想,繼續(xù)說:“楊老師讓你等他了嗎?如果是......你就再等兩天看看,再等兩天……”

  夏邇心里一陣慌,楊若塵確實從來沒說過讓自己等他的話,可吳老師說可以再等兩天,那就再等兩天,如果不等,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既沒有聯(lián)系電話,也沒有通訊地址,只知道他所在的城市,至于具體的位置,就是吳老師也不清楚,除了等,她還能干什么呢?可細想起來,她和他之間除了有過幾次課后輔導(dǎo),除了那些她自以為心有靈犀的對視,除了同學(xué)們以為的郎才女貌,他們甚至沒有拉過手,這能算是他和她有什么嗎?

  (五)

  終于到了五月的最后一天?!皼]事兄”正在講臺上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告別詞:“同學(xué)們!我的弟弟妹妹們!記得第一次走進這間教室時,我是那樣的忐忑不安,我很懷疑,像我這樣一個相貌平平,才能平庸的人是否有資格擔(dān)任你們的老師,是否能得到你們的認(rèn)可。真的,我表面上樂觀豁達,其實我的心里有一個自卑的小我。哈哈!我把自己完全暴露了!”下面響起一陣歡笑聲?!皼]事兄”繼續(xù)說:“你們也都看出來了,我籃球打得不精,笑話講得不好,書也教得不咋樣……”

  “籃球打得好!笑話講得好!書教得好!”下面異口同聲嚷道。

  “安慰我嗎?我接受!嘻嘻——”下面又是一陣哄笑?!叭绻f我書教的真有那么一點值得肯定的地方的話,那都是你們幫助我學(xué)會的!你們讓我懂得了尊重學(xué)生,平等待人,也給了我教書的快樂。今天,我要感謝你們,我的弟弟妹妹們,我們一起走過的這幾個月,是我學(xué)生時代的尾聲,也是我工作生涯的開始,我會記住你們!你們記住我了嗎?”“沒事兄”伸手摸摸濕潤的眼角,“沒事,我不會流淚,沒事,‘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他頓了頓,看了夏邇一眼,繼續(xù)說:“楊老師因為不得以的原因,不能來和大家告別,他也感到萬分遺憾,和愧疚!嗯——他讓我轉(zhuǎn)達他對你們的祝福,祝你們前程似錦,快樂!幸福!順利!……”

  “哈哈哈……”教室里一片哄笑聲。夏邇把頭垂在桌面上,只覺得滿耳都是笑,大笑、嗤笑、竊笑、嘲笑、譏笑……她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她真的暈過去了,醒來時躺在醫(yī)務(wù)室的木板床上,看見天花板上有一圈雨水滲出的黃褐色印痕,像一個尿床的孩子在床單上畫出的“地圖”,卻有著花朵一樣柔美的輪廓。李燦燦看見夏邇醒了,松了一口氣,又嘆了一口氣,說:“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想開點,沒事的!”夏邇點點頭,淚水卻還是涌出了眼眶。

  李燦燦緊緊握著夏邇的手,說:“夏邇,你別難過。我知道,你和他之間其實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走了就走了,你還是你,不要在乎那些人瞎說!”可夏邇只感覺心里難過,仿佛他們之間事實上沒什么比真的有什么更讓她難受,她昏昏沉沉地,很懷疑以前自己心里那些感覺是不是真的。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在輕聲喚她,她睜開眼睛,看見“沒事兄”吳老師看著自己。

  “醒了嗎,夏邇?我們明天上午就走了……”吳老師很難以啟齒似的說,“怎么說呢,我覺得我有責(zé)任告訴你……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楊老師,楊老師也很喜歡你的......其實大家都很喜歡你。我要告訴你的是,楊老師他已經(jīng)在那邊找好了工作,估計沒有時間再回來了……你是個好女孩,真的!……我的意思是說,你還有學(xué)業(yè),還有美好的前程,好好學(xué)習(xí),有些事情等你再長大點就明白了!”吳老師轉(zhuǎn)動一下身體,似乎要走,卻又撓撓頭,不放心地又說:“其實,你們之間,說到底啥也沒有發(fā)生,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只是有些流言,很快就會過去的。你現(xiàn)在不要想別的,專心把學(xué)習(xí)搞好,知道嗎?你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女孩,喜歡你的人很多,千萬不能因為受到一點挫折就自暴自棄,尤其是不能做傻事,明白嗎?”吳老師又忍不住用力撓了撓頭,撓得頭皮都“呲呲”響,讓夏邇都忍不住有點為他的頭皮發(fā)愁。

  “唐老師已經(jīng)通知你父母,他們馬上就來了。你回去休息幾天,把精神養(yǎng)好……嗯——如果有什么消息,我會給你寫信。你就只管安心休息、學(xué)習(xí),爭取將來考上大學(xué),這樣……我們大家就放心了!”吳老師似乎還想再多說幾句,可門被推開了,夏邇的父母和班主任唐老師一起走了進來。

  父母收拾了夏邇的課本和書包,接走了夏邇。離開時唐老師輕聲反復(fù)叮囑著什么,夏邇看見爸爸和媽媽都一臉擔(dān)憂地點頭,她想起吳老師的話,突然明白了“傻事”指的是什么。她的胸口猛然涌起又酸又痛的潮水,這潮水仿佛來自一股幽泉,它從世界還處于混沌和蒙昧的初期就已深藏在人的心底······這是屬于一個少女的神圣而莊嚴(yán)的時刻,它只出現(xiàn)在愛情和生命的初始階段,這個時刻,是黑夜剛剛褪去了寒冷、陰郁和苦悶、孤寂的一個瞬間,是世界打開它世俗之門的前一刻。這個時刻,生命以最清新、最純凈的形式,對愛情的幻想付出了她最初的甜蜜和痛苦。

  夏邇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盯著屋頂發(fā)呆。母親每隔一段時間就走進來,像是在看她是否睡著,可夏邇睡不著,她只好閉上眼裝作睡著了。夜深了,父母和夏聰都睡了,這是一天里最安靜的時刻,除了初夏的風(fēng)刮過門口的梧桐樹梢,發(fā)出沙啞的“簌簌”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響。夏邇覺得自己仿佛躺在一艘被遺棄的船上,船長和水手都不知逃到了哪里,只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孤獨的船上孤獨地飄蕩,至于會飄到哪里,有什么關(guān)系呢?夏邇想。

  比事實更可怕的是流言。從那一天起,夏邇沒有再回到學(xué)校,事實也罷,流言也罷,也許初戀慣常的模樣就是一半事實,一半幻想,正所謂多情總被無情惱吧。夏邇就這樣結(jié)束了自己的高中時光,也結(jié)束了自己青春年華里的求學(xué)生涯,但隨之遠去的遠不止這些,她剛滿十八歲的臉上從此多了一層淡漠,曾經(jīng)顧盼生輝的眼睛里會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失落和迷茫,在此后的許多時間里,突如其來的悲傷像潮水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淹沒,讓她在自己的心海里苦苦泅渡。要結(jié)束一個人的少女時代,要讓她開始背負(fù)起作為女人的沉重命運,真的是一件既簡單又殘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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