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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之彼岸花開

第五十八章 紙鳶

奈何之彼岸花開 鄧大蒙 4184 2020-06-13 23:04:20

  先前常子錫特意要許副官給阿宋扎了一個紙鳶,那日約莫是許副官走神了,做事一向牢靠的他,難得的不靠譜。

  阿宋除了埋怨那紙鳶空落落的不好看之外,沒放幾回便散了架。

  前些時候,他哭兮兮的抱著那具紙鳶的殘尸,從忘川河畔跑回來找陸珠莎:“母親,我要你為我做一個新的,要最好看的紙鳶,還要風(fēng)吹不壞的那種?!?p>  阿宋近日開始一連掉了兩顆門牙,一說話嘴唇半窩著,呼呼的漏著風(fēng),討喜極了。

  阿宋的紙鳶從夏末就開始提及,現(xiàn)下已然入秋許久了,卻連個紙鳶的影子都未瞧見,阿宋每每睜著雙圓溜溜的眼睛問:“母親,紙鳶可是在做了?”

  陸珠莎便覺得心生愧疚,終于,她尋了個好天景,開始親自動手扎起紙鳶來。

  她著人將窗戶、簾子全打開了,獨自蹲在書房的地上,對著自己粗粗畫的那張草圖,拿著個小鋸子在弄削好的薄細竹片。手臂一前一后的拉鋸著,衣袖松松夸夸的向后上方微綁著,自袖兜里露出一彎截細細白白的胳膊肘來,好像比前幾年略微圓實些了。

  丹兒瞧著她都快趴地上去了,想起她小時候讀書時總是三心二意的,先生們每每只含蓄道,陸姑娘天資聰穎,然則,不夠?qū)W⒖炭唷?p>  為此,陸夫人沒少讓她罰站,嚴重時甚至還用竹板打過手心。

  念及此,丹兒搖頭輕笑道:“少夫人,小時候在陸府,你若背《論語》習(xí)《女戒》時有現(xiàn)在這般認真執(zhí)著,咱們陸府的夫人瞧了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陸珠莎蹲在地上,艱難的扭過頭去,瞪著丹兒抱怨道:“你便是打算一直這樣瞧著,也不來幫幫忙么?”

  丹兒巧笑言兮道:“咱們將軍一早便說了,這少夫人啊,是最最貪功之人。喏,這紙鳶便是你對阿宋的愛,我可不能搶了功去。再說,這萬一放著放著又散了架……”

  “嘁!鬼丫頭,你若沒打算幫忙,就不許說風(fēng)涼話!”

  “不是我不幫忙,是阿宋知道這紙鳶是他最愛的母親一人做來的,不得多高興呀!”

  陸珠莎懶得與她再分辨,低著頭喚道:“丹兒。”

  “嗯?!?p>  “出去!”

  第五日,那個紙鳶便已經(jīng)初具雛形了,像一只雄鷹展翅高飛的樣子來。

  許副官一早得命來送金粉,呂娘子與茉莉正好也在,陸珠莎拿著那個紙鳶支架問呂娘子:“呂娘子,你可知道我做的是甚?”

  呂娘子微笑點頭道:“自是清楚?!?p>  “茉莉呢?”

  茉莉跟著笑道:“雄鷹展翅么,就這一個細竹骨架,少夫人便已然做得栩栩如生了?!?p>  陸珠莎一嗔:“你便是這張嘴甜得很!現(xiàn)下什么都還沒有呢,如何栩栩如生來?”

  “即便什么都沒有,我也能看出來的?!避岳蜞僮旌V定道。

  陸珠莎輕捏了一下茉莉的下巴,興沖沖的去書架上取圖紙,拿下來獻寶似的展開道:“喏,便是這個!丹兒那丫頭沒有什么欣賞水準,文嬤嬤更是不懂,我便叫了你們來瞅瞅?!?p>  呂娘子早猜出來了,神情淡定的點頭夸贊道:“嗯,少夫人畫得極好不過?!?p>  茉莉半張著嘴,驚詫道:“這是……這是……這是咱們將軍的真身么?”

  陸珠莎淡笑著點頭。

  “你何時見過?”茉莉問完,頓悟道,“難道,那一年,那傳言……是屬實么?”

  呂娘子笑道:“茉莉,你何時見過咱們將軍有多少傳言來?”

  “不是多著么?什么天帝九公主,東海龍宮……”說著說著話鋒一轉(zhuǎn),調(diào)笑道,“可是自咱們少夫人入了府,這傳言便只與少夫人息息相關(guān)了?!?p>  “胡說!”陸珠莎嬌喝道。

  “我哪里胡說了,不是人人都知么,你可見這些年,這常府后院再進過一人來?”茉莉認真道,“少夫人,人人都說將軍寵余娘子,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將軍最愛你……”

  陸珠莎抬眉警告似的瞧了她一眼,茉莉當即囁嚅著住了嘴。

  這茉莉跟丹兒性子一模無二,偏生她對常子錫的性情、喜好,毫不在意,日日只到自己跟前轉(zhuǎn)悠,說話又清脆好聽,陸珠莎著實比較歡喜她,常常縱她在自己跟前胡鬧亂語。

  只是今日不同,呂娘子還在,那是個對少將用情至深之人,雖從不爭寵,但也從不藏匿自己的情感。

  整個常府后院,陸珠莎最是欣賞她。

  陸珠莎端著圖紙,輕聲道:“呂娘子,茉莉,我喚你們來,一是因為你們都是阿宋最喜愛的姨娘,二是要與你二位商量一下,這紙鳶的材質(zhì)我可否用布來做?我想著,這布料比紙要輕盈得多,而且更牢固些。”

  茉莉毫無興趣的打了個哈欠,搖頭擺手道:“這個,我可不知。我來你這兒是來見見阿宋,順便混混小廚房里的吃食的,這等事宜,你得與呂娘子一道商量。”

  呂娘子接過圖紙,低頭仔細的端詳了半晌,點頭道:“我瞧著是可以,只是這布料務(wù)必得足夠輕薄?!?p>  “昨日我用了紙張糊過一遍,風(fēng)稍大些,吹得紙糊嘩嘩作響,幾乎沒完全飄上空呢,隨意被風(fēng)吹著搖晃了幾下,尚未試驗完畢,我就擔心這紙張會破了去!”陸珠莎無奈笑道,“原本啊,我還埋怨許副官上次那紙鳶扎得太過潦草了些,可是只有當我自己做時,我方才知道,他做的雖然丑了些,倒算是極牢固的了,還能頂個三五次。我若繼續(xù)用紙做,最多一兩次便得廢了去。”

  “許副官本就是個做事極牢靠之人。”

  “就是,為這兒我在背后批評了他,我們丹兒還不高興呢?!标懼樯瘻愡^身去小聲道。

  茉莉好像對那一袋金粉感了興趣,拿在手里端詳著。

  呂娘子在這邊悄聲問:“那丹兒與許副官,可是好事將近了?”

  “我也有這個打算,咱們將軍雖然沒提,但他也是知道的,難得那兩個愣頭呆兩情相悅?!标懼樯D了頓,“只是,呂娘子,你覺得這許副官,為人如何?你也知,那丹兒幾乎就是我的親妹子……”

  “少夫人,許副官是我見過最正直,誠實可靠之人了?!眳文镒狱c頭道。

  陸珠莎輕輕的嘆了口氣:“行一步看一步吧,我們丹兒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我倒瞧著那許副官更為急切了些?!?p>  陸珠莎突然想起那日許副官來院里給阿宋做紙鳶,他難得殷切的瞧著自己。

  陸珠莎心一軟,便讓丹兒給他打下手。兩個人在院落里忙忙叨叨了一整天,只聽丹兒不停嚷嚷道:“哎呀!錯了!錯了!你這個笨蛋!”

  許副官手忙腳亂的,差點直不起腰來,做出來的玩意兒卻是就連阿宋都嫌棄,直說許叔叔不行,做出來的東西太丑了。

  許副官頓時滿臉通紅,急哧哧的爭辯道:“我哪里不行了,我還尚未娶妻生子呢,阿宋休得胡說。”

  一說完,眼睛全往丹兒身上跑,丹兒的臉也憋得通紅。

  陸珠莎心一凝,怕是他們要遠比自己想象的,甚至丹兒坦白的要親密得多。

  終于,她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且留不住的落寞感。

  那一年,母親對自己大抵也是這般心思吧。

  那邊呂娘子輕笑道:“許副官跟著將軍身邊多少年了,從未動過任何心思,這紅鸞星千年一動,一動便收不住,不是人之常情呀!再說,你那丹兒,自小便讀書、習(xí)字,還醫(yī)理了得,比尋常大家閨秀我看可是分毫不差的?!?p>  陸珠莎挑眉驕傲道:“你這樣一說倒也是,只是,性子歡脫了些?!?p>  “歡脫有歡脫的好,許副官自古便沉悶至極,可不就缺這歡脫么。”

  “嗯,倒也是極般配的?!标懼樯c了點頭,心思頓時回轉(zhuǎn)到紙鳶上來:“呂娘子,這布料可是你的強項,你說你可有推薦?”

  呂娘子沉思了好半晌,答道:“我得回去尋思一下,再給你答復(fù)?!?p>  “嗯,還有那袋金粉,我特意找將軍要來的,你不是前些年便在琢磨著染布么,到時候想個法子將這金粉渡入布料上?!标懼樯沁叺能岳?,“茉莉,你屆時幫著余娘子一道,我告訴阿宋,這是你母親與呂姨娘、茉莉姨娘一道做的。他前幾日還在說呢,為什么母親不與許姨娘、茉莉姨娘住在一起呢。住在一起多好玩呀!”

  茉莉一聽大笑道:“對對對,他近來掉了門牙,一說話便關(guān)不住風(fēng),老是呼呼呼的,好玩得緊?!?p>  ……

  紙鳶做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陸珠莎往后幾日,幾乎成天待在呂娘子的院里,實驗了許多法子,最后二人商議,以絹布糊其面,再用宣紙在絹布下打個底做支撐,染布也廢了好一些功夫,才堪堪染成了金色,陸珠莎用金線在上面勾勒出羽毛的樣子來,成品一出,當真是栩栩如生來。

  紙鳶上那雙墨黑的眼睛,她填了些褐色進去,竟顯得愈發(fā)的深邃與生動起來。

  最后一日臨睡前,陸珠莎在自己的書房里調(diào)提線。

  手柄是許副官舊日里做的,手感非常不錯,還能用。只是她將綁在手柄上的棉線換成了細麻線,再在細竹骨架上調(diào)試著提線位置。

  常子錫一進門便瞧見她埋著頭,鎖著眉,皙白的后頸上可見突出的細細骨節(jié)來。

  “這便是這些日子,我每每來,你都成日里不見人的緣由么?”常子錫瞧著她手里的紙鳶問道。

  陸珠莎剛剛要換綁線的位置,一抬頭看見常子錫立在門下,擋了門外一大半的燭光燈影,面上影影重重的看不見真切表情,她不由欣喜道:“呀!你來了呀!”

  將手里的紙鳶一放,便跑了過去,攥著他的手拖到屋子中央:“你來瞧瞧,這可是像你!”

  常子錫輕輕拾起那個完工了的紙鳶,挑眉道:“做工倒是新奇牢固,只是不太像我,我應(yīng)是比它好看才是?!?p>  陸珠莎噘嘴揚著眉:“那是自然!”

  常子錫隔著紙鳶伸手去撫她的后頸,與往常一樣,柔嫩絲滑。

  她可能是剛剛沐浴過,身上、頭發(fā)上有股似有或無的皂香,稍稍掩了平日里她身上獨有的馨香,卻依然讓他心猿意馬。

  他剛想傾過頭去,陸珠莎一把扯過他手里的紙鳶,逃了開去:“不得胡鬧,我還在調(diào)提線呢?!?p>  “這都多少日子了,你便是不想么?”

  “噓!常子錫,不準你一來就胡鬧折騰?!?p>  常子錫扶著眉好笑道:“哪里是我一人折騰,你便是沒有折騰過么?”

  陸珠莎抬眼瞪他:“討厭!”

  手上跟著一動,只覺得突地一陣刺痛!伸出食指一瞧,指腹上血珠直冒。

  陸珠莎揚著一根手指,瞧著那紙鳶尾翼上沾弄的殷紅血滴,低呼道:“呀!常子錫,就怪你,紙鳶上都染上血……”

  尚未說完,那邊常子錫已然低頭含著她的食指了。

  他一邊含著一邊吮吸著,片刻后拿出來瞧一眼。過會兒又張唇含了上去。

  陸珠莎瞪著的一雙眼,頓時輕瞇了起來。

  幾經(jīng)三番,終于那血珠子不再冒了,陸珠莎直盯著尾翼上那一點血紅,懊惱道:“剛剛抽出手來的時候,迅速滴了上去的,我沒注意,太可惜了……”

  常子錫拾過臺面上的筆,兀自清洗著,并叮囑陸珠莎:“蕊兒,去讓許副官用朱砂備些紅墨來。”

  陸珠莎驚異的瞧著紙鳶,常子錫不過用筆添了三兩筆,一躲小巧的彼岸花便浮現(xiàn)在尾翼上了,乍眼一看,壓根瞧不出來,仔細一端詳卻也是好看的緊。

  陸珠莎踮腳親了常子錫的下巴,由衷的夸贊道:“嗯!常子錫,你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

  每每她這一招,常子錫受用至極,扶著她的肩挑眉道:“可以跟阿宋說,這紙鳶,我也是有功的?!?p>  “嘁!早知道便讓你做了,不止比這兒好看,功勞也全是你一人的,多好。”

  “嗯,不好?!背W渝a搖頭道,“我的手可不是做紙鳶用的?!?p>  “那是作何用的?難不成我的手便是做紙鳶用的么?”

  “我的手在別處作何用,你自是不須知。但是,擱你這兒,作何用你應(yīng)是最清楚不過了?!背W渝a含笑低語道,“至于你的手么,那就更不用說了……”

  說完,一偏頭含著她的唇便親了下去。

  雙手撫過肩頭,掠過手臂向下,與她十指交纏。

  陸珠莎剛剛情動,他卻已然放了手,拿過紙鳶拉著她一道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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