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玥一行人驚見突變,趕到亭中時,只見十幾個黑衣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有的還半卡在欄桿上,濃烈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棕色的水亭被染成了不規(guī)則的暗紅色,十分可怖。
李彥廷此時將明嬈緊按在懷中,只見他的右手卡著一個黑衣人的脖子,眸中狠決竟是叫斐玥他們一時不敢靠近。見他們趕來,李彥廷右手一松,那人癱軟無力的滑到地上,脖子軟綿綿的連著腦袋,了無生息,顯然是脖子骨斷筋裂而亡。
“小姐!你沒事吧!”斐玥此時來不及細想,飛奔到明嬈身邊,李彥廷見狀,將明嬈緊摟于懷,快步走出亭外后,這才松開了環(huán)抱她的手臂。
明嬈終得見光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亭內(nèi)慘狀,而后身形一震,急忙回過了頭,對著斐玥說完無事后,目光緊接著看向李彥廷,下意識的執(zhí)起他的右臂翻看。
果然,右側(cè)臂膀連著手臂,一道五寸長的刀口正汩汩流著鮮血,布料與傷口粘連,明嬈看著便駭?shù)梦孀×俗?,眸?nèi)聚淚,急切的問道:“你怎么樣?”
“爺!”木影姍姍趕來,看見李彥廷受了傷倒吸了一口涼氣,走至他身邊,卻見明明受了傷的李彥廷,正含情脈脈一臉笑意的看著明嬈,饒是木影在木訥也能看出來,自家主子的心思,于是停下腳步,不再向前打擾。
“無妨,”李彥廷嘴角不經(jīng)意的上挑,“顰兒扶我回客棧即可?!?p> “斐玥,你去醫(yī)館請位擅治刀傷的大夫來,”明嬈蹙眉,眼睛直直盯著傷口,盡量將動作放得輕揉,堪堪扶住了那條手臂,“我們?nèi)タ蜅5饶恪!?p> 斐玥聽聞,點頭便去,李彥廷使了個眼色,叫木影跟上,為她帶路。
才至客棧,扶李彥廷靠在床上,明嬈將他的手臂輕輕放在床邊,手才一離開,李彥廷便順勢抓住,明嬈見狀,急忙回了身子,一邊查看他方才的動作是否牽扯傷口,一邊開口解釋,說:“我只是想給你倒杯水?!?p> 話才說完,竟是有些紅了臉頰,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此時的情形著實有些暗昧,明嬈輕微抽了抽手,但他絲毫不為所動,她又怕牽動到傷口,不敢用力。于是就這樣拘束羞澀,好在不出半刻,門口傳來推門聲,轉(zhuǎn)頭便瞧見斐玥木影引了一位身背方箱的白發(fā)老者,明嬈急忙前去相迎,但是李彥廷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見她有些扭捏,李彥廷眼眸一低,眉頭微皺,嘴唇抖動的緩緩開口,說:“顰兒,我疼。”
木影聽到這話,頓時不可思議的瞪大的雙眸,扶住手邊的桌沿才看看站立,昔日戰(zhàn)場上殺伐果斷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閻叱王,竟會為了一個區(qū)區(qū)刀傷,喊疼!想當(dāng)年敵軍一刀劃開他的背部,軍醫(yī)給他深可見骨的八寸傷口生生縫合時,也沒見他皺過一下眉,每月那日受極痛苦楚時,也只是咬牙從不喊吭聲。木影此時真想將北疆所有的兄弟全部叫來,看看這此生難遇的畫面。
明嬈聽聞,心被狠狠揪起,再不掙脫,騰了位子,讓大夫坐下,自己坐于床邊,蹙眉問道:“大夫如何了?”
那大夫雖已須發(fā)皆白,但卻是衢州遠近聞名的外傷圣手,只見他細細查看后,一邊從木箱里拿出剪刀,一邊對明嬈寬慰道:“好在未曾傷到筋骨,但血已將衣袍緊緊貼于傷口處,現(xiàn)下需要將衣袍剪開,細細挑出碎布,再行縫合即可?!?p> 明嬈哪經(jīng)歷過這種情形,聽完大夫說的話,現(xiàn)下愈發(fā)憂心,不再拘泥與他相握的右手,反而緊緊回握住他,柔聲道:“如果疼,你就抓緊我的手。”
李彥廷心里早已樂開了花,雖有三分疼痛,但對他而言,完全可以忍受,只是自私的不想她的手還有她的人離開自己,這才裝作疼痛難忍,叫她心軟。此時的他兀自忍下濃濃的笑意,一下一下的輕握她的柔夷,只覺得柔弱無骨細膩纖細,哪里舍得用力抓緊。
明嬈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大夫熟練挑布的動作,不時蹙眉,李彥廷只是靠于床幃,矚視著明嬈,看著方才匆忙時她額間散落的幾縷碎發(fā),暗自忍下伸手替她歸于耳后的沖動。而木影看著床榻上的那二人各自的神態(tài),不禁嘆了口氣,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鐵漢錚錚的瑾王,也有如此柔情脈脈的時候呢。
“好了,”半個時辰后,那大夫?qū)⒆詈笠会樧屑毚蛄私Y(jié),對明嬈說道,“這幾日注意傷口不要沾水,飲食清淡些即可?!?p> 明嬈連忙點頭,吩咐斐玥好生送走大夫,對上李彥廷的眸子詢問,說:“可曾餓了?”
“木影,”聽見她的話,李彥廷轉(zhuǎn)頭對才回過神來的木影道,“去樓下買些吃食送上來?!?p> 木影拱手應(yīng)下,離開時仔細關(guān)好了房門,李彥廷暗自一笑。
“如若當(dāng)時不是你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恐怕受傷的就是我了。”明嬈緩緩說道,而后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眸子,“多謝你?!?p> 李彥廷看著她清亮閃爍的眼睛,許是眼神太過于炙熱,明嬈兀自低下了頭,而后說:“我看那些暴徒,不為錢財,到不像是衢州盛行的賊寇?!?p> 聽到這,李彥廷點了點頭,捂著傷口向后靠去,明嬈見狀將枕頭置于他后背,李彥廷眉毛一挑,道:“我此番來衢,不為茶錦生意,而是受圣命所托,以督查政史的身份來徹查清繳賊寇一事?!?p> 明嬈聽此,正了神色,李彥廷沉聲道:“方才襲擊你我的,不是賊寇,而是阻擋我衢州查案,所派來的殺手?!?p> “我知道有人想要阻我,甚至派下殺手暗殺,就知我來衢州的消息早已走漏,于是我亮明身份,直接前往衢州官府,為的是引蛇出洞。沒想到他們手腳這么快,我前腳才出府衙,馬上便遭遇刺殺?!?p> 明嬈思忖著他說的話,頓時了然,道:“所以,現(xiàn)在可以肯定,想要阻你查清賊寇的那人,與官府有勾結(jié)?!?p> 李彥廷此時聽著她說的話,嘴角一勾,心中只覺得,他的顰兒果然聰慧伶俐,于是不禁問道:“然后呢?”
明嬈微皺眉頭,手一下下的捋著腰間垂髫,將他所說的事情細細梳理,而后恍然驚道:“官府在護著賊寇!”
李彥廷笑意更甚。
明嬈一點就通,此刻不禁憂心,說:“你此番來衢,兇險萬分。他們不會就此罷休的?!?p> “你在擔(dān)心我?”李彥廷此時離了床幃,眼眸對上明嬈驀地轉(zhuǎn)過來的眸子,慧黠一笑。明嬈此時心如鹿撞,這時聽得推門的聲音,明嬈將身子坐正,只見溫陸川步履匆匆奔于床前,驚道:“白兄弟,你沒事吧!”
李彥廷坐直了身體,忙道:“無礙,小傷而已。”
溫陸川細細查驗一番,見他氣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表哥,茶莊如何?”明嬈問道。
“小事而已,他們新來不熟悉賬務(wù),理清后便無事了?!?p> 聽著溫陸川這樣說,明嬈放下心來,與之闡明事情經(jīng)過,而后閑聊片刻,李彥廷見此時天色已晚,便叫讓他們回府,溫陸川擔(dān)心著賊寇,于是也不客套,囑咐他養(yǎng)好身體,又見木影帶飯歸來,這才帶著明嬈離開。回房時天已然暗了下來,因著明嬈無礙,便沒有告訴姨母姨夫,免生擔(dān)憂。
明嬈一天下來疲憊不堪,將衣衫換下,細細洗漱后,便累的躺在床上,不一會沉沉的睡著了。
眼皮微動間,便又進入了夢境。
“還未請教先生名諱。”
“在下白氏,名彥廷?!?p> 夢中那人從賊寇手中救下明嬈后,便一同隨她前往溫府,一路上聊了許多,明嬈知道了他是北疆商賈,來往各地買茶去北疆販賣,而他也知道了,她是鄭氏明嬈,家住寧都,此番尋親而來。
到了溫府,便見到前來相迎的溫陸川,見到二人一同前來有些驚訝,聽聞竹林變故后,后怕不已,連連道謝,“顰兒乃是姨夫獨女,白弟此番相救,可是......”
救了姨夫的命啊,但看向明嬈眼角含淚再不忍心說出口。
姨母姨夫悉心安慰:“在這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我們命中無女,要把你當(dāng)親生女兒疼呢?!?p> 明嬈面上淡然點頭,但等他們走后,便夜夜以淚洗面。
溫陸川自小便疼他的表妹,過了幾日實在不忍心,讓婢子給她換了男裝,硬拉她出府去湖邊散心。明嬈兀自面朝湖邊,溫陸川瞧著她心情有所緩和,便說:“街東頭那邊有你最愛吃的芙蓉糕,你等著表哥去給你買來?!?p> 還未等明嬈拒絕,他便快步前去,明嬈心中感激,待轉(zhuǎn)過身子就見著昨日就他那人,正負手背水而立,明嬈思量片刻,走上前去。
“白先生?!?p> 那人瞧見明嬈穿著男裝先是一愣,不一會便認了出來,“鄭姑娘。”他眉頭微皺,似是沒有想到她會在,也像是不希望她在。
明嬈見此便想著,聽表哥說他平日獨來獨往,最多有一個下屬在旁,此番自己貿(mào)然上前怕是打擾了他,于是想說先行離開,還未張口,就聽見他說,“罷了,”
“來不及了?!彼捯魟偮?,旁邊的草叢抖動劇烈,從不同的草叢里鉆出二十人不止,皆是那日遇到的賊寇打扮,其中一人指著他,大聲喊到,“就是那個小子,昨日壞了本大爺?shù)暮檬?!?p> “你可怕?”還未曾等明嬈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他的聲音驀地到了耳邊,吐著溫氣,明嬈瞬間穩(wěn)下心來,眸色堅定的轉(zhuǎn)身回看他,“不怕。”
他聽聞挑了一下眉,而后輕笑沉聲道,“看來,咱們得一起去那賊寇老巢一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