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生長長吸入一口空氣,想要撫平記憶神經(jīng)中記載的疼痛。她坐到趙月如身旁,眼睛望著那石坡,語氣平靜又如感嘆:“要是從這里滾下去,大概不死即殘吧”。
趙月如耳鬢發(fā)絲讓汗液浸濕,緊緊順著臉龐輪廓貼合,有汗滴無聲滴落,她撐住崖邊的手指蜷曲,似有忍耐之象。
她抬手一捋亂發(fā),眼眸深邃,淡淡一笑:“曉生說笑了,好端端地人怎么會從山崖滾落”。顧曉生嗤然,眼底嘲諷:“也許有人心底就是這般想的”。
趙月如看她一眼,神情忽然浮現(xiàn)驚恐之色,濃烈的恐懼從她眼底迸發(fā),她一指顧曉生背后,尖聲:“小心!”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顧曉生心臟猛跳,她條件反射的回首望去——空空如也,只有草尖在隨風(fēng)搖曳。
幾乎在瞬間顧曉生默念糟糕,千斤壓抑驚懼直墜心底,她剛想動作肩膀上便有溫?zé)岣采w。趙月如雙手搭在她肩上,語氣飄蕩在她耳邊,冰冷刺骨:“說不定真的有人不小心滾下去,也不知道這么高的山,掉下去還有命嗎?”
趙月如嘴角勾起,伸手一推,眼神慢慢綻放出勝者之光。顧曉生渾身一激靈,無數(shù)念頭閃過腦海,汗栗子細(xì)密遍布全身,絲絲涼氣驚得她一抖。她眸子微凝,眼疾手快反手一抓,不偏不倚抓中趙月如腳踝。
巨大的拖拽力量傳來,趙月如嘴角笑容剎那轉(zhuǎn)變花容失色,她慌張?zhí)忠槐砼缘臉洌雮€身子懸空,下面墜著顧曉生,搖搖晃晃蕩在半空中。
顧曉生忽得大笑出聲,語氣灑脫不羈:“趙月如,多行不義必自斃,當(dāng)日我便說過,但凡和你親近之人都不得善終。也罷?!?p> 顧曉生眼底爆發(fā)出狠厲毒辣:“你心術(shù)不正,干脆陪我一起死”,她雙手死死抓緊趙月如腳踝,拼命向下拽。
趙月如嚇得周身懼顫,她顫聲一吼:“顧曉生你干嘛,你想死自己去死,別拽我。我肚子里還有你大哥的孩子,你想做什么!”
顧曉生神情恍惚一凝,眼底泛起一絲頹然,是了,她懷有顧曉義的血肉。心臟莫名空蕩蕩一晃,顧曉生失笑,面上有失落蔓延,她低頭望向深淵,似有魔力召喚她一般,她舌尖苦澀,重來一次,依舊無法改變嗎?
“趙月如,你記住,是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救你一命”,顧曉生語氣平靜不聞情緒波動。顧曉義是那么期待那個孩子,她雙手緩緩松開,她無法去傷害顧曉義在乎之人。
趙月如氣喘吁吁,感受到腳踝漸松,她銀牙緊咬,死死扒住樹干,手腳并用向上爬。
顧曉生閉眼搖頭,無限感慨在生死間頓悟,她手一松,正要無力垂下,一只有力的手掌頓時伸出抓住她手腕,同時傳來一聲低喝:“抓緊我”。
顧曉生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她睜眼望去,碎碎發(fā)絲下是一雙黑褐色眼眸,此刻面色潮紅,有青筋凸起。
宋勤!
顧曉生驚愣:“你怎么會在這里?”
宋勤眼底不耐煩,嘴角緊繃:“你廢話真多,還不抓緊我”,他面上浮現(xiàn)兇恨之色,用力拽住顧曉生往上拖。顧曉生只是瞬間便回神拉緊宋勤,山崖前端懸空,顧曉生腳掌觸碰不到石壁,她眼神一凝,一只手伸到石縫中借力。
宋勤只覺得自己用出從未發(fā)覺的潛力,源源不斷的力量從手臂肌肉中涌出,一寸一厘把顧曉生往上拖動。顧曉生配合他向上攀爬,耗時許久,終于在力竭前攀爬到山崖邊沿,她腳尖借助石壁一蹬,在宋勤低吼中重回大地。
二人癱軟倒地,氣喘吁吁。顧曉生見樹杈枝葉間的斑駁陽光明亮閃爍,她嘴角勾起幾分劫后余生,癡癡笑道:“白長那么大個子,手無縛雞之力”。
宋勤脫力癱軟,聞聲白眼,語氣無力反駁:“沒有我,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顧曉生慢慢坐起,指尖在心神放松后有疼痛傳來,她低頭望向皮開肉綻的指尖,輕笑一聲:“謝謝,謝謝你救了我,宋勤”。
宋勤轉(zhuǎn)頭對上她黑眸,清澈明亮,他心神中涌出些許奇異感覺,語氣不自在道:“謝什么,我們是合作伙伴。你要謝,日后用心幫我便好”。
顧曉生深深喘出一口濁氣,毋庸置疑道:“日后但凡我有能力,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會竭盡全力相助”。
宋勤淺淺一笑,閉眼道:“快回去吧,還有麻煩需要你去處理”。
顧曉生眼底閃過遲疑,抿嘴問:“你先告訴我你為什么會來這里?”宋勤出現(xiàn)得當(dāng)真及時,不早不晚。深山老林,要是沒有原因她才不信是巧合。
宋勤眼底蘊藏冷意,淡淡回道:“京城有變”。
顧曉生一愣,言外之意宋勤察覺到異樣才會找尋她。她站起身,拍去褲腿上的塵土,側(cè)目看向閉眼的宋勤,微微一笑:“早點回去,我先走了”。
宋勤等她離開才睜眼起身,嘴角有幾分涼氣,他掀起袖口,手臂上生生被刮磨去一層皮,露出淡淡粉色細(xì)肉。他抬眼望向顧曉生離去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顧曉生回去時背了兩筐柴火。等進(jìn)家門,也不見趙月如,她放置好柴火,才慢慢處理指尖傷口。
日頭漸落,黃昏彩霞依舊絢麗,可遲暮之景,多少讓人心生低糜。顧曉生靜靜在廚房生火做飯,趙月如從松山頭逃離后一定是去找了顧曉義,現(xiàn)在的情況,就不知顧曉義會被她如何蠱惑,欺瞞。
顧曉義回來時臉上是一抹憔悴,趙月如哭哭啼啼跑去找他,哭訴顧曉生想把她推落山崖,她想逃跑還讓顧曉生拖住腳踝拼命往山崖拽,現(xiàn)在那腳裸烏青發(fā)紫,能想象當(dāng)時被人如何蹂躪。
顧曉義雖然第一時間心生震驚憤怒,可漸漸平靜后也有許多疑惑。他帶大的孩子,什么品性他能不清楚嗎?
昏暗燈光在墻上照映出顧曉生孤寂身影,虛晃飄忽。她聽見聲響回頭一望,眸光平靜,微笑道:“大哥你回來了,嫂子呢?”
顧曉義眼眸深邃漆黑,里面有陌生探究,他語氣平靜問:“曉生,月如說你想把她推落山崖,是真的嗎?”
顧曉生一笑,眼睛里淡淡一抹嘲諷嗤然,坦蕩無懼道:“我是討厭她,可我不會用我那未出生的侄子去對付她。大哥你養(yǎng)育我十年,現(xiàn)在沒生氣,不也是在懷疑嗎?我告訴你真相,是你心愛的女人想把我推落山崖,如果不是我命大,此時此刻你聽到見到的怕是我的尸體”。
顧曉生心頭涌上疲憊,眼睛定定直視顧曉義:“你我身上流淌相同的血脈,你對我而言,是最重要之人。我三翻四次告誡你趙月如有問題,你不管不顧非要娶她。你不了解她,我了解,難不成在大哥心里我真真比不上一個趙月如重要嗎?”
顧曉義神色微冷,質(zhì)問:“那你說她有什么問題,你總是有那么多說辭,卻從來不明明白白說出來,到底月如哪里有問題,是圖財還是圖我的命,還是你以為我們家有什么值得她貪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