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夢將一念包裹的嚴嚴實實,露出小鼻孔在外面。
此地已不宜久留,得盡快回幻鏡湖。
頓聽,外面風(fēng)雪大作,狂掃肆虐整個山谷。
許一夢關(guān)上門窗,堵上斷壁,生了火爐。
山谷中,狂風(fēng)呼嘯,谷底,微若一盞燈,祈禱著前塵。隱約傳來一夢哼唱聲,大雪雖狂,來去隨風(fēng)。
天色頓暗如夜幕,許一夢閉著眼,抱緊一念,這狂風(fēng)暴雪的一刻鐘里,她心里腦海里,回憶著點點滴滴,努力感受著許三秋的氣息,仿佛,這一刻里,將過往,重新再走了一遍。
一刻之后,天色明亮,皚皚之色更覺刺眼。
許一夢睜眼,看著一念可愛的模樣,小家伙完全沒有被剛剛的一切所嚇到。
許一夢親吻了一念的臉頰,沉重道:“一念,你的前塵自出生,已被注定,但,我不愿你踏上這條不歸路,我會讓你走上普通的生活,你將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鑄劍谷的地方。前方的路,該,由你來走,而不是,任由命運的牽引!江湖的恩怨,皆緣天劍,我將帶你遠離這一切塵囂。”
許一夢將一念系在背上。
推開門,雪白的山,雪白的坡,雪白的樹,空無一物,心無一物。
“哈哈哈哈!”許一夢心底笑出了聲,“這倒干脆利落的很!也好,也好,也罷!但愿,江湖紛爭,塵封至此!”
溫柔的許一夢,已變得干練堅強,齊膝深的雪地里,留下深腳印,延伸至鑄劍池。
鑄劍池底,氣泡艱難的往外冒著。
許一夢癡心不改,這一回,她沒再落淚,只是,對著鑄劍池深情凝視著:“三秋!我許你一生,你許我一夢。只為你未兌現(xiàn)的許諾,一念永存!”
隨著白鶴的凌空遠去,鑄劍谷沒了最后的一絲氣息,辨不得方向,踏不出小徑,連風(fēng),也迷了路,不再光顧,繞道而去。
眼看白鶴已遠去,山巔大樹后,走出虛谷幾人。
“張大人!奪冰靈劍絕佳時機,為何眼睜睜錯過?難道?”劍仆七煞深感不服,斗膽一問。
“難道什么?”虛谷統(tǒng)領(lǐng)張中正悠悠一問,卻嚇得劍仆七煞跪地,不敢再多嘴。
張統(tǒng)領(lǐng)朝白鶴遠去的方向踏出幾步,“你們是說,難道,我張中正舍不得傷害許一夢?”
“屬下不敢!”
“哼!不敢?縱使是此意又有何不敢?我張中正確實憐愛此等女子,當(dāng),如何?”
劍仆七煞面面相覷不敢抬頭。
張統(tǒng)領(lǐng)繼續(xù)道:“你們是一等一的頂級劍客,各有所長,雖七人,卻如一人七魄般,默契非常。怎么會不懂天行劍道!”
“請張大人明示?。?!”
“劍士愛劍,需得之有道,無道,則行之不遠!”
“張大人教訓(xùn)的是!”
張中正掃了眼鑄劍谷,一片死氣沉沉,反問劍仆七煞:“你們可知,我為何不拿下許一夢,奪天劍——冰靈劍?”
“這?屬下不知!”
張統(tǒng)領(lǐng)拔出嗜血魔劍,指向蒼穹,不禁感嘆:“皆因,奉我王旨意而為之!江湖事,江湖了,強行絕殺,殺不盡,殺不絕!我王,千年一出,前無古人,后,難有來者??上Э蓢@了這些劍士,只是,誰的夢想,不曾是別人的遺憾,誰的遺憾,不將是別人的夢想。唯有我主蕭王,萬年一人,天下一人,拾天下志士之憾事,成千古一統(tǒng)之夢,唯,我主蕭王,可為之!”
劍仆七煞深感臣服,再問:“張大人,接下來我等該如何行事?”
“那嬰兒……”張中正說著,突然有所警覺,“小心!”
冰裂之聲從谷底傳來,定睛去看,裂紋崩走如巨蟒,約數(shù)百條,從四面八方向山巔襲來。
正疑惑不解之時,隱約可聞琴瑟之音。
虛谷劍仆七煞紛紛拔出名劍,準(zhǔn)備御敵。
百條冰裂之崩勢齊聚山巔,劍仆七煞齊揮劍矗地,劍氣成墻,崩裂之勢被擊退,瞬間折返,爆裂崩走裂隙成千上萬,整座山上的覆雪突然雪崩之勢,轟然而下。
琴瑟之聲頓息。
張中正將瑟瑟欲動的嗜血魔劍收鞘,低沉之音悠悠傳揚而去,“平華國太子羽,別來無恙!”
“哈哈哈哈!”隨著一男子笑聲,一群人踏過樹梢飛落至山巔。
領(lǐng)頭的男子正是平華國太子羽,其身后跟隨著十二女子,各個掩面只露雙眼,懷抱有各式樂器。飄逸蠶絲衣下,姿色,在隱約中更顯風(fēng)情。
太子羽上前半步,眉宇俊朗,七分書生氣,三分劍客意,謙謙中少了幾分霸氣。
太子羽側(cè)身相對,回敬道:“哼!虛谷張大人!別來無恙?。 ?p> “太子羽深入我蕭王朝領(lǐng)地,不會是專程來探望我張中正的吧!”張統(tǒng)領(lǐng)言語不急不緩,悠悠吞吐著,似玩笑,似嚴肅。
太子羽不予理睬,掃視了劍仆七煞一眼,看見諸多名劍,眼露難掩的愛慕之色,沖劍仆道:“孤雁之暝影劍,無痕之風(fēng)影劍,驚晝之伏地劍,弦音之風(fēng)吟劍,葉青之青蛇劍,紅袂之飛花劍,破曉之天狼劍。今日,有幸親眼目睹虛谷七大頂級劍士,實乃大開眼界!”
張中正微微一笑,面對太子羽故意不提及自己手中的嗜血魔劍,倒也不在意,笑道:“十二樂姬今日一見,當(dāng)此生難忘!素聞平華王太子羽府上有十二樂姬,姿色妖嬈,美艷之外,還精通音律和劍法,江湖傳言,除了太子羽,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活著聽完十二樂姬一曲。今日一見,那傳言,當(dāng)是萬分真實才是!”
十二樂姬領(lǐng)頭的站了出來,面露鄙夷之色,絲毫不留情面:“哼!劍雖是好劍,只可惜,落在一群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武夫之手!”
“呵呵!”張中正冷笑一聲,緩緩走近十二樂姬,“武夫?好一句贊美之詞!我等確是一介武夫,不懂得憐香惜玉,只要有人來犯我蕭王朝,不論美貌與丑陋,這把劍,都饒不過!”
十二樂姬輕蔑一笑,對張中正的輕言淡語不以為然。
“張大人!”平華王太子羽傲視著張中正,反問道,“此地曾幾何時成了蕭王朝的領(lǐng)地?這天下,誰是誰的臣民?誰是誰的君主?皆無定數(shù)!臣人者為君,鎮(zhèn)疆者為土。這傳說中的鑄劍谷,是您張中正能夠鎮(zhèn)守的嗎?”
太子羽瞪視著張中正。
十二樂姬齊露傲嬌之態(tài),劍仆七煞劍殺之氣頓生。
張中正未予理睬,淡淡轉(zhuǎn)身朝鑄劍谷底望了望,又朝許一夢白鶴遠去方向看了眼,突然眼露驚色,看來,這故意放出的消息走漏如此之快,江湖劫難,恐難避免。
“那?”張中正突然猛轉(zhuǎn)過身,公子羽被這殺氣怔住,只聽張大人頓時嚴厲道,“依太子之意,我等便守著這鑄劍谷試試咯!只是,有勞十二位仙女,為我等武夫閑奏一曲,若奏的好聽,我虛谷或可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哈哈哈哈哈!希望你們的曲子不是徒有虛名!十二仙女,請吧!”
“大言不慚!不知死活!”
十二樂姬說罷,曲中刀劍生,隨著樂聲蕩開,無影無形。
如風(fēng)輕拂而過,所撫枝木,痕如刀劈劍砍,雖不甚深,卻傷痕累累,遍布樹體。
大地在聆聽著,除了樂聲,聞不到其他絲毫聲響。
“布谷布谷……”唯有死神的使者——布谷鳥的啼叫聲越發(fā)急促。
十二樂姬悠揚之聲吸引來成片的小雪花飄零而下,在空中伴著舞,輕靈而又跳動。
虛谷八人緊握著劍,輕閉著眼,小心翼翼的仔細聆聽著。
枯枝驚墜,細雪崩飛。在樂聲不斷的撩撥下,虛谷八人的劍氣如燭焰,隨著樂聲高低緊緩而時大時小,欲熄又生。
樂音突發(fā)急促悠揚,弦音如鋸,崩石碎,繞木截。
除了撩撥的指尖,并無一人挪動半步。
曲未過半,靜立不動的虛谷劍仆七煞的額頭已附著一層細密汗水,表演者不累,聽眾卻顯得難以堅持住。
張中正劍未出鞘,劍氣如暗影游動,黑絲如氣,如無盡深淵黑洞。
“哈哈哈哈!”張大人突然爆發(fā)一陣冷笑,“果然沒讓老夫失望!好曲,好曲,好曲?。。。 ?p> 張中正說罷,嗜血魔劍出鞘之音如凌遲的刀斧鋸在脊骨上。
嗜血魔劍通體黯黑,游走的嗜血魔口纏爬在劍身之上,張牙舞爪,饑渴難耐。
整個鑄劍谷瞬間暗淡下來。
十二樂姬見勢,突變旋律,“奪魄天音出,風(fēng)雨九殺來!”鎮(zhèn)魔琴主奏,其他樂姬助陣。
張中正心頭大驚,極力保持鎮(zhèn)定,小聲朝七劍仆道:“不好!鎮(zhèn)魔琴!大家小心!”
瞬間,琴弦狂撥,萬千刀斧從琴弦上頓生飛出,直擊虛谷八人。
嗜血魔劍魔口大張,吞噬盡刺劈而來的刀斧之氣。
劍仆七煞迅速擺陣——七煞星陣,各自防守相互助陣,鎮(zhèn)魔琴撩撥出的刀斧之擊被死死擋在七星位之外。
一時間,葉落云殘,覆雪結(jié)成芒。
琴音稍息,虛谷八人大喘粗氣,緊握劍柄,仍不敢懈怠。
“哼!”鎮(zhèn)魔琴主樂姬瀟按住琴弦,笑道:“呵呵,素問虛谷張大人功力高深莫測,今日一試,實在讓人失望!”
十一樂姬緊接道:“不過,能夠死在天音之下,張統(tǒng)領(lǐng)和劍仆七煞應(yīng)感到榮幸才是,哈哈哈哈……”
“布谷布谷,咕咕咕,咕咕,咕……”布谷鳥的叫聲漸漸悶了下來,漸稀漸息。
張中正上前兩步,嘴角略微上揚,仔細端詳著鎮(zhèn)魔琴。
又掃了眼十二樂姬的其他天音之器,感嘆道:“老夫今日真是大開眼界,這天下,除了天劍風(fēng)雨九殺,竟還有天音十二樂姬。今日若死于天音十二樂姬之手,我張中正也算死得其所!”
“算你識相,受死吧!”
十二樂姬站成一排,琴蕭笛琵琶等齊奏,刀劍斧穿空,似有嘶吼之聲呼嘯著。
一時間,虛谷八人成了萬千刀劍的靶心,來勢洶洶,抵擋愈發(fā)艱難,漸而邊抵御邊后退,漸而有劍仆陸續(xù)受傷。
張中正見勢頭不妙,祭出嗜血魔劍,破指染血。
“以嗜我之血,喚護我之魔!”
嗜血魔劍沾染了張中正的鮮血,黯黑劍氣頓時騰繞翻涌起來,生出十二劍魔,手持嗜血魔劍劍氣,大戰(zhàn)天音十二樂姬。
十二樂姬樂音愈發(fā)緊密悠揚,萬千刀劍源源不斷襲向十二劍魔之氣,嗜血魔劍幻生出的十二劍魔雖抵擋住了天音之劍,但在其攻擊下,劍氣慢慢減弱消散。
眼見很難再支撐半刻,張中正盯看著嗜血魔劍猶豫了,他欲吞噬嗜血魔劍黯黑之氣,與魔劍化為一體。
“大人!萬萬不可!”
七劍仆又勸阻道:“何不趁機撤退,好漢不吃眼前虧啊,張大人!”
十二劍魔被擊潰,黯黑之氣蕩然無存。
十二樂姬發(fā)出致命一擊,嗜血魔劍和七名劍拼死一擋,虛谷八人被擊退數(shù)丈,除了張中正,無不口吐鮮血。
見虛谷幾人大都負了重傷半跪于地,十二樂姬停了天音。
太子羽拍掌叫好,走上前,道:“好一場精彩打斗!虛谷雖敗,但能堅持兩曲,也算劍士中的一等一高手了!只可惜,天命難為,天音難覓,天劍難擋!”
太子羽停頓下來,略作思考,繼續(xù)沖張中正道:“與其命喪于此,不如投入我門下。虛谷組織之龐大,滲透之深,我早有耳聞,如能棄暗投明,我以平華國太子的身份向你們保證,蕭王給的了的我一樣不少,蕭王給不了的我太子羽給!當(dāng),如何?”
太子羽凌視著虛谷幾人。
“哈哈哈哈!”
張中正突然爆發(fā)大笑,“天音十二樂姬組合雖厲害,但豈能傷得了我張中正絲毫?”
張大人突然收起嗜血魔劍,緩緩走近太子羽,湊近其耳畔:“太子好意,我張中正心領(lǐng)了,只可惜,你小命尚且難保,拿什么給?”
太子羽心頭驚慌,眼露驚色,往后大退幾步,十二樂姬圍擁而上護住主子。
“哈哈哈哈哈!”張中正見狀,笑著沖太子羽招招手:“太子羽何故驚嚇這般?你手無寸鐵,我乃劍士,是不會對你下手的!”
“哼!虛谷刺客心狠手辣,何德何能竟以劍士自居?”太子羽平復(fù)了下心情,踏出十二樂姬的護衛(wèi),沖張中正道:“張大人說,我小命難保?呵呵呵,在這鑄劍谷,小命難保的,恐怕是張大人您吧?莫不是被我這十二樂姬嚇糊涂了?”
“哼!太子此次前來不過是為了冰靈劍吧?”
“自然!唯有冰靈劍和風(fēng)雨九殺可斬游龍,殺蕭王!”
張中正聽罷,搖搖頭,微微一笑,不再不語,退回幾步,似乎在等待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