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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波定大唐

第五十九章 顏真卿祭侄

風(fēng)波定大唐 許先生的書齋 5753 2020-11-09 12:12:16

    大燕皇帝安慶緒怎么也想不到,鄴城之圍剛解,自己卻成了史思明的階下之囚。

  此刻,他身上的龍袍早被人扒了下來,五花大綁著跪倒在“大圣燕王”史思明面前。

  他惶恐地看著面前的許多熟人,仿佛第一天認(rèn)識他們。

  “大圣燕王”史思明居中而坐,一雙狼眼發(fā)著幽幽的光,簇?fù)碓谒磉叺氖抢顨w仁、田承嗣、安太清、張通儒、阿史那承慶等文臣武將。這些人也都曾是他的臣子,如今卻都面色鐵青的看著他,目光冰冷。他身后還跪著一些與他同樣身遭綁縛的人,那是他的四個弟弟和高尚、孫孝哲等人。

  他不敢正視史思明的那雙眼睛,卻將目光轉(zhuǎn)向安太清的身上,大呼道:“安太清,你不是說大圣燕王愿意與朕約為兄弟之國,鼎足而立嗎?如今,怎……怎又這樣?”

  安太清狠狠瞪了他一眼,將頭一轉(zhuǎn),不去理他。

  居中端坐的史思明冷冷責(zé)道:“鼎足而立?安慶緒,鄴城被圍時候,你派人來找我,說要將皇位讓我。解圍之后,你又與身后那幾個賤奴商議拒我入城。你怕我引兵來攻,故此才派安太清來試探于我。我若不誆你一下,你個狼崽子敢出城來嗎?還鼎足而立,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安慶緒向前膝行了兩步,哀求道:“燕王!燕王!我前番想將皇位托付,的確是出自真心,只是聽了張通儒、高尚他們的挑唆,才一時糊涂……”

  此言一出,還未等史思明說話,在一旁端坐的張通儒就立即蹦了起來,罵道:“你這賊殺才!前番你與我說以托付皇位為名,先誆燕王來救,待到燕王大敗唐軍救了鄴城,你又出爾反爾,甚至想恩將仇報,誘殺燕王。你敢說不是?”

  安慶緒聽了,滿面漲得通紅,竟一時張口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張通儒所說不假,但這番密謀本也有他張通儒一份,如今看來,自己早已被他出賣。

  史思明笑道:“大燕的好皇帝!安家的好兒子!我的好侄兒!”這笑雖是笑,但卻透著無比的陰狠。

  安慶緒連連叩頭哀求道:“臣棄失兩都,久陷重圍,不配繼承大燕的國祚,望阿叔看在太上皇的面上,繼承大統(tǒng),饒侄兒一命!”這一番話里又是稱臣,又是喊“阿叔”,極盡阿臾諂媚之能事,可見此刻他為了保命,已什么體統(tǒng)都不顧了。

  豈料這番話不說還罷,當(dāng)眾人聽他提到了“太上皇”安祿山的時候更是大為激憤,老將李歸仁手扶刀柄大聲怒斥道:“虧你還有臉提什么‘太上皇’!”說罷他轉(zhuǎn)過頭去看向史思明,似乎只要他一聲令下,自己便會沖上去將這個不肖的“狼崽子”亂刃分尸。

  安慶緒聽李歸仁如此說,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忙轉(zhuǎn)向坐在一邊低頭不語的田承嗣央求道:“田將軍!我平日待你不薄,你還不替我求求情嗎?”他自覺田承嗣在平日里對自己十分恭順,自己也待他不錯,而且他是“四虎”之一,說話還是有分量的。如果他肯替自己說點好話,或許史思明能放自己一馬……。

  哪知田承嗣卻將眼皮一翻,冷冷譏諷道:“待我不???你勾結(jié)嚴(yán)莊,殺了自己的老子,我怕替你求了情,將來你再殺我!”

  安慶緒見他竟然如此落井下石,萬份失望之余又不禁惱羞成怒起來,當(dāng)即破口大罵。

  跪在他身后的高尚嘆道:“我高不危跟了這么個主子,也是活該落此下場!”言罷便將眼一閉,垂頭喪氣地跪在原地等死。

  而平日殺人如麻的孫孝哲哪里還有半點“立地魔君”的威風(fēng),此時他早已嚇得屎尿橫流,蜷在地上抖成了一團(tuán),嘴里不住地念叨著:“饒命!饒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史思明見已將他們羞辱得夠了,一拍桌案,叱道:“安慶緒,爾棄失兩都,亦何足言。爾為人子,殺父奪其位,天地所不容!吾為太上皇討賊,豈受爾佞媚乎!”言罷,他傳令將安慶緒像狗一樣牽了下去,連同他的四個兄弟以及孫孝哲、高尚等人一起用弓弦活活勒死。

  自此,史思明吞并了安慶緒的全部人馬和地盤,自稱大燕皇帝,改元“順天”,又將范陽改名燕京,定為“國都”。他的長子史朝義被封為懷王,拜李歸仁為大將軍,周掣為宰相,其他如田承嗣、安太清、張通儒、薛嵩、張忠志、令狐彰、牛廷介、向潤客等人各有封賞,不在話下。

  燕軍備軍整武,準(zhǔn)備卷土重來,再攻洛陽。

  ……

  再說長安城中,殿中監(jiān)兼太仆卿李輔國正在向天子李亨密奏著什么,

  “……”

  “李輔國,你說的可都是實情?”天子李亨面色凝重,語氣遲疑的問道。

  跪在地上的李輔國叩了個頭,語氣懇切道:“陛下,太上皇居住在興慶宮中,時常與外人交結(jié)。近幾個月來愈加頻繁。除了他老人家身邊的高力士、陳玄禮等人之外,還有羽林大將軍郭英乂!”

  “郭英乂?”

  “對,近兩個月來,太上皇已經(jīng)在興慶宮長慶樓兩次接見郭英乂。老奴怕……怕……”李輔國故意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沒把話說完。

  天子李亨呆呆的坐在龍椅上,眼睛注視著前方的某個點,出了半天的神。大將郭英乂在長安收復(fù)之后被擢升為羽林大將軍,掌管禁軍,如今竟屢次與太上皇交通,難道是……?他又突然想起了當(dāng)年的永王李璘,胸中登時騰起一股燎心的火焰,臉上愈加陰沉的可怕。

  李輔國不失時機地又加了一把火:“不過,陛下放心,現(xiàn)在的禁軍將士都是在靈武擁立陛下即位的有功之人,都是忠心不二的。得知他們都在議論此事后,老奴也已向他們解釋過了,只是事關(guān)重大,故此也不敢不報……”

  李亨嘆息道:“父皇仁慈,怎么會有那種事呢!”

  李輔國又說:“太上皇他老人家是萬萬不會做那種事的。但在他周圍的那些小人就難說了!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以社稷為重,消亂于未萌,怎么能夠遵從“小孝”而誤了國家大事呢?再說,老奴覺得興慶宮與坊市居民相混雜,宮墻低矮,也不方便他老人家的居住。陛下不如把太上皇迎進(jìn)宮來居住,不僅與原來一樣方便,而且還能夠杜絕那些小人蠱惑,惟其如此,不僅可以讓他老人家享享清福,還方便陛下晨昏請安盡孝,不知圣意如何?”

  李亨鼻子里“嗯”了一聲,仍是未置可否。

  ……

  到了七月的一天,太上皇李隆基游覽西內(nèi)苑歸來,車駕剛到睿武門的時候,便望見御道上有黑壓壓的一群騎兵阻攔,眾人定睛看時,見他們都是殿前英武軍的裝束,足有五百來人,當(dāng)前一人身著華貴的內(nèi)侍監(jiān)服飾騎在馬上,正是李輔國。

  太上皇李隆基見到這個架勢,也不禁大吃一驚,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點點冷汗。游覽初秋時節(jié)的西內(nèi)苑所獲得的大好心情登時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莫名的寒意。

  車駕還在轔轔向前,但顯然御者也已因驚懼而放慢了速度。

  “哎!吾兒為輔國所惑,不得終孝矣!”在車中端坐的李隆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車外馬蹄嘚嘚,隨駕而行的高力士已催馬迎上前去。

  高力士早看清了李輔國身后的那群英武軍已經(jīng)弓上弦、刀出鞘,顯是不懷好意,但此時他已顧不上個人的安危,昂昂護(hù)在李隆基的車駕之前,尖聲喝道:“李輔國何得無禮!”

  此時,太上皇李隆基也叫御者卷起輦簾,望著高力士催馬上前的背影,忽覺眼中有些潮濕。

  初秋的日暮時已有些冷的微風(fēng)吹過高力士滿是皺紋的面龐,將他鬢上幾縷凌亂的銀發(fā)吹散,他的身材顯然也已比當(dāng)年佝僂了許多,騎在那匹膘肥體壯的馬上顯得極不協(xié)調(diào)。當(dāng)年,這位驃騎大將軍可是精于騎射和擊鞠的高手,如今,他和李隆基一樣,都老了……以至于顯得與這片曾經(jīng)完全屬于他們的天地有些格格不入!

  而攔在御道中間的李輔國卻被面前這位老人身上散發(fā)的某種氣勢所震撼。實際上,今天他并未請得天子李亨明確的旨意,但他也清楚,這種事即便沒有旨意,自己做了也絕不會錯。這種自信來自于他對自己主子深入骨髓的了解。所以,他愿意主動替主子完成這件事,并以這種看似冒險的行動換取更大的利益!

  然而,當(dāng)他的目光與高力士渾濁的雙目相對的時候,一種習(xí)慣性的自卑便再次無可遏制地占據(jù)了他的心頭——那是幾十年來自己在這位“老前輩”的面前形成的下意識反應(yīng),他痛恨自己這一點,但又無可奈何。

  此刻,他只得硬著頭皮答道:“皇帝以興慶宮湫隘,迎太上皇遷居大內(nèi)?!?p>  高力士卻沒接他的話茬,只將眼一瞪,叱道:“此刻太上皇正在車駕之中,你這大膽的奴才焉敢不跪!”

  李輔國沒奈何,只得下馬跪伏在地,口中稱:“老奴不知太上皇駕到,唐突冒犯,望太上皇恕罪!”他口中只提“請?zhí)匣仕∽铩?,卻看都不看高力士一眼,顯然也是在用他的方式向?qū)Ψ绞就?p>  高力士回頭看了看車上的李隆基,四目相對,他歉然一笑,對著那位自己侍候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說“抱歉,老臣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便又對李輔國身后的英武軍將士們高聲宣道:“太上皇道諸位將士辛苦!”

  那五百英武軍見長官李輔國已經(jīng)下馬跪拜了,又聽高公公說太上皇慰問他們的辛勞,就紛紛將手中的兵器收了,滾鞍下馬向著李隆基的車駕跪拜,口中呼道:“太上皇安好!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在那一刻,李隆基渾濁的眼中撲簌簌地流下兩行熱淚,打濕了衣襟,他顫巍巍地伸出一只皮膚干枯,還生著老年斑的手,揮了揮,示意諸人平身。

  高力士也從馬上下來,緩步走到李輔國面前,說道:“李輔國,既然你是尊皇帝詔旨,就應(yīng)與我一起引導(dǎo)太上皇的車駕入宮!”

  李輔國心中雖然痛恨不已,行為上卻不可遏止地服從,忙點頭道:“是!是!”此刻,他仿佛又成了當(dāng)年那個在高力士身邊接受訓(xùn)練的小宦官,不敢違拗對方的指令。他心中雖頗不情愿,但也只得老老實實地與高力士一左一右拉著御馬的韁繩,引著李隆基的車駕轔轔向太極宮而去。

  ……

  后來,懷恨在心的李輔國終于尋了個罪名將高力士貶謫至偏遠(yuǎn)的巫州,又勒令陳玄禮致仕,只為李隆基留下了幾十個老弱殘兵充當(dāng)太極宮的侍衛(wèi)。最后,他連太上皇身邊的宮人、內(nèi)侍也都一一攆走,而李隆基的三百多匹御馬也大多被這個家伙矯詔取走,只剩了十匹羸弱的老馬留在空蕩蕩的御馬監(jiān)中日夜哀嘶。

  而當(dāng)天子李亨得知這些以后,只象征性的申斥了他幾句,便不了了之。

  刑部尚書顏真卿義憤填膺,當(dāng)即率領(lǐng)百官上表問候太上皇的起居,實則是在用這種方式責(zé)難天子李亨的“不孝”和李輔國的肆意妄為。

  李輔國得知此事后痛恨不已,他伙同張皇后尋了個借口慫恿天子李亨將顏真卿貶出了長安。后來,羽林大將軍郭英乂也被調(diào)任陜西節(jié)度使,他是名將,在此平叛之時還有大用;而其他朝中忠直的大臣就沒那么好運了,李峴、崔伯陽等人也都一一被貶謫出京。

  偏偏就在這時,在經(jīng)歷了半生超乎尋常的憂慮勞苦之后,李亨的身體也終于垮了,先是一場大病時好時壞,直至最后臥床不起,如此一來,李輔國與張皇后相為表里,反而逐漸掌握了朝中大權(quán),權(quán)勢熏天。

  ……

  卻說顏真卿被貶出京,先后在蒲州、蓬州等地任職,整日憂國憂民,心情郁郁。

  一日,顏真卿正在書房中寫字,管家顏墨跌跌撞撞地闖了進(jìn)來,稟道:“老爺,泉明回來了!還找到了姑奶家失散的閨女……”顯然事情緊急,否則書童出身的顏墨斷然不會如此冒失地闖進(jìn)書房打擾他。

  顏真卿也沒有責(zé)怪他,忙放下手中筆出門去看,只見院中站著一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直如叫花子一般,仔細(xì)一看,真是自己的侄兒顏泉明,他身后還站著一位少女,十幾歲的年紀(jì),雖然面色憔悴,但容貌端莊,衣服整潔。

  原來,當(dāng)年顏杲卿、袁履謙、顏季明、盧荻等人在洛陽慷慨就義之后,安祿山下令將他們曝尸街頭,百姓畏于叛軍的淫威不敢收斂他們的尸骨。后來,據(jù)說有位身著黃衫的游俠趁夜盜取了顏杲卿、袁履謙的大部分尸骨,偷偷背出城去安葬了,故此后來馬燧入洛陽盜骨時,只找到少量遺骨送回。

  也是機緣巧合,不久以后,果然有一位黃衫客尋到了顏真卿,他自稱姓張名湊,正是當(dāng)年盜骨之人。顏真卿在他的指引下尋回了顏、袁等人的大部分遺骨安葬,而顏季明的遺骨卻未曾尋到,這成了顏真卿心中永遠(yuǎn)的創(chuàng)痛。故此,他派侄兒顏泉明繼續(xù)查找失散親屬的同時,叮囑他想盡一切辦法尋回季明的遺骸。

  所謂“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的名言果然不虛!好個顏泉明,他不辭辛勞,在過去的兩年中發(fā)瘋了一般走遍了黃河兩岸,尋遍了洛陽周圍。終是蒼天有眼,他先后尋得了不少顏家離散的親屬和父親的摯友袁履謙的妻兒。

  就在去年,他還將三弟季明的遺骨尋了回來。

  那夜,顏真卿看著侄兒季明那一堆殘破不堪的白骨的時候心中陣陣刺痛,他想起自己兄長顏杲卿在世時的音容笑貌,想到這四年之中那些身遭荼毒的百姓和陣亡的烈士,又想到奸佞當(dāng)?shù)?,朝綱不振,不知何日才能克定禍亂,胸中的悲憤更是難以抑制!他隨手抄起架上一支舊筆,飽蘸濃墨,奮筆疾書,在一張大紙上寫下一篇祭文,那一筆一劃之間蘊含著開山劈地之力,一勾一捺間猶如揮出的大刀巨斧,要將那些害國害民的亂臣賊子殺個干干凈凈!

  文曰:

  “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申,第十三叔銀青光祿大夫使持節(jié)、蒲州諸軍事、蒲州刺史、上輕車都尉、丹楊縣開國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贈贊善大夫季明之靈曰。惟爾挺生,夙標(biāo)幼德,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每慰人心,方期戩谷,何圖逆賊閑釁,稱兵犯順,爾父竭誠,常山作郡。余時受命,亦在平原。仁兄愛我,俾爾傳言,爾既歸止,爰開土門。土門既開,兇威大蹙。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天不悔禍,誰為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嗚呼哀哉。吾承天澤,移牧河關(guān)。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攜爾首櫬,及茲同還。撫念摧切,震悼心顏,方俟遠(yuǎn)日,卜爾幽宅,魂而有知,無嗟久客。嗚呼哀哉。尚饗。”

  頃刻間,他已將這篇《祭侄文稿》一氣寫罷!他擲筆于案,仰天太息。不知什么時候,屋外突然狂風(fēng)大作,聲音猶如神哭鬼泣一般,頃刻間又是電閃雷鳴,一場瓢潑大雨從天而降,似乎連蒼天都為之動容哭泣,要將這天地之間的污濁洗滌個干凈。書案上的燭光搖曳,照在他已有些皺紋的臉上,那副略有些花白的胡須早已被涕淚打濕了……

  此后,顏真卿一家節(jié)衣縮食,終日食粥度日,卻始終如一的用他有限的俸祿供養(yǎng)親族和烈士們的家小,不曾對他們有半點虧待。

  此后,顏泉明又先后去淮南、江南、山南等地繼續(xù)尋訪,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還要躲避亂兵,吃盡了苦頭。如今,他終于又將自己姑姑的女兒——珠兒,尋了回來。

  顏泉明握著叔父顏真卿大手,口中咕噥了一句:“貞兒,她……”便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一家老小立即七手八腳的趕上來救護(hù),掐人中的掐人中,灌黃酒的灌黃酒。

  顏真卿伸指搭了一下他的脈搏,知他是積勞疲倦,急火攻心所致,并無大礙,才略略放了點心。

  正在這時,那位少女突然奔上前來,抱住顏真卿的胳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顏真卿仔細(xì)看時,才依稀認(rèn)出是顏杲卿胞姐的女兒,姓張,閨名叫做珠兒的。他撫摸著外甥女的頭,輕聲寬慰道:“珠兒不怕,你泉明哥哥是累的,并無大礙!”

  誰知珠兒一聽,反而哭得更兇,抽噎道:“舅爺,舅爺,你快去救貞兒!你快去救貞兒!”

  顏真卿大吃一驚,忙問道:“貞兒?是顏貞嗎!她在哪里?”

  顏貞是顏泉明的女兒,常山陷落后便下落不明,聽珠兒話里的意思仿佛是她知道顏貞的下落,可是,為何顏泉明卻沒能將自己女兒一同帶回來?

  珠兒一邊哭著,一邊講出了她們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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