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隨你
聞淵走了一陣,帶著她停在一處斗室前,這卻不是牢房,而是四面帶墻,只在上頭開了小窗的小房間。
墻上有一個小孔。聞淵抬起手,取下孔上的鐵塞。慢慢俯下身靠在她耳旁說,“你父親就在這間刑訓(xùn)室里,你可探目一觀?!?p> 小孔在虞青竹頭頂,還有半臂的距離,她使勁踮起腳來仍然夠不到。
噗嗤,閆明忍不住笑了,嬉笑一聲,說道,“小娘子要不要幫忙呀?”
虞青竹斜著眼睨著他,忽然紅唇一勾,邪邪一笑,說道,“好啊,就有勞這位大人送上你的膝蓋一用?!?p> 什么?閆明不高興了,“你這位小娘子倒是會戲弄人,我堂堂一大丈夫……”
“照她說的做”,聞淵突然出聲。
“老大”!閆明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要我給這位小娘子下跪?我堂堂一男子漢...…”
“休要多言,”聞淵制止,“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p> 魯豹子忍著笑,推搡一下閆明說道,“是你要給人家?guī)兔?,還不照做?!?p> 閆明委委屈屈,十分不情愿的慢慢跪下,屈起半個膝蓋。
虞青竹毫不猶豫抬腿便踩了上去,手攀著壁孔,一下便看到了刑訊室內(nèi)的情景。
墻壁上全是各種刑具,鐵鉤,長刀,細針,還有些不知名的,觸目驚心,散發(fā)著陰森恐怖的氣息。
她的手死死地,攀住墻壁,指甲因用力而發(fā)白。眼睛急切的搜尋,終于在一片懸掛的刀具下看到縮在椅子內(nèi)的父親。
父親瘦了好多,椅子顯得十分闊大。他的衣衫松松垮垮地裹住他。衣衫上一條又一條被鞭子抽破的綹子,無力的耷拉著,血跡自滑破的衣衫處滲漏出來。
這幫人給他用了刑。
眼淚無聲的自她臉頰滑落,一滴一滴滴到藏藍色的衣服上。
聞淵靜靜的站著,眼神淡淡落到她身上,又收回來,虛虛看向別處。閆明和魯豹子也安靜下來。
父親對面坐著三個男人,看他們衣服上的官服,都是三品大員以上,其中一人虞青竹認識,是胡從英的父親胡啟亮。
雖聽不甚清,但虞青竹看到胡啟亮臉上的表情,陰邪,得意。張狂。只有他一人喋喋不休的說著什么,忽然拍一下驚堂木,就有兩個錦龍衛(wèi)過來摁住父親,一人站在父親面前開始扇耳光。
啊,虞青竹輕呼一聲,腳下一滑,跌落下來。
腰上一股力道傳來,虞青竹的身子被穩(wěn)穩(wěn)接住。
鼻間一股醇厚的男人氣息。
皂香里夾著雄性的體香。
她一瞬憋紅了臉,心中氣惱萬分,急忙穩(wěn)住身形,回頭去看,卻見接著自己的是一把攝魂刀。而刀的主人云淡風(fēng)輕,氣定神閑,并未擅動。
以刀接住她,不算違背男女授受不親。
青竹吐口氣,收回心神,抬目看向刑訊室,臉上的淚止不住的滑下來。兩道攏煙眉蹙著,濃重的悲傷自眉間汩汩流淌,雖痛苦到了極點,但仍強忍著。
“走吧。”她終于攢了些力氣,聲音沙啞撕裂。
聞淵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帶頭離開。
出了牢房,站到庭院里虞青竹的腳步停下了,“他們會把我父親怎么樣?”
聞淵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說道,“他的性命沒事,但要受皮肉之苦?!?p> “他們是誰?”
“昨夜宮里突然傳來旨意,派了三司大人來審你父親的案子?!?p> “為何突然如此?審訊后可是要立刻定案?我父到底有何罪名?”虞青竹連連發(fā)問,哭紅的目急切相視。
“這多半與你昨夜驚動半個城有關(guān)?!?p> “什么意思?”
“昨夜你為籌集一萬兩銀子,驚動了近半個城的百姓來給你送銀,這個動靜,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甭劀Y淡淡說道。
“這么說是我害了父親?”虞青竹的聲音明顯晦暗下來。
聞淵不置可否,只是接著說道,“要弄清你父親的罪名,最好你與他面對面談一次?!?p> 虞青竹猛然看著他,“面對面?”
“對,”聞淵的聲音聽不出起伏,“你今日就等在這里,直到你父親可以回牢房,我就帶你去見他?!?p> 若真能如此自然最好,能親耳聽到父親說事情原委,她也該知道如何應(yīng)對。
虞青竹點點頭說,“我就在這里等嗎?”她指指詔獄。
“不,你跟我回我的衙署?!?p> 聞淵說完,便轉(zhuǎn)過身,再不停留,依舊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返回鎮(zhèn)府司。
虞青竹腳步不停地跟著他。聞淵是百戶,他自己有一間獨立的衙署,地方不大。但整潔干凈。正中一尊案幾,是主人的位子,窗旁,一排竹椅陳列。椅子旁有一個小小的茶幾,茶幾上擺放著一尊紫砂壺。
聞淵徑直走的案幾后坐下,伸手拿過案上的卷宗,看起來。
虞青竹站在門口處,抬眼看著他,自顧自的做事,好像根本沒有她這個人。
閆明和魯豹子走到竹椅上坐下開始泡茶。
沒有人要理她。
案幾與竹椅之間有一個木質(zhì)榻榻米。虞青竹走過去,坐下來。
熱熱的茶水一柱慢慢傾倒在青綠色的茶葉間,濺起點點薄霧,房間內(nèi)一時幽靜。
虞青竹蹲在榻榻米上,兩手放在膝蓋上,目光出塵地的望出去淡而虛無。
“你為什么要幫我?”
泡茶的聲音停止,聞淵翻卷宗的聲音也止住了。
“我問你為什么幫我?”虞青竹目無表情的看著案幾后面的人。
面具孔洞里的悠悠雙目瞥了她一眼,繼續(xù)垂目看著卷宗,淡漠的聲音說道,“我只是看不慣他們,并不是幫你。”
“你看不慣他們,我卻不能幫你打擊他們,于你何益?”虞青竹冷冷說道。
聞淵抬眼看著她,一會兒才說道,“你們家既然能讓半城的百姓過來相助,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來救你父親?!?p> “哼,你倒是清楚明白,既如此,我殺母之仇也指日可報了?!彼f著,美麗的目,閃出奪人的光芒,像一把利劍射向案幾后帶著沉沉面具的人。
其人只幽幽一句,“隨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