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分裂
下課的鈴聲如同重錘,敲打著每個人的心窩,下課了。
李光明扶著桌子,緩慢的站起身來,剛抬頭,王威的圓胖臉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他沒有躲閃,眸光深邃平淡,面無表情,無喜無悲。
“你,你怎么......”王威這才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傷,眼神里盡是擔(dān)憂和不解。
李光明步伐平穩(wěn),緩慢,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精心設(shè)計的一樣。
王威準(zhǔn)備拉住李光明,想把事情弄清楚。
可是迎來的確是李光明冷漠無情的目光,他不敢阻攔,也不能阻攔。
經(jīng)過顧明月的時候,李光明沒有絲毫停留。
顧明月略有動作,便被李光明一個眼神定住了,不是她不想動,她是害怕,是擔(dān)心。
就算是她知道此刻的李光明是強(qiáng)弩之末,稍有不慎就會倒下。
可是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不僅僅是冷漠,警惕,還有不信任,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
李光明跟在鄒天宇的后面,鄒天宇不時的回頭,看著他慢吞吞,懶散散的走來,莫名的怒火,燃燒著他沸騰的心。
這還是自己認(rèn)識的李想嗎?
不,或許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也不曾認(rèn)識他,表象,真的會影響自己的判斷。
李光明也不急,一步步,小心翼翼,一只腳穩(wěn)穩(wěn)的落在地上,確認(rèn)安全后,另一只腳才緩緩伸出。
下樓的時候,李光明一手扶著欄桿,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下。
鄒天宇看到他這個樣子,以為是腿上受了傷,可是看到他的平靜的表情,和冷漠的眸光,臉上也沒看出因為傷口撕裂而帶來的疼痛感。
他一度懷疑對方是在戲耍自己,火上澆油,他更篤定這一切是李想的錯。
還企圖用換名字這種低級的把戲來逃避責(zé)任,或是尋求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一樓樓梯口右拐第一間,門上寫著教導(dǎo)處這幾個大字,鄒天宇嘴角一勾。
不管你是哪路神仙,進(jìn)了這教導(dǎo)處,是條龍也得給我盤著,是條虎也得給我臥著。
他可是在這里處理了數(shù)不清的事件,說起來,宇哥的名號就是從這里面?zhèn)鞒龅摹?p> 鄒天宇打開了門,看著李光明,他想看到李光明后悔的表情,或是害怕的目光。
但是他并沒有看見,李光明根本就沒給他機(jī)會,眉心緊蹙,“進(jìn)去吧?!?p> 李光明沒有看他,路過他身邊時,也是直徑走入。
鄒天宇竟從他身上感受到陣陣寒意,那種忽視了氣溫的寒意。
他突然之間覺得對方不是一個人,更像是蓄勢待發(fā)的兇殘動物,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房門關(guān)閉,暫時失去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
鄒天宇走向辦公桌,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雙眼凝視著李光明,漆黑的瞳孔里射出精光,咄咄逼人。
李光明也沒回避,同樣是看向他。
當(dāng)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你不是人?
鄒天宇這句話就要脫口而出,但是他制止了,他閱人無數(shù),從來沒有看見哪一個人的眼睛會是這樣的。
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這么評價他。
李光明的雙眼根本不是人能夠擁有的,看得越久,就越容易陷進(jìn)去。
那是一個沒有顏色的世界,全是灰白,沒有生命,只有孤寂,時間在那都停止了一般。
沒有希望,沒有信念,只有警惕和求生的本能,好像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會遭到敵視一樣。
“說說吧,你和張強(qiáng)是怎么回事?!编u天宇直接進(jìn)入正題,沒有在和他對視。
“他欺我,我就要還回去?!?p> “你說他欺負(fù)你?我看是你欺負(fù)他還差不多,他現(xiàn)在還在病床上躺著,能不能醒來都還難說?!?p> 鄒天宇準(zhǔn)備嚇唬他一下,讓他知道后果的嚴(yán)重性。
“那是他活該?!崩罟饷髌届o道,隨口給了一個答案。
“你難道就沒有同情心嗎?你的心是鐵做的嗎?他可是因為你才住院的。”鄒天宇瞪大了眼珠。
“同情心?我不需要?!?p> 鄒天宇盯著他,可是他的表情告訴自己,他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
“大家都是從娘胎里生出來,都是用肉做的,被打了會疼,你父母會會心痛,你在外面闖禍,你家里人也會跟著擔(dān)心。張強(qiáng)也是如此,你把他打了,他的父母知道了會怎么想?”
鄒天宇決定從情親方面入手,想找出李光明身上的觸點。
“那也是他自找的。”李光明仍然沒有情緒變化,說話的語氣也跟之前一樣,冷漠。
“還有,試探我是沒有用的。因為你根本不懂我?!?p> 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難搞得多,鄒天宇決定將問題和選擇拋給他,“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
“這是你要解決的問題,不是我。你才是決策者?!?p> “那我。”鄒天宇扯了一下嘴角,“決定開除你。”
“隨便你?!崩罟饷麟p手揣兜,對他得決定滿不在意,也無需在意。
鄒天宇笑了,“算了,我決定放你一馬,這事我?guī)湍銛[平?!?p> 李光明看著他,“這是你自己的事,別看我,我說過,你不懂我。”
“那你說,誰懂你呢?”鄒天宇也很好奇為什么李光明會重復(fù)這一句話。
李光明眼神微微一跳,但還是被鄒天宇捕捉到了。
“他現(xiàn)在不在這。”
“他?是誰?”鄒天宇把臉湊近。
“你不用知道,你也不懂?!崩罟饷魍笸肆艘徊?。
“你說你叫李光明?”鄒天宇好像抓住了重點。
“沒錯?!?p> “那李想是誰?你說的他,是不是李想?或者是曾今的李想。那你又是誰?”
“李想就是李想,我就是我,沒有曾經(jīng)?!?p> “你是在否認(rèn)你的過去嗎?和過去一刀兩斷?”
“我并沒有否認(rèn)。”
“好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幫你擺平的,你可以走了。”鄒天宇對著李光明說道。
“還有,不要告訴他我的存在,如果他問起,就說我轉(zhuǎn)校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p> 短暫的沉默,鄒天宇點了點頭。
李光明沒有說話,臉上依舊看不出什么變化,深邃的瞳孔依舊是沒有色彩。
轉(zhuǎn)身,開門,關(guān)門,房間里只剩下鄒天宇一個人。
事情比鄒天宇想象中的要嚴(yán)重,從剛才的對話中,他就能聽出現(xiàn)在的李光明和之前的李想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精神分裂,有著雙重人格。
一個是李想,一個叫李光明。
現(xiàn)在出來掌控身體的是李光明無疑,怪不得他的一切舉動都是那么的怪異,更怪異的還有他的各種觀點和情緒。
重點是,李光明讓自己不要告訴李想他的存在,難道李想要回來了?
這么想鄒天宇感覺有點別扭。
其實他心里還有一種想法,就是李光明一直在騙自己,或者是戲耍自己,那這樣也太可怕了吧。
鄒天宇覺得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他有必要通知一下家屬,帶李光明或是李想去醫(yī)院做進(jìn)一步的檢查。
可是自己這么做會不會引起李光明的反抗,會不會傷害李想,他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李光明是因為什么原因才出來的。
難道是因為他和張強(qiáng)打了一架?
看來自己必須更深一步的了解情況,等張強(qiáng)醒來后,自己親自去問清楚。
他的胳膊撐著桌面,食指和中指揉搓著太陽穴,他需要好好的理理思路。
李光明沒有在意透露了自己的存在,不然他會很麻煩的,至少鄒天宇不會輕易放過他。
反正要不了多久李想就會回來,只是……
自己再也不能和他見面了。
既然自己出來了,那就不會再讓李想一個人來承擔(dān)這些,他說過,他會保護(hù)李想的。
只要李想有需要,他就會出現(xiàn)。
回到教室,第二節(jié)課已經(jīng)開始上了,老師在講臺上說得唾沫橫飛,可是下邊的同學(xué)沒幾個是聽他講的。
李光明看了正講得起勁的老師,沒有打擾他,直徑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感受到幾道不加任何掩飾的目光正看著他,他沒有去理會,也沒有必要。
與其說他不喜歡接觸人,還不如說他不愿意接觸這個世界。
在李光明的世界里,有他足以。
盛世中學(xué)下午的課程實際上只有兩節(jié),最后一節(jié)是自由活動。
所謂的自由活動就是除了出校門以外,可以在學(xué)校的任何地方自由活動。
到了規(guī)定的時間就可以放學(xué)離開了。
李光明沒有選擇離開教室,此時正趴在桌子上,也不睡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室里的人所剩無幾,大家都出去玩了,何必要在教室這個無趣的地方待著呢。
顧明月拿著筆,低著頭,在書上涂涂畫畫,旁邊的小月正看著手中的言情小說,時而悲傷得想流淚,時而笑得像個傻子似的。
王威在后排掙扎著,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他再笨也知道李想出事了,而且和自己脫不了關(guān)系。
張強(qiáng)一直沒來,可能就是因為這事,宇哥找上門來,肯定也是為這事,他也不敢去問跟張強(qiáng)玩得好的那幾個人,他害怕。
內(nèi)心的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東西,不問南北。
一個字,亂。
同樣焦急的還有顧明月,她不斷的拿筆在書上亂畫,她的思緒也如同這筆劃過的痕跡,理不清,沒頭也沒尾。
她到底要不要去問李想,她真的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李想連名字都改了,人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還有鄒天宇,他手拿著電話,看著紙上某一頁的一串?dāng)?shù)字,他不知道該不該撥出去。
不知道他這么做的后果會不會傷害一個孩子的心。
他能感受到,李光明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不愿再去相信這個世界。
突然,王威像是下了什么決定,沖出了教室,顧明月也是,看到王威離開教室,自己也跑了出去,留下一臉呆滯的小月。
他們不約而同的來到了一樓的教導(dǎo)處門口,相互看了一眼。
王威輕輕的敲了門。
門內(nèi),鄒天宇把剛撥出去的電話立馬掛斷,喘了口氣,“進(jìn)。”
王威和顧明月一前一后的進(jìn)來了,順手把門給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