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縣滅門大案,殺人手法之詭異,兇手手段之殘忍,追緝過程之漫長,加之老百姓添油加醋、眾說紛紜,使得這樁案子一度流傳數(shù)縣,并且即便在此案破獲之后,仍然有一些百姓認(rèn)為被抓獲的兇手并非是真兇。
甚至在后世,有一些說書人將同時期跨越各州的許多案件聯(lián)系起來,并為其蒙上一層怪力亂神的面紗,使得百姓更加難以知道真相,很多人甚至認(rèn)為此案乃妖鬼作祟。
故事回到第二天早上。
這一天,辰時已到,不良帥李文和十來名手下左等右等,卻一直沒有等到慶赤荊來六里縣衙門。
“嘖?”他眉頭一皺,倚在縣衙那棵紅柱子上,將手中的劍鞘砸了砸,“慶大人一向早到,怎么今天到了辰時還沒來?”
李武解釋道:“大哥,昨日高手已經(jīng)斬了二賊,慶大人喝酒喝醉了,估計現(xiàn)在還沒醒過悶兒來?!?p> 李文乜斜弟弟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二賊已經(jīng)被殺了,你昨晚說,早上說,到了現(xiàn)在還要說,你是不是話里有話??!”
“啊?我說了這么多遍?嗐,你別往心里去,我就是高興,高興那倆混蛋腦袋讓高手給卸了!”
周遭幾個不良人一看,都明白,李武跟老大嗆火呢。那高手順順利利把二賊殺了,不就說明你李文昨晚打人是平白無故的嗎?不就說明你李文真是個暴躁的主兒嗎?
這位不良帥自己也清楚,也覺出來周圍的目光像是紅彤彤的火光一樣,一個個都灼得他臉上通紅,他一甩黑袍:
“算了,出來幾個人,咱們?nèi)フ垜c大人!”
李武自然要跟著他,一見李武跟著,昨晚那三個人也就一起跟上去。李文雖然不想讓弟弟一直跟著自己,但是也不好說什么,一扭身:
“出發(fā)。”
先前已經(jīng)說過,從衙門到慶府沒有多久的腳程。五個人走了約莫十分鐘,便來到慶府。
李武掃了一眼慶府的紅門,雖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但偏偏覺得心里直發(fā)毛。
關(guān)翼一句話就說到問題的關(guān)鍵:“就算慶大人沒起,府上那幫雜役老媽子也該醒了,怎么連點兒聲息都沒有?”
李文、李武、錢三郎和韓睇聽了他的發(fā)言,都沒有回話,心中也都覺得奇怪。
李武眉頭一緊:“伯仲,昨天給你那個鉤子!趕緊把門打開!”
錢三郎取出鉤子,猶猶豫豫的:“這,貿(mào)然開門,慶大人會……”
“還什么貿(mào)然不貿(mào)然的,快點,我們不會開這種機關(guān)鎖!”李武臉上青筋暴起,往錢三郎后背印了一巴掌。
這小個子也看出事情的嚴(yán)重來,顧不得許多,上前把鉤子順著門縫捅進(jìn)去,按照某種順序旋轉(zhuǎn)幾下,隨后門內(nèi)傳來一陣金石撞擊之聲。
他抽出鉤子,一推門,寬闊高大的紅門便開了。
霎時間,一陣血氣腥臭味從門內(nèi)噴薄而出。
李文臉色驟變,大喊一聲:“不好了!快!韓睇,去請丹毒派的!”
韓睇道:“老大,我就是丹毒派的?!?p> 丹毒派,既是毒道,也是醫(yī)道。
不由分說,五位不良人身手矯健,直沖入慶府。
其時,還有一些行人穿過此街,一聞到門內(nèi)散發(fā)的噴溢而出的惡臭,都覺得胃腸翻滾,幾欲嘔吐。這些百姓可都是務(wù)農(nóng)人家,挑肥施糞習(xí)以為常,但是慶府門內(nèi)散發(fā)的惡臭是他們此生聞所未聞的奇臭,那是一種生物腐敗的味道。
他們有的躲避,有的則跑遠(yuǎn)了傳話,很快,慶府周圍劃出了一個圈界,許多人圍在四周看熱鬧。他們側(cè)身低眉,討論著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莫非慶大人家里也有糞池子,糞池子不知怎么的爆炸了?
一時間,人聲鼎沸,猶如嘈蠅一般!
此時,五位不良人分頭行動,李文李武直入二進(jìn),剩下三人則留在一進(jìn)巡查。
由于氣味實在太沖,就連眼睛都被辣得難以睜開,幾個不良人不得不脫了紗袍,作為布料掩蓋在口鼻之上,不然目不能視物。
“??!”剛進(jìn)入東廂房,錢三郎便發(fā)出一聲驚呼。
他的眼前橫著幾具尸首,其中一個瘦骨嶙峋,另外幾個則是上了年紀(jì)的女性身材。
瘦骨嶙峋的那具尸體背對著他躺在床上,背后有個大血窟窿,觸目驚心的慘象讓錢三郎心中一震。
這是慶大人臥病的父親,早先居住于此,后來由于病重也沒有移到正房,慶大人便安排了幾個老媽子伺候。
他看見蒼蠅在周圍亂飛,用手撣開,捂著鼻子小心地越過地上幾具趴著的尸體,來到另一側(cè)。
只看了一眼,他就覺得腦子像被狠敲了一下,天旋地轉(zhuǎn)。
他忍住惡心,將倒在地上的幾具女性尸首一一翻開,與此同時,眉頭也越擰越緊。
“全都沒有臉?!?p> 他嘀咕了一聲。
所有尸體的臉皮,不知道讓誰給割下去了,只剩下一堆肌肉,當(dāng)然,這些血肉現(xiàn)在早已不是鮮紅色,而是接近一種烏青色。
他覺得房子里陰氣實在太重了,大白天人站在里面心里發(fā)怵,總感覺有東西直往自己后背吹涼氣。錢三郎冷汗直冒,趕緊逃出了東廂。
他一出門就和韓睇撞了個滿懷,韓睇臉色比他好看一些,但也是陰云密布。
錢三郎口中一個字都蹦不出來,食指顫抖著指向自己的臉。
韓睇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一樣。”
“嘔”的一聲,錢三郎在院子里吐了一地,把捂嘴用的袍子吐得骯臟不堪。
又過了一會兒,關(guān)翼也從西廂房走出來,與另外兩人不同的是,他的懷中抱著一個小孩。
錢三郎勉強睜開眼睛,一下便看到關(guān)翼懷里那個扎著許多啾啾的小娃娃,臭氣和悲傷同時催動他的眼睛,眼淚決堤而出。
他的臉哭得變了形,語無倫次,指著關(guān)翼懷中的小姑娘:“娥兒……娥兒……臉……”
錢三郎像是尋求著什么希望似的,用含滿淚水的眼睛向關(guān)翼看去:
“這么小的孩子,總得留個全尸吧?”
關(guān)翼睜開眼看著他,透出極度悲涼的目光,搖了搖頭。
“嗚哇————”
錢三郎像是哭喪似的,嚎叫了一聲,倒在地上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