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戰(zhàn)神從魔族回九重天,不過五六個時辰,這位愛徒在這九重天怕是還沒呆熱乎就要被帶了回去,如今衣裳完整,精神抖擻的完璧歸趙,竟便說苛待,這位新魔君真真是個難纏的。
眾神紛紛腹誹。
燼堯眸中隱隱有火光閃現(xiàn)。
欒淵輕嗤一笑:“天界的東西,本座尚不入眼?!?p> “欒淵,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聽聞昔年天帝天后大婚,天后的鳳冠霞帔是取春日之朝霞與冬日之白雪交織成絲,由司云之神率領三千仙娥不舍晝夜織造而成,十分華貴。”
聽到此,在場眾仙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既然天帝有心彌補我的愛徒,那便讓仙界的仙娥為我的羽兒,量身做一件,取夏日之流光,秋日之晚霞織造的衣裳,如此才稱得上我徒兒的身份?!?p> 話音落下,寂然無聲。
這是羞辱!
眾所皆知,天界的聞嫣上神司掌四時流光,更何況,她還是天帝的侄女,戰(zhàn)神燼堯的未婚妻!
此舉,無疑是在打天帝與戰(zhàn)神的臉!
看似平靜,沒有硝煙的局面再一次被打破,眾神的神色不一,各懷心思。
“天帝,意下如何?”
欒淵攬著身邊的少女,目光慵懶而閑適。
羽兒緊張的扯住欒淵的長袍衣袖,在她看來,這些神仙都是一副要生吞了他們的神情,唯有燼堯,目光死死地盯著她。
一道長虹劃過,猶如粼粼流光飛舞,聞嫣上神翩然而至,水藍色的衣襟如她的人一般,生得淡雅,像是不喜紛爭的嫻靜模樣。
“魔君既有此要求,本上神斗膽請?zhí)斓郾菹略柿?,不過小事一樁即可消弭天魔兩界的誤會隔閡,也可免了三界蒼生一樁禍事?!?p> 聞嫣說罷,眾神皆是頜首稱是,贊她大度識大體。
“既如此,既是天界之過失,本座便遂魔君所愿?!?p> 天帝聲如晨鐘,傳遍眾神耳中。
眼前這位新任魔君,行為舉止過于狂妄無度,輕易便拿神魔大戰(zhàn)做要挾,絲毫不曾顧及三界蒼生。
仿佛在他眼里,什么也沒有他身旁這個愛徒重要。
也不知道這到底只是個借口還是果真如此。
遇上這樣狂妄而不知收斂的對手,天帝也頗為頭疼,此刻他與東邑真人正在星宿殿對坐下棋。
“如此,甚好?!?p> 欒淵說罷,召喚出連接九重天與旭夜城的結界漩渦,與羽兒一同步入其中,此舉又一次激怒眾神。
藍廉上神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怒而大喝道:“還從未見過有哪一位魔族之人,敢在九重天設下來去自由的結界!”
欒淵抬一抬眼皮,慵懶笑道:“哦?那今日,本座就讓諸位開開眼?!?p> 墨色的漩渦與天界的潔白格格不入,二人的身影一霎那便消失不見,結界消逝,果真來去自由。
星宿殿內,天機羅盤擺動著星宿變化,三界間的因果皆有東邑真人掌握。
“砰!”
天帝重重的在棋盤上按下一子,卻是一顆自投羅網(wǎng),甘愿赴死之廢棋。
“陛下,何止于走這一步棋?!?p> 東邑真人不喜言語,猶如山石一般長壽而寡言。
如此貿然一句,天帝不由得抬眼,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繼而疲倦道:“東邑,你看得透這三界所有人的因果,卻偏偏不肯透漏半分。天界久違逢敵,本座已老,宸翎尚稚嫩缺磨練,難當大任,燼堯又因三千年前那一戰(zhàn),實力有損,今日,魔界敢在九重天門外祭出金鱗旗,公然挑釁天族,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東邑真人沉吟良久,一撫白須,緩緩執(zhí)起一顆白子,按在棋盤上,淡淡道:“天帝陛下亦深知,我雖司掌天機輪盤,卻不敢透漏半分,只因因果輪回,皆有條理,望陛下體諒?!?p> 天帝眉宇深深皺起,看著滿盤皆輸?shù)钠迕妫c東邑真人下棋,自有始以來,便是無人能贏。
天帝長嘆一口氣,再不說話。
許久,他起身離開了星宿殿。
而東邑真人依舊坐在棋盤前,久久未語,數(shù)月前,天機輪盤再一次轉動。
但這次,確是如此特殊。
再回到十方魔境的旭夜城時,只見天上烏云密布,雷光閃現(xiàn),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
從蒼穹之巔俯瞰紫極宮,羽兒才發(fā)現(xiàn)這紫極宮形如巨龍,但這巨龍卻收攏利爪,盤起龍身,一對蒼老古樸的龍目所在之處,正是欒淵所居住的寢宮,熾麟宮。
大殿之內燈火通明,欒淵坐在屬于他的魔君寶座上,支起一只手撐著光潔如玉的下顎,饒有興致的望著跪在大殿外的人。
晦暗的天幕下,狂風怒吼,電閃雷鳴。
羽兒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天氣,如同老天爺發(fā)了脾氣,因為懼怕打雷,她瑟瑟的躲在殿內的角落里。
少頃,天降大雨,瓢潑不絕。
天地之間被大雨模糊了視線,但在雨中,有一女子頹然又絕望的傾訴著話語,頗為婉轉可憐:“那年在魔焰谷,父親將你帶回時,我就心中愛慕于你了,你是我早已認定的人,我日日夜夜的陪伴在你身旁,陪你修煉心決,陪你在無窮崖底抓捕妖獸,不怕苦,也不知道害怕,只要有你在,我便心甘情愿,你流血了,我也會想辦法去給你弄來靈草止血。我以為,我讓你的心,稍微的向我偏上一絲絲,哪怕只有一絲絲啊……欒淵,你我近三千年的陪伴啊,竟抵不過這個在你身邊出現(xiàn),不過數(shù)月的鯉魚精,哈哈哈哈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p> 漢白玉鋪成的地磚上,凄然的跪著一名衣裳濕透的女子,她的烏黑長發(fā)披散在雙肩,雨水與淚水打濕了她的臉,卻掩蓋不住的她近乎癲狂的神情,原本姣好的容貌此刻扭曲起來,有些可怖的控訴著。
而緋紅色的云錦廣袖長裙如開敗的花,被濺落在地,無人憐惜。
或許早該知曉,他的逆鱗本就不該觸碰,他是真正的魔之子,睚眥必報,怎么會輕易地放過自己呢。
賀瑛哭著哭著開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