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初雪夜（七）
徐佑倧心里納罕，孫喻雪其人，謹慎得過了頭，安神藥的藥方想必也沒什么尋常之外的藥，一味藥沒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嗎？可是最好不要問下去了，由此延伸而下，又像是審問她一般，這個古怪狡猾的丫頭，又會逆反。
“怎么，徐三少爺，一副不相信我的面目。該不會是想說，是我使了心機，做的局吧？難不成我故意在那個時候，去撞上他們，甚至撞上你？那是偷看，懂嗎？何況偷看之舉都被發(fā)現(xiàn)了，何苦這會兒在為什么出現(xiàn)在偷看現(xiàn)場的緣由上扯謊呢。”孫喻雪有些疲累，她答應徐佑倧告訴他實情，是為了找徐淐徑同畫兒之死的聯(lián)絡，可是說來說去，仍是無進展。難不成這一回真不是那個大惡人做的？
的確，徐佑倧想著，是找不到什么道理緣由。這一頁便算是揭過的好。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事，”孫喻雪思索著，一件事情的脈絡似乎快要抓住了，然而還若隱若現(xiàn)。
“什么？”
“是你方才說的一句話，貪得無厭什么的……是說誰來著？”
“我說的？我說了什么？誰貪得無厭，沒有啊……對了，是說抹黑二嫂的原因，我們猜測，與錢財有關(guān)，是為了招兵買馬、暗藏兵衛(wèi)或者其他圖謀大計，但又理不出個什么來。二房的錢，和畫兒之死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何況二嫂決定與二哥和離，她母家的錢財與我徐家就再無瓜葛。各處都對不上?！?p> “對了，就是這個！二太太的錢財靠山，從此同徐家二房再無瓜葛！這不就對上了！”
“怎么說？你不過是將我說的重復一遍……”
“莫急！兇犯便是要將二夫人的錢財從徐家二房剔除出去，用來削弱二房的勢力。將心腹丫頭畫兒除掉，一是為了二夫人在百口莫辯之時少了一個得力膀臂，二恐怕是為了二夫人與藺管家的私會始末，畫兒了解的很清楚，實情會不會是這樣——他二人雖不那么清白，卻也完全沒有那么齷齪。若不除去畫兒，怕她出來幫二太太分證！而畫兒一死，旁人便更加懷疑畫兒得知二夫人與藺力所有偷情私會的事。真是毒辣啊?！?p> 徐佑倧心里一驚，默默順著說下去：“于是將沒有的證據(jù)訂的更死，最重的一環(huán)便是藺管家一個反口，如此環(huán)外套還，將二嫂引入百口莫辯之地。藺力那人實在可疑，你我一開始便瞧出來了，必然是兇犯的刻意安排，如此說，倒真是可以對的上，可是是誰呢？”
“說出來罷，這還不清楚？此刻你心里，不懷疑某個名字嗎？”孫喻雪冷笑道。
“大哥……”徐佑倧喃喃道，“可是大哥……”
“對呀，不是他是誰呢？終于找到將害畫兒、害二夫人兩件事聯(lián)系起來的串子了！這么一來，徐二爺、二夫人臉上無光，還背著個殺人的嫌疑，卻又沒有趕盡殺絕。若是旁人，沖整個徐家下手，何不干脆點，直接殺了二夫人，而要徐徐圖之，布局良久。安排藺管家這個人又為什么呢？這可是個鋪墊良久的局，最少要從藺力在李司馬家當差算起吧，那可是至少三年？或許更久，這個我不知道。削弱二房，最值得懷疑的，就是你和你大哥了?？偛恢劣谑悄惆?？”
徐佑倧臉色微微一變，又想起了那兩封信，他知道孫喻雪的懷疑，合理合情。即便懷疑的，是他的大哥。徐淐徑這個人，他了解，更敬佩：心思深重，不茍言笑，遇事總是指顧從容，應付裕如，是大郇國的扛鼎之才。可是這些，并不能證明他不是兇犯，反而佐證了正相反的可能。
就是他。
孫喻雪的問題打斷了他的沉思，“李司馬可信嗎？畢竟藺力是他派來的，你怎么沒有懷疑他？李司馬同藺管家前后有些什么齟齬，你有沒有去查過？”
“絕對可信。那的確只是一般的雇主和隨從，至多就是親厚些，李司馬才會推薦給我們家當管家。”
徐佑倧并沒有全說出來，若李司馬不可信，他就不會把對藺管家的懷疑告訴自己，更不會關(guān)鍵的證據(jù)給自己看了。那可是某人教唆藺力共同陷害周氏的鐵證。
徐佑倧深思不屬，不禁又想起了那封信的內(nèi)容，“若是我心腸硬處，如青兒一般，一并將周氏除去，……”
是不是真的是大哥寫的？筆跡雖然不對，但是筆跡這回事還是有可能模仿、或是刻意改變的，著他人謄寫，左手寫字，也不是不可能，得不到定論。若真的是大哥……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那日他同李司馬商議來去，只想到了兇手要削弱徐家，還推出了或許是誠王一黨所為。可是卻獨獨沒算到，可能是出于這樣的原因。
其實這不難得出的一個思路，只是徐佑倧太尊敬徐淐徑了，無端端地，他心底里不往自己大哥身上去想，也沒想到錢財不是為了招兵買馬，而是為了離間。這才漏了這一點。
而孫喻雪，尖銳地將這一種可能性，捅到他眼前。該怎么辦呢？
是的，李司馬當日語重心長，自己竟如此愚鈍。他說不定早就懷疑大哥了！否則以他的年歲輩分，這兩封信竟給了自己，并非與他更為交好、歲數(shù)相近的大哥、二哥。雖然是為了七年前的兇殺之事，但是七年前的事，與今日的事，不也有關(guān)系嗎？七年前兇徒宋家莊殺人，’這幾年卻愈發(fā)倉惶心軟’。難以下手卻又要下手，就是二太太的事??！
但是并沒有殺掉二太太。這又是為什么呢？
李司馬當日所言，歷歷在目。徐佑倧記得，他捋著胡子，說，你是徐家的孩子，考慮事情，自然出于你整門榮辱利益。朝堂紛爭，往往有兄弟斷義、各為其主之事。說的就是大哥！只不過自己一口咬定不是，才將二人的懷疑焦點轉(zhuǎn)移到誠王黨羽身上。
“你還知道些別的，是不是？”孫喻雪見他神色不屬，雙眉蹙起，甚至有一絲慌亂，狐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