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青回到房間關(guān)了燈,躺在床上。
房間很安靜,終于可以睡一個沒人打擾的奢侈覺。
月光灑在窗梗上,靜靜的流淌,爬上了手臂,就像蕭雨的手臂冰涼又柔和。
書桌上王越悅精致的鬧鐘,正噠噠噠的唱著催眠曲,蔚青在回憶里沉沉入夢。
早上被小區(qū)垃圾車放的生日歌吵醒,蔚青瞥一眼書桌上的臺歷,好像想起什么,一骨碌爬起來揉揉眼仔細(xì)的看了看,今天正是自己的生日。
起床撓撓頭,通常每年的前一天,母親,妹妹都會提醒自己,所以自己也很少用心記著,今年怎么是垃圾車提醒的呢?心理一陣莫名而起的孤單與落寞,忍不住沖上窗臺,沖著遠(yuǎn)去的車大喊。
“謝謝!”
“大早上,神經(jīng)病吧?嚇我一跳!”
蔚青往窗臺下看了一眼。
王越悅正提著菜走到樓下,三樓的距離,兩人眼神相撞,蔚青連忙縮回了頭。
坐回床上開始換衣服,想想出去吃點什么犒勞下自己,來蘇州這么久,還沒認(rèn)真地出去逛過,都一直是找住處,面試,找工作。
想著江南的小橋流水,亭臺樓榭,古色古香的建筑,小學(xué)課本上讀的時候就心生向往。置身其中,竟然還沒有仔細(xì)的去欣賞過。
換好衣服去洗手間。
“嗨,蔚青,剛發(fā)什么神經(jīng)呢?”
王越悅羽睫輕閃,看著蔚青。
“呃……沒,沒什么,你怎么起這么早,昨天喝的暈暈乎乎的。”
“這還早?你剛沒事兒吧?今天老爺子生日。這樣吧,中午一起吃個飯?”
“呃……”
“今天有事,不方便么?”
王越悅一口不容置疑的口氣。
“沒,沒事兒,方便,我出去一下,中午趕回來。”蔚青有點支吾。
“那好吧?!?p> 王叔和自己一天生日的緣分,讓蔚青孤獨的心頓時撫慰不少。像荒蕪的戈壁上突然碰到一個同樣孤單的旅人,坐在一起聊了幾分鐘,仿佛親人,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
出去溜達(dá)一圈,本想去園林逛逛,摸摸自己的口袋,省些錢給王叔買個蛋糕吧,畢竟幫自己這么多。
想到自己一個窮學(xué)生,能幫別人什么呢?借機(jī)表示一下謝意去訂了一個蛋糕。
蔚青又去運河邊坐一會兒就往回走。
這時的小區(qū)已經(jīng)熱鬧起來。
孩子在外面玩耍,老人在樹蔭下打牌,小年輕低著頭行色匆匆,有人走著走著折身回去,猶豫不決的再繼續(xù)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開心與煩惱,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蔚青不由得的想起先生的話:“人類的悲歡并不相同,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上樓時,剛好碰到王叔下樓丟垃圾。
“王叔,生日快樂!”
“嗯?生日?”
“越悅說你生日??!”
王叔錯愕,繼而笑容轉(zhuǎn)瞬鋪開,眼里充滿光,腳下也神采飛揚地輕快起來。
“謝謝!難怪這丫頭昨天回來,平常都是兩周回一次,今天一早就鉆到廚房,還叮囑不要出車,神神秘秘的?!?p> 王叔自言自語的下樓,差點兒撞上樓下的王阿姨。
“丫頭回來了,中午來我家一起吃飯,今天我過壽?!?p> 王阿姨眉開眼笑。
“好呀,好呀,一轉(zhuǎn)眼丫頭就是個大人啦,你有福了”。
蔚青看他們可能還要聊一會兒,就先開門進(jìn)去,一進(jìn)門就聽到廚房里乒乒乓乓的聲音,簡單的洗完手,進(jìn)去幫忙。
“我來幫你吧,女孩子怎么適合下廚房呢,油煙傷皮膚?!?p> “呦呵,沒看出來還挺會疼人,有沒有女朋友,我在學(xué)校給你介紹個?”
“據(jù)說你們這里都是男人下廚,女人進(jìn)廚房已經(jīng)快退出歷史舞臺了,你這不是抱著歷史車輪倒行逆施么?”
熟絡(luò)之后,蔚青就不在拘謹(jǐn),開始調(diào)侃。
“沒看出來,隱藏這么深,第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個青澀少年,原來這么油嘴滑舌。”
說著用肩膀頂了一下蔚青,咯咯的笑起來。
“哦,對了,剛上樓遇見王叔,看樣子他不知道自己過生日???”
“對啊,本來中午做一桌子,然后給他個驚喜?!?p> “呃……那對不住了,我剛說漏嘴,他好像還要請隔壁王阿姨來吃午飯?!?p> “啊?成事不足……”
“中午飯我來做,就當(dāng)將功補(bǔ)過了。”
說著搶過王越悅手里的鍋鏟。
“你們這里吃甜食,我好像做不好誒”。蔚青尷尬地發(fā)現(xiàn)自己草率了。
“哈哈,魯莽了吧?草率了吧?讓你在女孩子面前出風(fēng)頭,活該!”
蔚青慫了慫肩,苦笑著說:“我給做個川菜吧?”
王越悅笑了笑:“逗你玩吶,我們這里風(fēng)俗是甜食,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甜食,我爸就是無辣不歡。記得小時候每次吃菜能把我辣出眼淚來,為此我爸戒了很久的辣,用他的話講,忍得那些年都是出去偷吃的……”
“樓下就聽到你倆個嘻嘻哈哈,做什么吃的?”
王叔并沒有提生日的事,只是淡淡地說:“你王姨中午要一起吃飯,多做點?!?p> “老王放心,我替你想著王姨吶,什么時候拖過你后退?”
“死丫頭!”
王叔哼著小曲去客廳坐下,開始擺弄起自己的象棋殘局。
“我發(fā)現(xiàn),你就是王叔的驕傲,每次說起你,就眉飛色舞,如數(shù)家珍一樣?!?p> “哈哈哈,老王,蔚青說我是你的小寶貝兒!”
王越悅突然歪著頭沖著客廳吼了一嗓子,蔚青一臉通紅。
“哇,還會臉紅啊,我家就這樣,氣氛融洽,好好珍惜這家的溫暖吧,反正過些天你也要搬走。”
蔚青有些失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拼拼湊湊六個菜,全部擺上來,王越悅建議把王叔的半瓶好酒拿出來慶祝下。
“哐哐哐”
“一定是王阿姨!”
王越悅說著一個箭步就沖過去,開門熱情的一把拉過王阿姨。
“我正要去叫您吶!”
王阿姨手里還提著一瓶酒。
“知道你爸平時開車不能喝酒,今天破個例喝點過過癮?!?p> 王叔站起身。
“破費個啥,每年都這么過的?!?p> “現(xiàn)在不一樣,悅悅長大了,一起喝點沒問題?!?p> “爸,聽到?jīng)],王姨都說我長大了,以后別總約束著我?!?p> 蔚青起身去廚房拿杯子,每個杯子都倒一點,到王越悅這明顯少倒了一點。
“蔚青,你行不行?”
王越悅按著蔚青的手就添滿。
“這孩子。”
王叔無奈的搖搖頭。
蔚青端起酒杯:“王阿姨,越悅,我們一起跟王叔碰一個?!?p> “壽星生日快樂!!”
歡笑聲隨著酒香彌漫在整個空氣中。
蔚青的臉上已經(jīng)泛紅。
“王叔,這杯酒我敬您,今天也是我的生日,算是有緣。”
蔚青顯得有點拘謹(jǐn),臉上的紅暈已經(jīng)分不清是害羞還是酒勁。
“萍水相逢,感謝王叔這段時間的照顧,祝您健康如意,福樂綿綿,笑口常開,益壽延年?!?p> “嘴真甜!”
王阿姨笑著說:“也祝你生日快樂!”
王越悅想起早上那幕,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早上罵你神經(jīng)病是我不對,我自罰一杯,祝你生日快樂,怡樂未央,事業(yè)有成,嬌妻成群?!?p> 一席話蔚青聽的臉上火辣。
“沒個正形!”王叔笑著說。
正說著敲門聲響起。
“大中午的這是誰?。俊?p> 越悅酒量不行,喝了半杯已經(jīng)有點搖晃,起身去開門。
“是您訂的蛋糕么?”
王越悅向后看了一眼。
“對,是的!”
蔚青后面回答。
越悅接過蛋糕:“蔚青,有心啦!”
王叔樂的合不攏嘴:“這是你們年輕人的過法,以后別破費了,剛開始工作,工資都沒發(fā),花錢別大手大腳的?!?p> “有工作就好了,以后會慢慢變好的,錢就是要用在該用的地方。”
“蔚青嘴真甜,腦瓜子也靈,現(xiàn)在還年輕,未來可期啊。”王阿姨笑著說。
“就是就是,不過剛出來還是要腳踏實地謙遜誠懇一點?!?p> 王叔接著王阿姨的話說,像教育自己的孩子一樣,就這樣邊吃蛋糕,邊聊天,不覺已經(jīng)下午兩點。
王越悅話最多,可這會兒已經(jīng)趴著不動了,王叔把她叫起來扶到床上去,關(guān)門出來。
蔚青起身收拾桌子,王阿姨執(zhí)意要自己收拾,蔚青拗不過只好先回房間,躺在那里睡意襲來。
傍晚被電話吵醒,接通迷迷糊糊的聽到:
“哥哥,生日快樂!”
是妹妹蔚瑤打來的,于是興奮的坐起來。
“還以為你忘了吶!”
“哥哥的生日怎么可能忘,忘了我自己也不能忘了你的?。 ?p> “貧!”
“今天一早去做志愿者,趕的緊給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真怕你生氣啦!”
“瑤瑤真的長大了,都會去做志愿者啦,缺什么嗎,哥哥發(fā)工資給你買!”
“我有吃有喝的,還拿了獎學(xué)金,不缺什么,倒是你一個人跑那么遠(yuǎn),人生地不熟的,照顧好自己吧,畢業(yè)也去找你,那也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
“等哥發(fā)達(dá)了,咱都定居這邊!”蔚青脫口而出。
“好嘞,有空給我找個嫂子!”
聽到“嫂子”時,蔚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又陷入無盡的回憶里。
“哥,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小雨姐?”蔚瑤試探的問道。
“沒有,傻丫頭,早已經(jīng)過去了,照顧好自己,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蔚青不想再回憶這些糟心的往事,掛了電話,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定居”,苦笑著搖搖頭,現(xiàn)在連個像樣的工作都沒有,養(yǎng)活自己都是問題,理想和現(xiàn)實就是對冤家。
第二天起的很早,準(zhǔn)備先去外面吃個早餐,然后去市區(qū)圖書館占個位置,那里比較安靜。
現(xiàn)在有了工作,升升學(xué)歷也要提上日程,背包走時正碰到王越悅迷迷糊糊去洗手間。
“嗨,周末起這么早,背包出遠(yuǎn)門兒?”
“去圖書館坐坐,頭還暈么?你餓不,我下去吃早點,給你帶一份?”
“不暈了,減肥吶,不打擾你了!”
說著就進(jìn)了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