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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第一姑奶奶

第三章 又起波瀾

東廠第一姑奶奶 不吃紅豆 4459 2020-11-29 23:13:02

  太后新喪的第一個夜晚,不知有多少人趁著夜色偷偷放出了信使。

  有一只鴿子飛到了山腳下,被一雙稚嫩的小手掐住了尾巴,拆下信件,遞到廂房中:“師父?!蹦侨诵χ嗣念^,隨手抽走了紙卷,反遞過去一只柑橘:“辛苦了,去休息吧?!标P(guān)上廂房門,重新坐回蒲團上,挑了挑燭火,便讀起了紙卷上的文字。一行短短的文字,他卻好似孤本真跡一般看得津津有味,半晌輕嘆一聲:“火燒的不夠旺啊?!?p>  有一只鴿子飛回了宮墻內(nèi),落在了小別院的窗前,銜住了一朵紫紅的薔薇花。有人拉開半扇窗,懶洋洋地解了紅布條,執(zhí)信在手,反而不動聲色地逗了一會兒鴿子。這才不情不愿似的打開紙條掃了一眼,頓時嗤笑出聲:“還是心軟?!?p>  還有一只鴿子飛得更遠,飛過了平原,掠過了丘陵,最后停在一片紫竹林里咕咕了兩聲,卻久久沒等到人來。

  小書房里——

  “東宮、包括各皇子府都曾秘密宣召大臣會見議事,這是名單,這是會議記錄??偟脽o非是討論這次太后病的突然,能從中動些什么手腳。下午五殿下的一個謀士試圖賄賂咱們的干事,想探查一下宋芳仁的情況,這是他的詳細資料。還有……?!?p>  扶麓抬眼,看了看沈薔薇有些尷尬的神色:“繼續(xù)。”

  沈薔薇只好回道:“孟家那位家主進京了,他……他發(fā)現(xiàn)了我們派去跟蹤的干事,還當(dāng)眾把人抓出來了。并且、并且放話,讓您別費心了,他改日定當(dāng),登門拜訪。”說罷,沈薔薇有些訕訕,心中埋怨這辦事的小太監(jiān)不謹(jǐn)慎,忍不住小心地打量著她的神情。

  書桌前,閉眼聽事的扶麓面色如同玉石,白得近乎透明,五官清淡,臉型小巧,青黛一樣的眉平直秀氣,長相雖不平庸但也絕不出挑,最多是個有些寡淡的小美人,完全無法聯(lián)想到后宮里那位美艷逼人的貴妃娘娘是她的親姐姐。

  然而,當(dāng)她緩緩睜開雙目,微微上挑的鳳眸不怒自威,黑曜石般的點漆眼眸粲然生輝,仿佛給蒼白的畫卷注入了靈魂與色彩,此間反差令人頓覺世間再也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琉璃美目,亦是絕代風(fēng)華。

  “知道了,讓負(fù)責(zé)的人自己去領(lǐng)罰吧?!狈雎闯烈髌?,黝黑而深邃的眼眸映著點點燭火,光影勾勒著面容變得神秘而危險,“另外,安排人,再去仔細地查一下太后病逝之前,東宮所有的行蹤,尤其是,太子和鳳藻宮的聯(lián)系。記住,務(wù)必一點細節(jié)也不能遺漏?!?p>  這話里信息量太大,沈薔薇的臉色頓時有些驚疑。

  太子殿下乃是中宮嫡子,更是陛下第一個孩子,早早就定了儲君之位。為人溫和儒雅,幼學(xué)之年師從三榜進士聶書辭,據(jù)說從十五歲起就泡在中樞閣里學(xué)習(xí)朝務(wù)。除了性子有些怯懦以外,滿朝文武幾乎挑不出他半點毛病。就連這次太后新喪,他也是老老實實跪在慈禧宮門外,直到皇上明令宗親退避才回到東宮,在暗潮涌動時也只是閉門和聶太師清談,半點看不出要作妖的跡象。

  可如今,姑娘卻說要查太子和鳳藻宮之間的聯(lián)系?還要深查太后病逝前太子的行蹤?莫不是這件事與他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薔薇?!狈雎撮_口,聲音里聽不出是警告還是試探。

  沈薔薇猛地回神,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只乖順地點了點頭:“姑娘吩咐。”卻聽扶麓默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道:“明天繼續(xù)派人盯著孟元諶,遠遠地跟著就行了,記錄好他的行蹤?!?p>  “奴婢明白?!?p>  此時太后的寢宮里空空如也,連個守夜的宮女都沒有。床前的紗帳還沒來得及撤換,保留著最后一點不合時宜的鮮艷,仿佛在徒勞地挽留什么人的離去。

  “陛下,夜深了,您該回去休息了?!?p>  聲線醇厚入耳,微微有些喑啞,似薄薄的綢緞掠過指尖,溫柔繾綣。

  聞聲,皇上側(cè)過臉,瞟見身后那抹安心的紫色,便轉(zhuǎn)回頭,長嘆一聲:“朕就是睡不著,出來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兒了?!?p>  “奴才記得,太后娘娘極善手談,曾數(shù)次拉著陛下在這里對弈?!?p>  “呵呵,是啊。母后的棋下得很好,只可惜朕不是在她膝下長大,不然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是個臭棋簍子……”皇帝的眸中有些傷感,也有些懷念,“旁人都說母后十分嚴(yán)苛,可在朕看來,她就是一位慈祥的母親?!?p>  皇帝伸出手,摩挲著床頭鏤空的雕花:“可是朕的母親死了?!?p>  身后之人倒是沒再接話,也沒再出言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窗外月光如銀,恍如鋪滿了他散落的發(fā)絲,倒襯得他身形清瘦凌厲。

  “阿九,之后這宮里,也要死很多人。”皇帝負(fù)手而立,溫和地看著房內(nèi)每一寸細節(jié)。

  “殉葬之禮,古來如此,也是陛下的孝心?!?p>  “孝心?”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朕卻寧愿母后不需要享這份孝心。阿九,你知道這世界上唯一不會背叛你的是什么嗎?”

  “奴才不知?!?p>  “是歲月。歲月永遠不會背叛,它會一個一個地帶著我們,走向死亡。”皇帝的半張臉藏在陰影里,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想起了什么。

  這次,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開口道:“除了歲月,還有奴才?!?p>  “嗯?”皇帝回身看去,銀發(fā)男人直面龍顏:“奴才也是不會背叛的?!?p>  “咣當(dāng)——”一聲金石鏗鏘之音,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寧靜,也讓銀發(fā)男人眼底莫名的深意瞬間消失?;实勖家粨P,眼底厲色頓現(xiàn):“什么人在那兒,給朕滾出來!”

  銀發(fā)男子腳下挪動了幾步,半遮半掩地站在了皇帝身前,安靜地看著門口。半晌,繞進來一個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宮女,嚇得抖如篩糠,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一句話也不敢講。

  銀發(fā)男子瞇了瞇眼,上前幾步,月光被他擋在背后,長長的影子籠在小宮女身上,語氣和夜色一般冰冷:“你是哪個宮的宮女?深更半夜在太后宮中想干什么?”

  “奴、奴婢,回陛下,回、回九公公,奴婢是慈禧宮的,今天、白天的時候掉了東西,想來找,不知、不知道陛下在此,奴婢罪該萬死,求陛下饒恕,求陛下開恩。”小宮女磕磕絆絆地解釋,嚇得哭都不會哭了,卻強忍著恐懼磕頭求饒。她低著頭,只覺得面前男人的目光從上至下地打量著她,宛如秋日陰雨,不知不覺汗?jié)裢噶撕蟊场?p>  九公公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小宮女空蕩蕩的左耳,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轉(zhuǎn)身詢問似的看向皇帝。

  皇帝微微點頭。九公公這才緩和了幾分聲音道:“私闖太后寢宮可是大罪,即便你情有可原,也不能就這么饒了你,否則以后陛下要如何戒管六宮?”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求陛下饒命,求九公公饒命……”聽出來男人話音里的意思,小宮女的頭嗑得砰砰響,“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求陛下看在奴婢伺候過太后娘娘的份上,饒了奴婢吧陛下?!?p>  “行了?!币娝蓱z,皇帝也有些不忍,沉聲道,“太后新喪,朕沒心情和你計較,下去吧?!?p>  小宮女如蒙大赦,連謝恩都顧不上,爬起來倒退幾步連滾帶爬地就跑了。九公公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忽的勾唇一笑。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懿慈太后薨逝,朕心哀慟,念太后仁德垂愛,虔懷至誠,特宣會夬寺寺正覺寅大師入宮為太后超度七七四十九日,欽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凡即日起,民間三月禁禮樂聚會,禁婚慶嫁娶,同守國喪,欽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令各皇室宗親,夜里同為太后守靈,令禮部、東緝事廠協(xié)理太子著手辦理下葬事宜,欽此——”

  議事廳內(nèi)。

  “大人,內(nèi)廷司傳來消息,今日一早為太后殉葬的名單就擬好了。提督吩咐了,慈禧宮的宮人是太后用慣了的,理應(yīng)同去陪伴太后,陛下也準(zhǔn)了,還命提督親自去點的人?,F(xiàn)在這些宮女太監(jiān)都在太廟被集中管理起來了,大理寺派兵把守,一定不讓人逃走?!?p>  “好,派一隊干事去盯著點,別出什么岔子?!?p>  “是。還有,那孟家家主已經(jīng)進宮拜見陛下了。陛下命他協(xié)理提供太后下葬的一應(yīng)用具,并協(xié)助操辦國喪祭典,后來又傳了太子殿下和禮部尚書紀(jì)青禾?!?p>  “姓紀(jì)的是五皇子的人,太子可未必壓得住他?!狈雎匆琅f一身鴉青,只將腰帶象征性地?fù)Q成了月白,坐在左側(cè)的偏案前翻動著卷宗。

  “這……紀(jì)尚書多年來一直兩面不靠,大人如何認(rèn)定他就是五殿下的人呢?”監(jiān)察司李有司小心翼翼地站在堂下,面上有些疑惑不解。

  “李公公好糊涂,”許是一白天都政事繁忙的緣故,扶麓的聲音不免有些冷意,“紀(jì)青禾科考時拜的是前任中樞閣馮閣老,從根上屁股就是歪的。他家夫人要認(rèn)真算起來,還是淑妃的表侄女。這么明顯的關(guān)系,你倒是渾渾噩噩裝看不見?”

  李有司心里暗暗叫苦,這么復(fù)雜又細微的線索哪能記得住,青天白日的又誰惹了這位姑奶奶,好大的火氣。當(dāng)下自認(rèn)失職,也不敢頂撞,便試探性地開口:“那奴才派人盯著點這個紀(jì)尚書,免得他動什么手腳栽贓太子?!?p>  扶麓用鼻音應(yīng)了一聲,頭也不抬道:“跟淑妃宮里的人也聯(lián)系一下,有什么不對及時回稟?!?p>  李有司連連點頭,繼續(xù)說道:“那那位孟家主如何處置?”

  扶麓手一頓,望過來的眼神晦暗不明:“李公公,該怎么辦事還要我教你嗎?”

  “不是不是,”李有司有些躊躇,“昨日的事情都傳開了,這孟元諶好生大膽,竟然當(dāng)街對東廠的干事不敬。奴才只是來請扶大人示下,是不是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p>  扶麓端起了茶盅,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面色波瀾不驚,讓人完全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迎上這頗具壓力的眼神,李有司不由得惴惴,反復(fù)回想自己剛才的話是否不妥。只是他還沒想出來,先迎頭被茶水潑了一臉。

  “李公公,手伸得夠長啊?!狈雎吹穆暰€宛如碎冰般寒冷。她看著頓時嚇跪了的男人,面含冷霜:“現(xiàn)在是在交辦陛下派的差事,孟元諶是陛下指派的人選,你想給誰顏色?我東廠何時,把個人恩怨置于陛下圣旨之前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崩钣兴旧l(fā)抖,欲哭無淚。

  “大清早的,這是干什么?”魏萊推開門,玩味地盯著李有司滿臉的茶葉沫子,再瞟了眼隱有薄怒的扶麓,心里明白了一半。當(dāng)下一邊輕輕巧巧地坐在了右偏案的位置,一邊道:“李公公還是起來吧,省的叫別人看見,還以為扶大人怎么你了呢?!?p>  地上的李有司身形一僵,卻也沒膽子反駁什么,只能一邊慢吞吞地起身,一邊口稱愧疚道:“扶大人息怒,是奴才考慮不周。孟元諶一介商人,竟敢冒犯東廠,想必大人自有打算,只是礙于國喪,不便發(fā)落而已。是奴才急功冒進,失了分寸?!?p>  扶麓的眼神卻是越來越冷:“李公公知道就好。”

  見她完全沒有順臺階下的意思,李有司一窒,忍著氣道:“是,奴才知罪。奴才這就重新派人,盯著孟元諶的行蹤,這次必不教他發(fā)覺?!?p>  “行行行,還有事嗎?沒事下去吧。”魏萊隨意揮了揮手,三言兩語結(jié)束了這次匯報。

  “等等?!崩钣兴竞笸说哪_步一頓,扶麓心平氣和地放下一直端在手里的茶盅,底座磕在桌面上脆然有聲,“倒茶?!?p>  “也沒有手腕,也沒有膽魄,仗著一點小心機借題發(fā)揮?!蔽喝R托腮,頗有深意地盯著對面的人,“你知道他看不慣你很久了吧,也就你敢使喚他倒茶,人剛才下去的時候臉都綠了?!?p>  扶麓冷靜道:“茶水染的?!?p>  魏萊眼角微抽,對這人的厚臉皮自嘆弗如。倒是扶麓放下手中的事務(wù),認(rèn)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不能來?!蹦腥瞬恢缽哪睦镉置鲆话研律茸?,笑容有些陰毒,“昨兒個給那老東西歇了一夜,今天也該吐點有用的了。要說這家伙身體是真不好,你說都做到太醫(yī)院院長的位置了,倒敢冒著掉腦袋的風(fēng)險干這么大一票?!?p>  “宋芳仁背后肯定有主使,只是暫時沒查到他們的聯(lián)系?!狈雎囱凵裆罾?,窗邊的日光襯得膚色更為素白,好像一捧將要化了的雪,“能驅(qū)使太醫(yī)院院長行此悖逆之事,幕后之人的實力不容小覷,除非他松口,否則只怕難查?!?p>  “知道了知道了?!蔽喝R伸了個懶腰,神情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味,“別的我不會,折磨人我可最擅長。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一定能給他撬開,晚點我來找你?!闭f罷,徑自起身離開了。

  扶麓搖搖頭,曲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桌面,眼底波云浪卷。半晌,她合起了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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