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千年古剎(六)
回到王府,蕭綜進(jìn)了書房,驅(qū)散了下人,關(guān)上門,他將楊玄保的事已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苦惱怎么跟父皇交差。四周空蕩蕩的,十分安靜,他想著想著就覺得十分疲累,好像內(nèi)心強(qiáng)撐著的一股力量,瞬間消散了,他想到母妃的懷里躺一會兒,可那十分麻煩,還要進(jìn)宮,何況現(xiàn)在哪有時間容他沉溺懷抱呢?
每當(dāng)這種時候,府內(nèi)的空氣就變得相當(dāng)凝重,人們之間也漸漸形成一種默契的警覺,若無塌天的大事,誰也不敢上前伺候。可這種氣氛,幾乎兩三個月都沒有了。
到了晚膳時辰,還不見王爺從書房出來,幾個婢女在外面推推搡搡,誰也不肯上去敲門,隨后看見王妃袁氏從西邊游廊轉(zhuǎn)過來,如遇救星一般,上前行禮道:“參見王妃!”
“怎么回事?”
一個婢女回稟道:“王爺回府,便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書房,到現(xiàn)在也沒見動靜!王妃,你看,一點兒燈火都沒有!”她指指書房的門窗,黑漆漆的,意思是蕭綜在屋內(nèi)沒有掌燈,而王府內(nèi)其他院落都已掌燈。
“蕭忠還沒回府嗎?”
“沒有啊,若有總管大人,奴婢們也不用在這兒著急了!”
“我過去問問吧!”王妃袁氏上前輕輕叩門道,“王爺,該用晚膳了?!?p> 里面沒有回應(yīng),袁氏臉現(xiàn)為難之色,又道:“大正月里,天氣挺冷的,王爺還是吃些暖食的好?!?p> 這時只見房門緩緩打開,黑黝黝的房門內(nèi),一個死氣沉沉的沙啞的聲音道:“本王不吃!”
袁氏見蕭綜臉色倦怠,書房內(nèi)暗幽幽的,無一絲暖氣透出,便知里面沒有生火,若不吃些東西,他定然抵受不住,便勸慰道:“平日里可由著王爺?shù)男宰?,可這年節(jié)下,若冷著凍著,坐下了病來就不好了。母妃那邊也要怪罪妾身照顧不周!”
“母妃那兒,有我去說。你去吧!”
袁氏道:“何苦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
“不用你管!”
袁氏本是心疼著他,不想?yún)s聽到這冷冰冰的四個字,莫名一陣委屈頂上心頭,便忍不住落下淚來,她忙背過臉去,拿帕子沾了沾淚,這幾個月以來,蕭綜比之過去溫和有禮不少,他們夫妻雖說不上恩愛,也有了幾分相敬如賓的情,袁氏還道蕭綜轉(zhuǎn)了性,興許兩人日后就能這般和和睦睦平平安安的度過下半輩子,也算是她的福氣了。可如今這冷冰冰的四個字聽在耳里,兩人的關(guān)系似又回到了數(shù)月之前,那過去幾個月,竟好像袁氏自己做的一場夢,如今夢要醒了,面前的人,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可自己為何卻不能像他那樣抽刀斷水呢!
蕭綜從未見過袁氏在他面前哽咽流淚,不禁也是有些心疼,道:“是本王說錯話了嗎?”
袁氏勉力一笑,搖頭道:“是妾身錯了。妾身忘了,王爺?shù)氖?,旁人是不能管,不能問的。”她本想說的瀟灑一些,可話語里的哽咽,讓她自己都難為情,當(dāng)下匆忙施了一禮道,“妾身告退,王爺保重玉體?!?p> 蕭綜忽然拉住她的衣袂道:“本王適才心煩,所以話說重了,王妃不要多想?!?p> “哪句是妾身多想?還請王爺明言相告!”
“有些事,王妃可以問,也可以管!”
“只是今日的事不能問,不能管,對嗎?”
蕭綜忽然笑了道:“只怕王妃管不了!”
“是軍機(jī)大事嗎?”
蕭綜搖搖頭,袁氏又問:“是朝堂黨爭嗎?”
蕭綜又搖搖頭,袁氏嬌俏一笑道:“總之,就是我問不得!”
蕭綜道:“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問不得的,王妃想知道,就進(jìn)來說罷!”他屏退下人,關(guān)上門,點了燈才道,“父皇命我找一個人,本王正在為此而發(fā)愁!”
“找誰?”
“此人是個棋手,棋藝必須冠絕天下。”
“褚嬴?”
“誰都可以,偏偏不能是他!”
袁氏思索片刻,會心一笑道:“此人是不是還要與褚大人棋風(fēng)相近?”
蕭綜意料之外道:“王妃怎么知道?”
“近日城中傳聞沸騰,而王爺自宮中回來,又要找一個什么冠絕天下的棋手,想想也知道為什么了!”
“你倒是冰雪聰明!可這個人哪里去找呢!父皇還規(guī)定了期限,限本王半月之內(nèi)把無名氏送到他面前,而且最重要的一條,無名氏的年齡看起來要像個少年?!?p> “王爺才真是聰慧過人呢!”
“你什么意思?”
“其實王爺心中已有了人選?!?p> “本王確實想了一個人,你要猜出來是誰,本王服你!”
“妾身不僅猜出來了,而且還知道此人的下落?!?p> “當(dāng)真?”蕭綜喜出望外,不敢相信。他見袁氏抿嘴一笑,似是賣關(guān)子,知道她不是哄自己,袁氏辦事向來穩(wěn)妥,她十拿九穩(wěn)的事,也令蕭綜覺得心中一陣輕松,好像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似的,當(dāng)下饒有興致道,“王妃若能幫本王這一次,要什么賞賜,盡可開口?!?p> “王爺哪里的話,為妻的協(xié)助夫君本是分內(nèi)的事,怎么敢要賞賜呢!”
“王妃何必客氣!”
“不是妾身客氣,而是妾身要的,王爺給不起,王爺給的起的,妾身都不想要。”
蕭綜似懂非懂,問道:“你盡管提,只要是本王有的?!?p> 袁氏與蕭綜相視而立,凝視著他那雙水潤瑩亮卻不大溫暖的眸子,話到喉頭,卻吐不出,她細(xì)膩的指尖從蕭綜的肩膀滑落到心口的位置停了停,輕嘆一聲。忽然也冷了眸子道:“王爺有一副心愛的棋子,總是隨身帶著?!?p> “怎么了?”
“可否送妾身一對呢?”
“為何偏偏要它呢?不能吃不能賣的?!?p> “王爺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若是本王的,你要整副,本王也不吝嗇,可這副棋子不是本王的,本王只是代人保管?!?p> 袁氏輕笑道:“妾身說的可對?妾身要的,王爺確實給不起?!?p> 蕭綜也冷哼一聲道:“婦人家,任你是聰明也好愚笨也罷,總是這般無理取鬧。”
“王爺無理取鬧的時候,可沒人敢這么頂撞!”
這句話若是換了別的任何人說,只怕蕭綜都要生氣,偏偏從袁氏口中說出,蕭綜非但不覺的生氣,還覺得她分外可愛,當(dāng)時笑問道,“王妃什么時候?qū)W會頂撞了?”
“妾身這不是頂撞!”
“這還不是頂撞,如果說這話的是蕭忠,本王定會拖他下去打二十大棍!”
“那是因為,于公他是下人,對王爺必須尊敬,所以他不敢說,于私他對王爺又忠心偏愛,更不愿說。”
“他可沒你說這么好!而且,王妃你是我的夫人啊,你不應(yīng)該比他對我更尊敬更偏愛嗎?”
“不,不及蕭忠,這世上愿意為王爺死的人雖不多,也不少,我算一個,蕭忠算一個,不同的是,他是心甘情愿追隨王爺?shù)?,我是沒得選?!?p> 蕭綜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王爺不知道自己很壞嗎?”
“知道又怎樣?”
“妾身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喜歡反復(fù)無常的壞男人!只是命運不由得我選罷了。”
蕭綜冷冷道:“你可以退下了!”心中卻想,你不喜歡本王,本王以后還不想招惹你了呢,擺臉給誰看吶!
袁氏清醒的記起了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冷靜道:“王爺還是先用膳,過后再敘心中所系,妾身定知無不言。”
“本王又不是三歲孩子,不用你哄著吃飯!”
二更時分,蕭忠才從外面回來,行至王爺書房外,只見那房門緊閉,詢問了門童才知道王妃與王爺在房里議事,這在府內(nèi)是少有的新鮮事,往日王爺王妃二人說話,都有下人在一旁伺候,好像他們夫妻二人沒一句私密的悄悄話要避人的,今日難道王爺對王妃……蕭忠想到此處,忍不住竊笑,門童問道:“總管大人笑什么?”
“站好你的崗,少多事!”
“總管大人不進(jìn)去嗎?小的通報一聲?”
“不忙,再等等!”
“誰在外面說話!”王爺?shù)穆曇魪臅績?nèi)傳出了。
蕭忠輕輕踹了一腳門童:“都是你多嘴!”又高聲回道,“是蕭忠回來了?!?p> 門童卻一臉冤枉,不知多嘴哪一句了。
蕭忠進(jìn)了書房行禮道:“見過王爺,王妃!”
豫章王這才想起來蕭忠要辦的事,問道:“事辦得如何了?”
“王爺?shù)戎孟桑羁烀魈煸缟?,咱們就能看到楊大人有苦說不出的糗樣了!”
“怎么干的?”王爺十分好奇問道。
蕭忠抬眼看了看王妃,欲言又止道:“是些下三濫,說了沒得污了王妃的耳朵?!?p> 袁氏會意道:“那妾身先告退,王爺也早些歇息?!?p> “等等!今晚本王到你那兒去,不用那么早安置。”
“妾身知道!”
王妃走后,蕭忠才笑得別有意味道:“王爺,您與王妃,嘻嘻!”
“嘻嘻什么?”
蕭忠笑問道:“王爺與王妃是不是更近一步了?”
豫章王推了他一把道:“想什么呢,適才王妃正與本王商議要事,正說到關(guān)鍵處,一會兒本王去聽下文。你這腦瓜子,能不能有點兒出息,整日的就想那些事!”
“要沒那些事,今日的差事,也辦不了那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