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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第九章 “騎士”與“修士”(3)

紫羅蘭與自由法國 超人日丹諾夫 3178 2022-07-29 19:52:11

  羅貝爾通過頭頂?shù)暮笠曠R瞥到了敵機模糊的影子,像是在餐盤里爬行的蒼蠅一樣惡心,不過他暫時無法確定德國佬是沖誰來的。

  來攻擊他跟僚機?那就要面對3架伊爾-2堪稱兇狠的火力。攻擊伊爾-2?那就要面對他和僚機靈活的截擊。無論如何,敵寡我眾,他們這一團刺猬并不好下手。

  說不定德國人干脆知難而退了呢?

  但德國人那更加尖銳的引擎聲越來越大,顯然是不甘心就此罷手。看來這倆德國佬要么是高手要么是愣頭青,但能放出來巡航的飛行員怎么可能是后者呢?

  羅貝爾感覺自己手套里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了。

  “敵機靠近!大角度俯沖!”德卡斯特羅在右側提醒他。

  “穩(wěn)住,不要現(xiàn)在就開始亂扭!”

  過早機動只會浪費能量,降低航速,反而會使吃炮彈的風險增大。

  回頭望去,左側的伊爾-2們也是如此,他們繼續(xù)飛行,穩(wěn)若群山。

  終于,羅貝爾確定了德國人的打擊目標:“沖我們來了!準備!右轉!”

  在他猛拉操縱桿右轉的同時,一串熾熱的彈頭便貼著羅貝爾機身左側劃過,兩條軌跡不同的曳光彈顯示出,兩架德機都是沖他來的。盡管沒能擊中他,但兩機并不戀戰(zhàn),直接利用能量優(yōu)勢拉升揚長而去,輕松地避開了伊爾-2打出的炮彈。

  真是奇怪!羅貝爾冒出一頭冷汗的同時忍不住思量:兩個德國佬明明有技術,卻選擇了相當保守的打法,只攻擊了自己一人。不過無論如何,躲避開德國佬的這一次攻擊后,羅貝爾帶著僚機同伊爾-2們重組了編隊,準備迎接德國人的下一次攻擊。

  五分鐘后,下次攻擊來了——德國人這次還是出乎意料的只盯著羅貝爾打,只是又讓他險之又險地躲過去了。

  現(xiàn)在就算羅貝爾再遲鈍,也能看出這倆德國佬就是在針對自己。

  “他們老盯著你打呀!怕不是那個鳥王牌的朋友來尋仇了!”德卡斯特羅也覺出不對味了。

  “這是好事!”羅貝爾用袖子抹去了頭上的汗珠,“他們都是硬茬子,你們恐怕應付不來!”

  “向團長求援吧,3號!”

  羅貝爾沒有猶豫,立刻調整頻率,向團部簡明扼要地報告了自己的位置和情況。守在電臺前的李爾斯維克受到消息,立即安排一中隊中隊長斯捷潘帶隊升空接應。

  只是斯捷潘到達羅貝爾這里至少是二十分鐘之后的事情了,足夠那倆德國人對羅貝爾傾瀉掉所有子彈了。但援軍的接應依然很重要,因為萬一德國人也叫了幫手,羅貝爾可沒能力應付那么多人。

  想到這里,羅貝爾看了一眼身后,德國佬已經飛到了比己方高一千多米的高度上,儼然準備好下一次攻擊了。

  兩分鐘后,羅貝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德國佬的下一次攻擊。但德國佬這次比上次更加精明,兩架敵機選擇分別向羅貝爾的左右兩側打提前量,要不是羅貝爾碰巧做了個桶滾、沒有偏離航線太遠,恐怕現(xiàn)在已經入土了。

  “我成他媽的斗牛士了!”

  他的擋風玻璃被打破了一塊大窟窿,冷風一吹,羅貝爾只覺被冷汗濡濕的衣領冰冷刺骨,這種刀尖上跳舞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正當他抓緊深呼吸平復心情,而后謀劃下一次該在這場賭命的戲碼里做出怎樣的選擇時,他的電臺中傳來了一陣模糊的聲音。他急忙松開控油門的左手,將電臺擰至公共頻段,然后那模糊的聲音便清晰了起來。

  聲音的主人正在用慘不忍睹的法語建議,讓伊爾-2編隊同羅貝爾拉開距離到三百米,如此他們可以更早轉彎截擊,或許能幫助他解圍。

  羅貝爾只覺得這聲音與法語令他感到熟悉,不過他也來不及思量,立刻同意了伊爾-2飛行員的建議,然后便帶僚機拉開了與他們的距離。如此做法難說對伊爾-2們是好是壞。雖然此舉無疑使伊爾-2更加暴露,但如果德國人鐵了心要收拾羅貝爾,離他更遠反而更安全。

  結果答案很快揭曉,德卡斯特羅在電臺中大吼:“他們還是沖你來了!”

  這次羅貝爾的運氣終于差不多要用盡了,敵機一次俯沖雖然還沒把他打下來(估計敵人也該對他的實力感到驚訝了),但他的左翼翼尖已經被削去一塊,左側襟翼在被打成篩子之后被風吹走,機身后段上也布滿了彈孔,整架飛機頓時搖搖欲墜。

  根據此前在烏克蘭地區(qū)駕駛雅克-1的經驗,羅貝爾知道這架膠合板拼成的飛機恐怕很快就會散架,他將高度升高到三百米,正打算跳傘,卻突然想到那兩架德機一直都在用短點射射擊,炮彈和子彈應該都還沒有用完,要是他就這么跳傘了,德國佬肯定會選擇繼續(xù)攻擊其他人——他們可沒有自己這種個人素質和戰(zhàn)機質量雙雙過硬的條件。

  既然如此,不如再勉強飛一段,至少到德國人進入俯沖階段之后再跳傘,即使不能騙一些德國人的彈藥,也至少迫使他們臨時更易目標,從而增加他們的攻擊難度。

  “你快跳傘吧,3號!”

  “馬上!”羅貝爾說完,便關掉了電臺,帶上了航空地圖。他接著偷偷打開座艙蓋,隨后從身體右側拔出安全帶插銷。在做好跳傘前的最后準備后,羅貝爾便盯緊了兩架賊心不死的德國佬,然后在心里默算著距離。

  等到兩架敵機快要開火的時候,羅貝爾果斷起身從飛機左側翻出駕駛艙,然后立刻打開降落傘。

  降落傘沒有給他弄出些幺蛾子,正常地打開了,他的小命算保住了一半。正當他長吁一口氣,準備檢查腳下的地形,考慮該怎么回返部隊的時候,卻猛然聽到有子彈破空的尖嘯傳來。

  他駭然抬頭,只看見自己的降落傘上被開了一排窟窿眼!這群混賬東西!

  羅貝爾憤怒之余,也感到了一絲絕望,這下真的是要完蛋了!

  被開了洞的降落傘不斷漏風,雖然不至于讓他直接自由落體,但下落速度確實越來越快,落地時怕至少也得摔斷腿。更糟糕的是,德國佬甚至仍舊不打算放過他,而是在開火過后加速駛過他降落傘的上空,想利用氣流將傘上的破損撕得更大,非要讓他直接摔死才算完。

  悲憤之下的羅貝爾拔出手槍,朝著敵機的機尾進行徒勞的射擊。

  但是很快有人替羅貝爾出了氣,從右側飛來的炮彈削去了那飛機的一大塊垂尾。而德卡斯特羅也不甘示弱,直接追在那架該死的飛機后面不管不顧進行掃射,直到那架飛機冒著黑煙墜落,以及自己也被他的僚機擊落。

  羅貝爾確實很感激奮不顧身的戰(zhàn)友,但他現(xiàn)在的墜落速度已經越來越快,已經無暇考慮這些事情了。

  他低頭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扔掉了身上所有的物品,接著屈膝做出了跳傘落地時標準的防沖擊姿態(tài)。

  然后他便聽到了一聲脆響,接著劇痛傳來,他覺得自己聽到了踝骨粉碎的聲音。但他很快意識到,粉碎的并非踝骨,而是水上的冰層!

  羅貝爾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心情,他拼命想摘下身后的降落傘包,但他這一身厚棉衣本就笨重,沾了水后更是沉重無比,再加上同樣沾水糾纏在一起的降落傘繩,他試了幾下都沒掙脫,最后只得拆下手套去取掛在腰帶(現(xiàn)在已經泡在水下)的匕首,然后抓緊割斷繩索。

  接著問題來了,他該怎么出去呢?

  他試圖趁著自己還沒沉下去,伸手去攀住兩側的冰層。但正如伊里奇下士所說,“今冬是個暖冬”,冰層并沒有結多厚,他一抓便扯下來一大塊冰。而這個時候,他的棉衣已經浸水越來越重,正拼命把他往水里拖。

  羅貝爾只能先脫掉棉外套,但脫棉褲實在是有心無力了。他隨后拼命回憶著兩年前在空軍學院的“冬泳”經歷,玩命搗開冰層向岸邊劃去,只劃了不到五分鐘,他的下半身都被凍得失去了知覺,但到岸邊還遙遙無期。

  羅貝爾簡直欲哭無淚,這是個湖??!

  好在由于大地和湖水比熱容的差距,在湖水還沒有完全結冰的時候,岸邊的冰越來越厚,羅貝爾終于可以用匕首作支點將自己拖上冰面,然后一鼓作氣爬到岸上。

  登岸之后,羅貝爾嘗試抱著一棵樺樹的樹干站起,但多次嘗試卻都不成功,于是便心知腿腳受傷嚴重。他環(huán)顧四周,只見林木遍野、無邊無際,一摸口袋,火柴也已受潮,他頓時心灰意冷:“就算能走,也要給凍死在林子里了?!?p>  羅貝爾嘆了口氣,艱難地翻過身,依靠著大樹休憩。過了一會,他翻開手槍套的蓋子,準備在活活凍死之前給自己個痛快的——反正他這個基督徒也就流于形式,本質上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上帝天堂,別讓自己臨終前太難受才更重要。

  他接著打開自己上衣口袋,將他和泰勒的合影拿出來仔細端詳。

  說來也奇怪,他回憶了一番往事之后,雖然意識越發(fā)模糊,但并沒有那種冷得要命、令人無法忍受的感覺??磥碛袝r人之將死,倒也沒有那么痛苦。

  他感覺自己困極了。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合上雙眼昏昏欲睡的羅貝爾感覺到有人在扇他的耳光。

  “醒醒,同志,別這么放棄?。ǘ碚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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