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聲是從上游劉家畈傳來的。
這劉家畈是一個大村莊，住有百十戶人家，大部分姓劉，還有少數(shù)幾家雜巴姓。一家姓詹的，一家姓趙的，有幾家姓錢的，還有幾家姓，筆者忘了，資料上也冇查出來，只好不說他們了……
村東頭有一大戶人家，人稱劉員外，也有百畝良田。有人說，之所以叫劉家畈，就是因為這個大村莊。也有人說，之所以叫劉家畈，這里有一畈好良田……
人說，為富不仁，這話不假。劉員外早就想吞掉他那百畝良田田邊沿上的兩塊田，一是那塊田靠水，剅口的，二是讓他的田連成一片。那兩塊剅口的田約有兩畝多，近五斗，田主姓趙，四個兒子都成人了，身強力壯。
劉員外早先想用族勢壓那姓趙的，怎奈劉姓不團結(jié)，壓不住了，田也冇吞成。漸漸的趙姓的四個兒子長大了，他又不敢，也冇吞成。這一年，劉員外的兒子當(dāng)上了這一方的會長，有權(quán)了，吞心又起了！
按理說，只要堰塘里頭有水，先灌剅口的，再依次下灌。這一年，劉員外仗著兒子當(dāng)了會長，說是每年你姓趙的先灌，換班輪，也該輪到我的田先灌。再說，我的田大，你趙姓的田小，也應(yīng)該從大到小，水從趙姓田溝里頭過，不準(zhǔn)截流。趙姓當(dāng)然氣不過，同他面理，他象螃蟹一個樣子，橫撇撇的，盡說輪班換，從大到小的歪理。趙姓當(dāng)然不服，告到縣衙門里。劉員外喜滋滋的到衙門一塞，又喜滋滋的回家，等縣太爺判決！
縣太爺?shù)呐袥Q很快，去年是誰先灌，今年換個人灌，或是誰田大先灌誰的田！再說了，劉會長大小是個領(lǐng)導(dǎo)，是你們的父母官，你們要敬重領(lǐng)導(dǎo)才是!趙老頭傻眼了：這縣太爺怎么糊涂了，理應(yīng)從剅口依次往下呀！趙老頭叫道：“老爺，老理是從剅口往下呀，你這樣不冤死人嗎？”縣太爺?shù)溃骸霸┚驮﹩h，在這里，我說誰冤誰就冤嘛！”老頭一口惡痰吞不進，一急一口血噴了出來：“你……你個糊涂官……”縣太爺大吼：“滾！”接著“嘿嘿”一聲，倒背著手進了里間了……
一個衙役又悄悄跟趙老頭說：老人家，你又錯了，他明白得很，不是糊涂官，是錢官！
趙老頭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他不住的捶著胸口：他姓劉的塞了錢這“錢官”了?？h太爺，這是大過了天的大官，這錢官是要錢的，錢少了，他是看不上眼睛的。拼錢，他是肯定拼不贏的；歪理，他也是講不贏，反正有天理在，剅口的，先灌，這理連三歲小伢都曉得的，回家就放水……
趙老頭忍住腦殼的昏脹，胸口的疼痛，叫四個兒子扛鍬擺鋤站在剅口邊，放開塘水，在自家田缺口邊堵起了一道自然坎子，用力捶平過水缺，他的田有水了，水就自然而然的流進了他姓劉的田里頭。他每年都是這樣做的，是按祖先留下的規(guī)矩做的，也是所有種田的人都是這樣做的……
劉員外一見，嘿嘿幾聲，手一指哪些從隋城請來的打手，一踴而上，將趙老頭推進水里頭，扒開了平水缺子。趙家四個兒子上前搶水，那群打手用木棍子劈頭蓋腦的亂打一氣。老大腦殼被打破，滿面紅血，一手捧著腦殼，哼哼著，一手來扯父親；老二腰上挨了一棍，腰都伸不直，哼都哼不出；老三被打得滿地滾，滾到這邊一腳踢來，滾到那邊一棍砸來，只有老四傷得輕些，被追攆著邊跑邊呼著救人……
詹鼠聽到喊救命，曉得出了大事，急急的囑山娃子，把昨日寫好的另一份賣田契約塞給壽士七，便急急的朝喊救命的地方趕去……
昨天晚上，他用重價由山娃子經(jīng)手買了王山魁田上面的地，又讓山娃子賣給壽士七，中人（證人）還是他詹鼠。只是壽士七還蒙在鼓里頭，還冇按手印子。等此事一過，就把此約送給壽士七，這樣壽士七的田一上一下，憑你王山魁左說，理在壽一邊，右說也在壽一邊，讓他王山魁蹄子癢自個彈去……
詹鼠趕到出事地點時，只見一群扛棒舉棍的，叫嚷著：“打！”、“攔??！”“跑不了！”還聽著罵罵咧咧的聲音。遠遠就看見好幾個人在追著一個小伙子，那被追著的人捧著腦殼叫喊著“救命！”……詹不及細想，叫住那小伙問了情由，說道：“別怕，我是詹鼠，我來對付！”接著大聲道：“你這姓趙的也太冇理性了，連縣太爺判的也不聽?？h太爺曾說過：要么先大后小，要么輪班灌水。你姓趙的仗著有兄弟四人，就人多逞強，狗多逞王！”那追趕老四的人聽了，笑著說：還是這位先生明白！也就停止追趕。劉員外見是詹鼠，霸氣收斂了些。笑道：“詹先生，我好服你喲，我吃過你做的飯菜，神仙做的一個樣，吃了兩次，在王員外家里，一次是他招婿，一次是他添孫……現(xiàn)在想起來，嘴巴還香哩！我同你們掌柜王員外是友人。我兒子這兒當(dāng)了會長，他還來道過喜哩！”那群打手們聽說是詹鼠，也都住下手，看著。趙家爺兒五人心里頭說著：好人來了……
詹鼠勉強的朝劉員外笑了笑，徑直來到趙老頭跟前，輕聲說：“他有錢有勢，你搞得過他么？忍得一日之氣，免得百日之憂，你就讓他先灌水吧，你不灌水，你的田我跟你打保票，晚上我上你家來?！庇忠晦D(zhuǎn)身，對著劉員外等大聲說道：“好了，這趙老頭我已經(jīng)說服了，你們灌你們的水吧，你們灌足了他再灌……”
晚上，他對趙老頭說道：“你們不要在一棵樹上上吊。世上的萬物皆可吃或可用。你們到三陂崗附近一個叫野樹嶺的地方，買些花椒子種上，就說是我叫你們?nèi)ベI的，不會貴的，成果了賣給我們，不要擔(dān)心冇人要。各個餐館里或大戶人家都是用得著的。這東西需水量少，不象水秧……就目前先種上生姜、大蒜等，不要讓地閑置糟了！這是花椒子的預(yù)定金?！闭f著，掏出錢來放在桌子上頭，又掏出點零錢：“這點零錢先把傷治好……”冇等趙老父子感謝，他已出門離去了。趙家父子朝他去的背影，心里頭說道：日后定會加倍償還，但愿好人健康長壽！好人！好人！
過了一段時間，趙老頭的剅口田不栽秧了，沒有用堰塘里頭的水，劉員外跟他扯不上皮了?！欢螘r日，趙老頭的花椒子賣了好價錢。劉員外怎么編理由，也冇吞掉趙老頭的剅口田，心里頭恨死了詹鼠，心底里惡恨恨地罵道：“……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