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幽都外城喧囂騷動之聲,徐天朗尚覺懵然:“這是營中兒郎嘩亂?他們是活膩了么?”
“制帥,是朝廷兵馬殺進城來了!”
“什么?”徐天朗如聞晴天霹靂,目瞪口呆,“吾之良將,熊安眾、武元錫、田歸真,不是才獲大捷么,如何就讓敵兵這般殺入城來了?”
外城之中,圖里至終于搶在誠王之前,第一個沖至廣源坊大營,一聲怒喝,揮刀劈開轅門,連人帶坐騎,直撞進去。
隨后趕到的張繼遠,也是掣刀在手,二話不說,逾墻而進。
官兵們蜂擁而入,先奪了統(tǒng)領(lǐng)署、大校場、演武廳等處,然后直撲營房,刀槍各舉,由隊官率領(lǐng),痛快砍殺。
軍營之中,一片混亂。
坐鎮(zhèn)此處的史應忠榻上驚起,慌忙點起部眾迎戰(zhàn),倉促之間,圍聚在他身邊的不足千人。
這伙人正試圖奪回統(tǒng)領(lǐng)署,旅將陳孝德、拓跋俊齊齊趕到。
史應忠面色猙獰,厲聲喝道:“城中混入了朝廷兵馬,速速跟著本官,殺他個片甲不留!”
“是?!鄙硇问莞叩年愋⒌潞敛贿t疑,立即跟在他身后,乘其不備,忽然奮起全力,周身紅光大盛,狠狠一刀搠入史應忠后背。
史應忠猝不及防之下,被長刀貫穿前胸,大叫一聲,向前踣倒。
以攬云境襲殺騰龍境,陳孝德絲毫不敢大意,迅速再補一刀,扎穿史應忠的咽喉。
鮮血汩汩,在雪地里流淌。
拓跋俊轉(zhuǎn)身對驚呆了的軍士們厲聲喝道:“同為朝廷兵馬,何必自相殘殺,為逆賊做前驅(qū)耶!此乃反正歸順之時,諸位都在這不要動,等著王師過來便是。”
陳孝德、拓跋俊臨陣歸降,反殺史應忠,部眾群龍無首,紛紛跪下俯首待擒。及至天色大亮之時,誠王已經(jīng)順利占據(jù)城中大營。
程樟與霍金麟等人,則將城門交與最后趕至的駱承業(yè)部,自率人馬,趕往幽都內(nèi)城。
內(nèi)城位于城池正中,方長九里,隊伍沖過龍津橋,趕至內(nèi)城南門處,守軍已被驚動,城頭兵如蟻聚,簌簌聲響,羽箭紛紛而下。
官兵們張起盾牌遮擋,程樟皺眉一瞧,槍尖一點,再次縱身而起,躍上三丈高的城頭。
這飛一般的感覺,真好。
把守內(nèi)城的副師將胡千年,眼見敵將飛身登城,怒喝一聲,長槍疾抖,六道槍影齊齊飛出。
他要將對手刺成一個馬蜂窩。
程樟身在半空,長槍只一撥,六道槍影瞬間湮滅。
他手腕再抖,噗嗤一聲,胡千年喉頭冒血,仰面栽倒。
程樟落于雉堞之后,刷刷刷,槍影掃蕩,頃刻間掃蕩出一條血路。
石忠定跟著上城,身上紅光大盛,左盾右刀,反向而進,也是片刻之間,連殺十余人。
一個營將被他盾牌硬擋,長刀震飛,駭聲大叫:“饒命,降了!”
石忠定厲聲喝道:“開城門!”
“是,是!”
幽平道觀察使、兼行幽都刺史羅竟,自阿塔忠逃出幽都府城之后,便稱病避居于外城私宅之中。聞知王師入城,連忙領(lǐng)著仆役家丁出宅,直奔內(nèi)城。
圖里至率軍自大營奔出,殺向內(nèi)城西門,官兵一路呼喝道:“王師平亂,城中百姓,只可安居宅中,不許走動,違者,俱以叛賊同黨論處!”
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百姓,捧著熱食熱茶,出來勞軍。
圖里至率部趕至內(nèi)城西門,守城之兵早已散得一個不剩。官兵們爭先恐后,援墻而上,大開城門,心急如焚的圖里至連忙催動胯下異虎,呼地沖入。
行臺都督、觀察司、提刑司、提學司、幽都府署諸衙,連同親衛(wèi)營軍營、官倉、甲庫等,都布于內(nèi)城之中。
親衛(wèi)營之兵,俱在南面與霍金麟所部,做困獸之斗。都督衙署內(nèi),徐天朗披掛甲胄,背了一包金銀珠玉,手執(zhí)長刀,咬牙對隨扈說道:“大事去矣,可是朝廷想要捉拿本官,卻也沒那么容易。咱們突圍,過邊墻,投北燕去也!”
這些年雖荒疏了修行,可畢竟騰龍境界的底子猶在,徐天朗自忖要脫逃,當是不在話下。
可惜了多年積攢,珍玩、田宅、良馬,幾位美妾,連同尚在城中的兩個兒子,都只能忍痛舍卻了。
墻外傳來鼓噪之聲,圖里至領(lǐng)著羽林精銳殺過來了。
扈衛(wèi)們雙目赤紅,紛紛吶喊著沖出節(jié)堂,前去迎戰(zhàn)。徐天朗跟著出來,卻一個縱身,向北面躍過官衙屋頂,幾個起落,飛至滿是積雪的內(nèi)城北門。
此人雖身軀胖大,動作卻異常矯健。
他在譙樓之旁張望著北面的外城通玄門,隔著許許多多高低錯落的負雪屋頂,約莫三里之遙。
只要能從那里遁走,便可逃出生天。
程樟從南城門下來,慢慢跟在后面,眼瞧著霍金麟、石忠定兩個,率領(lǐng)部伍一路掩殺過去,他卻好整以暇,安步當車,四下張望不已。
還向緊緊跟在身后的常玉琨指點說道:“西面,西華潭,風景甚好,可惜圈于內(nèi)城之中。尋常百姓,不能前來游玩?!?p> “這湖忒小了些,不知可有魚兒,滋味如何?!?p> 程樟失笑,正要說話,驀地頓住身形,微微皺眉,將手中長槍遞給常玉琨:“常兄弟,你待在這里不要動,我去買幾個橘子——不是,我去追拿徐天朗?!?p> 常玉琨愕然接過長槍:“什么?”
程樟已經(jīng)掣出那柄木劍,縱身躍起,足尖在某處屋頂一點,倏忽不見。
那徐天朗深吸口氣,正待從內(nèi)城北門躍下,卻聽呼地一聲,程樟從天而降,落于他身旁丈余開外,冷眼覷著他。
“好殺才,竟然是你!”徐天朗喝罵一聲,身泛紫光,手腕一抖,長刀竟閃現(xiàn)一道瑩瑩的綠光,便如一條碧蛇,吐著毒信,直竄向程樟面門。
與此同時,程樟身后,一片無形的刀氣,狠狠插向他的后背。
程樟向前一步,身后刀意頓時斬空,長劍刺出,那只綠蛇散成萬點熒光,瞬間飄散。
“天元境?!”徐天朗大駭疾退。
木劍如蛆附骨,緊隨而至,在他肩膀一拍。
當啷一聲,徐天朗長刀脫手落地,口噴鮮血,委頓跪倒。
強橫霸道的氣勁,在他神田意海之中兇狠撞擊切割,瞬間轟得粉碎。
徐天朗面色蠟黃,額頭冒汗,絕望地瞪視程樟,嘶聲叫道:“當初不曾痛下殺手,致吾今日滅門之禍!”
“你那些心腹爪牙,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廢物點心?!背陶拎托σ宦?,“還痛下殺手,真以為自己有大殺器?”
“自詡豪杰,實為禍國殃民之輩,死不足惜?!彼談θ肭?,鄙夷地瞧著對方:“有什么話,留著跟那位對你百般信重的天子去說罷。”
徐天朗對他怒目而視:“要殺要剮,何須多言?”
“這般有骨氣,極好極好?!背陶翝M意點頭,右手虛抓,那柄腰刀忽地跳起,落入他手中。他二話不說,以刀背往徐天朗雙腿拍下。
“啊——”徐天朗凄厲慘叫,一雙脛骨,齊齊折斷。
“來,有請徐制軍,回行臺衙署前,多叫幾聲與大伙聽聽?!?p> “冤有頭,債有主,往日某數(shù)次加害,不過是受人指使?!毙焯炖势鄥柦械溃捌鋵嵤恰?p> “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捏碎了你的喉管?!?p> 程樟眼中殺意凜然,上前一步捏住徐天朗脖頸,如拎雞仔一般,縱身掠回。
辰時,誠王入內(nèi)城,吩咐軍士張貼告示,以安城中百姓。
徐天朗已被枷入囚車,圖里至率部殺入都督衙署之時,未能約束士卒,致使徐天朗三子徐思和,幾位侍妾,連同不少家仆,都遭殺戮。
幸虧石忠定及時趕到,厲聲喝止,封住府庫,其余人等才免遭一死。
徐思義自東面宣曜門逃遁,行臺長史高士尚文舉出身,自知無法脫逃,只得主動來降,也被押入大牢。
誠王遣人急報玄州,自己則在內(nèi)城之中巡視,那羅竟亦步亦趨,緊緊跟隨,小意稟報城中情形。
程樟一旁冷眼瞧著,一語不發(fā)。
直到圖里至興沖沖跑來,向誠王稟報說,都督衙署之內(nèi),金銀絹帛等物堆積如山,另有珊瑚、珍珠、寶石、美玉等,不可勝數(shù):“只怕是紫微宮中,也不及這等闊氣。卑職已經(jīng)著人清點,回頭都用大車裝了,載回神都去?!?p>
遠處白云生
今天有加班只能更新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