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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破曉行

第46章 劫囚

長歌破曉行 獨頑似鄙 6848 2021-04-01 15:27:06

  送走時躚之后,蘇澄實在是太累了,于是就仍在溢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城門一開,他便又向紓南奔去——既然知道了黃寧是在找青犼營的麻煩,此事追根究底和自己有不少關系,那就不可不去看看。

  蘇澄先是趕到原先青犼營宿營之處,但那里只剩下了大堆廢墟,看起來曾經(jīng)是一片戰(zhàn)場;他又在附近找了半天,也沒有什么收獲。

  夜幕降臨之后,蘇澄聽到嘈雜的人馬之聲,原來他找到了溢州軍的宿營之地。這里營盤連綿,估摸著人數(shù)上千,多半就是此番溢州部隊的大本營了。

  蘇澄在軍營外的樹林子里拴好蛤蟆,悄悄摸了進去。他尋到中軍大帳附近,只聽這時賬中正有人在說話。

  “李校尉,奉節(jié)帥將令,你部兵馬即刻停止一切行動,就地集結,一天之內(nèi)開始撤退?!?p>  “本將已經(jīng)收攏好兵馬了,明早便拔營,請節(jié)帥和陳將軍放心?!北环Q為李校尉的人應道。

  借著賬內(nèi)的燈火,蘇澄看到傳令的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出來。他繞到帳子后面,用匕首慢慢劃開一個不起眼的小口,鉆了進去。

  那李校尉兀自還未察覺。蘇澄快步搶上前去,把匕首架到了他脖子上。

  李校尉渾然一驚,身子猛地一顫。蘇澄壓低聲音威脅道:“噤聲!”

  “你是何人,膽敢威脅本官?”這校尉中氣不足地說道。

  “這個閣下就不必知道了?!碧K澄微微晃了晃匕首?!澳闱薪o我講講,你們這些日子和青犼營打得怎么樣?”

  “我為什么要和你說?”這人還算是個硬骨頭,蘇澄又不好直接攮他一刀;這匕首太過鋒利,尺度不好掌握。不過他自然也有法子。

  蘇澄掏出炭筆,就勢在這倒霉校尉背上畫了個雪山符咒。他這個分寸拿捏得非常好,畫好之后,李校尉止不住發(fā)抖,嘴里也發(fā)出奇奇怪怪的聲音。

  “你說不說?”蘇澄好整以暇地問道,然后開始畫第二個符。

  “說說說?!碑嫷降谖鍌€的時候,李校尉終于忍受不住,哀求起來。要說這雪山咒其實沒什么用處,無非有人發(fā)燒時退熱用的多一點,本身效力不大;不過蘇澄是何等損人?就是這種人畜無害的符咒,到了他手里也要弄得讓人談之色變?!拔摇⑽覀冞@些天一共也只捉到一個青犼營的夯——大俠,就這還損兵折將,傷亡都快上千了。這不我家大人剛剛傳下命令,叫我們明天便拔營撤退呢?!?p>  “捉到一個?”蘇澄問道。“捉到了個誰?”

  “不知道,他們都是那種大塊頭,長得一個樣兒。”李校尉一邊發(fā)抖一邊說道。蘇澄看他識相,伸手給他擦掉了一個符?!岸?、多謝大俠。小人想起來了,那廝倒是沒胡子,跟個太監(jiān)似的?!?p>  “沒胡子?嗯……”蘇澄想了想,若真是自己相識的那位祝兄的話,憑他毛毛躁躁的性格,也還真適合被活捉?!澳撬淖T呢?你們也捉到了?”

  “沒、沒有?!崩钚N炬?zhèn)定了一些。“大俠不知,這太監(jiān)是我們誤打誤撞捉到的。這廝——嗷,這人非要單騎踹營,小人嚇壞了,只好放弓弩亂射他。等閑弓弩也傷不得他。結果這人被我一架床弩直接射下馬去,小的們這才活捉了他。這人盔甲有古怪,中了床弩一箭居然都沒有破碎。小人見他盔甲堅不可摧,想要解下來看看,結果那玩意兒居然還碰不得,燙手。然后對,對,我們想把那犼也一并生擒下來,結果小的們拽不住那畜生,吃它跑了?!?p>  “那還好。”蘇澄點了點頭。救個祝岳出去難度不大,但若是捎上一只和自己有過嫌隙的犼就有些要命了?!白詈笠粋€問題,年前你們應該就知道這回事了吧?為什么現(xiàn)在才出兵……嗯,倒也不難想,你們在核實情報?”

  “大俠端的是才智絕頂,一猜就著?!崩钚N疽謸P頓挫、聲情并茂地夸道。

  “好了,你叫個親兵進來。”蘇澄把匕首鞘握在手中,對他說道?!澳獜U話?!?p>  “是,是,是?!崩钚N久Σ坏鼞??!袄狭∵M來!”

  “諾!”這親兵急忙應道,快步向營帳里跑來?!按笕私形矣小?p>  他剛剛跨進帳篷,蘇澄便把匕首鞘擲了上去。這人被當頭一擊,昏厥過去,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蘇澄夸了他一句,隨手在他背上亂畫了幾下?!安灰獎樱灰雎?,不然這符咒立時發(fā)作,本大俠可救不了你?!彼贿呎f著,一邊收了匕首,去扒那個六兄的盔甲。

  “好了?!碧K澄換好衣服后,又繞回校尉背后,把他背上所有的符都擦掉了?!皠谀愦篑{,帶我去見見那個青犼營的人。如果一路上不老實的話——”他伸出兩根指頭夾住校尉身前那個厚近兩寸的案幾,喀喇喇掰下一大塊來?!啊阕约嚎紤]好后果,至少我死之前拉你墊背應該不難?!?p>  “何止不難?!崩钚N沮s忙說,“大俠要取小人的狗命,那也就是小菜一碟。恁老人家放心,小人一定規(guī)規(guī)矩矩?!?p>  蘇澄不再廢話,只是押著這校尉出了營帳。兩人七拐八彎,半途中問了三五次路,這才找到一間看守嚴密的營帳。

  “我要進去審審那個犯人?!崩钚N就赖卣f道。“此事關涉重大,你們都退下。不可叫任何人接近這帳子五丈之內(nèi)!”

  “是!”眾兵見上官如此鄭重,都肅然應道,四散開去。

  “大俠,咱們可以進去了?!钡仁窒律㈤_之后,李校尉即刻變了副臉,諂笑著對蘇澄說道?!按髠b請?!?p>  “你先吧?!碧K澄不置可否。

  李校尉立時從命,踏步走進帳子去。蘇澄跟了上去,一掌把他拍暈。屋內(nèi)那人剛剛便聽到外面言語,又見過這個大官兒,哪里想到會是這種結果?當下反倒愣住了,盯著蘇澄直看。

  “小弟是俠客營弟子蘇澄,此番特來營救足下?!碧K澄摘下剛剛壓得很低的頭盔,低聲說道。

  “哎呀呀,蘇少俠?!蹦侨思拥卣f。蘇澄定睛一看,果然便是祝岳,只是白凈的面龐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勉強稱得上色彩斑斕,乍一看還真認不出來?!斑@可多謝你了。咱們趕快走吧?!?p>  “沒錯。”蘇澄點了點頭,上前去給他割斷束縛?!坝惺裁匆龅臎]有?”

  “去拿上我的兵器就好?!弊T赖懒寺曋x,起身沉吟道?!吧賯b,咱們要不要殺了這廝?”

  “我意不如留下他給咱們遮掩一下?!碧K澄解釋道。“這廝貪生怕死,回去之后肯定要瞞報過失。如果殺了他的話,他的手下不敢隱瞞。我剛剛給這人用了咒,說不定就要被他們看出法術痕跡來,然后推斷出此事有俠客營弟子摻和。祝兄看如何?”

  “還是少俠考慮周全,是我想岔了?!弊T傈c了點頭?!澳俏覀兡蒙媳鞅阕甙?。我那兵器是青犼吐火凝結而成的利器,絕不能落在黃寧手里?!?p>  “怪不得當日被我斬斷之后,又化成火焰了?!碧K澄想起那天的情形,說道。

  兩人在營帳背面又劃開一個口子,鉆了出去。放置祝岳兵器的地方離這里倒是不遠,那兵器也和盔甲一樣,被祝岳以外的人強取就要燙人一手燎泡,所以也沒人敢拿到遠處仔細研究。兩人打昏了那座帳子里外的幾個牙兵,拿上一桿青金畫戟和一把長劍,扭頭便跑。

  許是因為剛剛傳令明天拔營,大多數(shù)牙兵們都在自己帳篷里收拾行李,外面人很少。蘇澄和祝岳一路有驚無險地逃了出來。

  “祝兄,不知貴營現(xiàn)在何處?”兩人跑到蘇澄拴著蛤蟆的地方后,蘇澄問道。

  “這些鳥人抓到我后唯恐我營中同伴來奪,他們自己就開始后撤,方向距離都混亂得很。”祝岳撓了撓頭?!拔抑恢牢覡I下一步大概往哪個方向去,但咱們現(xiàn)在在哪兒?。俊?p>  “在……”蘇澄看了看周圍,大晚上的林子里漆黑一片,確實什么也看不出來?!昂孟袷巧洗钨F營宿營地東邊二十里地?”

  “不像?”祝岳打量了一會兒周圍,搖頭道?!安蝗缥覀兿葎e急著走。我營中弟兄肯定正在找我,只要咱們留在溢州軍附近,這便是個挺大的路標?!?p>  “那便聽祝兄的?!碧K澄點了點頭,從馬鞍上的行囊里掏出兩塊驢肉火燒,遞給祝岳一塊。這是之前時躚給他設法弄來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神通,能在盈州弄來這種地地道道的河朔小吃。

  “謝謝。”祝岳接了過去,咬了一大口。“太干了,而且有點咸,不好吃?!?p>  “將就一下吧。”蘇澄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不禁開始鄙視起祝岳的飲食鑒賞能力來。

  “少俠,你聽到什么聲音沒有?”兩人默默地吃了一會兒,祝岳把最后一口火燒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問道。

  “沒?!碧K澄早就吃完了,正在慢慢嚼一塊兒腌蘿卜?!鞍?,蛤蟆,你別跑啊。”蛤蟆突然驚慌失措,險些就要掙脫蘇澄的手。

  要是別人的馬,他也不會珍稀,隨便扯住個什么地方拽停下就成。但蛤蟆的尾巴他可舍不得扯,只好搶在它身前,伸手摟住馬脖子,又哄又抱,費盡力氣把它安撫了下來。

  “好像是我弟兄們來了,也怪不得你這馬受驚?!弊T老蜻h處看了看。“對了,你這馬叫什么?蛤???為啥叫這名字?”

  “花馬,蛤蟆,這不差不多嘛。”蘇澄哪有心情和他討論這個,正忙著愛撫蛤蟆,讓它安靜下來?!案蝮?,不怕,不怕……”

  “前面的,可是祝岳?”只聽一個低沉蒼老的聲音說道,這時蘇澄也聽到厚重的蹄聲傳來,聽聲音估計有十幾騎。

  “正是!”祝岳忙道?!靶⊥奖粋b客營蘇少俠所救,剛剛逃出溢州軍大營。是溫師伯嗎?”

  “正是老夫?!蹦侨藨溃澳銕煾鸽S后就到?!?p>  這時青犼營眾人已經(jīng)奔到近前,十幾只青犼張牙舞爪的輪廓和在夜色里閃閃發(fā)光的青色瞳孔越來越近。蛤蟆又驚慌起來,眼見蘇澄還不識相地攔著自己,當下抬起前蹄踹了他一腳。

  這馬蹄子可是厲害得很。蘇澄立刻放了手,倒著跳出一步,倒在地上。那溫姓老者正奔到近前,手中還牽著另一只犼的韁繩(想來便是祝岳的坐騎了)。

  他看到這位蘇少俠剛被一匹馬踹了一腳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面目猙獰;雖然有些尷尬,但感念他救出自己師侄,仍湊上去謝道:“老夫青犼營溫延,少俠救命之恩,青犼營上下銘感五中。”

  “這事本就是舉手之勞,何況還是小子引出來的變故,本就應當補救。溫前輩客氣了?!碧K澄咬著牙,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此時祝岳見他的救命恩人的馬要跑,趕忙沖上前去和蛤蟆搏斗起來。

  蘇澄剛剛站起,那祝岳的坐騎便看到了這個老冤家,當下探出頭來朝他齜牙咧嘴。蛤蟆看到這怪物居然朝蘇澄逞兇,居然也不跑了,掙脫祝岳便要沖上去和這只犼廝并一番。

  蘇澄不住叫苦,拼命扯住發(fā)了性的蛤蟆的韁繩。那邊青犼營的幾個人趕忙把附近的幾只犼牽走,這下兩邊才各自安分下來。

  “少俠客氣了?!睖匮舆@才松了口氣,對蘇澄說道?!按耸乱f到底,還不是祝岳那頑徒惹出來的?少俠冒著這般風險,我們實在是……”

  “真沒什么。”蘇澄趕忙謙道?!扒拜吳f別——啊,是韓前輩來了嗎?”

  “正是?!睖匮涌戳艘谎廴擞伴W動的地方。

  “師兄,”離著老遠,韓銓就叫了起來,“祝岳那狗東西救出來啦?”

  “托俠客營蘇少俠的福,救出來了?!睖匮狱c了點頭。這時韓銓等第二批人奔到近前,溫延目光突然變冷?!绊n銓!你怎么敢把小火犼帶出來?”

  “是它自己要來的?!表n銓趕忙解釋道。蘇澄向他身旁看去,只見一只沒有配鞍、也沒有騎人的青犼跟在韓銓身邊。這犼后脖頸上沒有其他犼一般的鬃毛,而是一團黯淡的青色火焰。這多半便是溫延所說的小火犼了。只是這怪物體型和其他犼一模一樣,哪里小了?

  小火犼聽到溫延的聲音,委屈地叫了一聲,奔到祝岳面前嗅了嗅他。想來這一人一獸平日里關系不錯。此時見到祝岳無事,小火犼脖子后面的青焰突然變得極為明亮,然后又忽明忽暗起來。

  “便是青犼營盡數(shù)折了,小火犼也不能有半點閃失。”溫延絲毫不顧及韓銓的面子,繼續(xù)冷冷地說道。韓銓貴為青犼營代統(tǒng)領,卻也不敢就此事說什么,只是跳下犼來,唯唯諾諾地認錯,甚至都沒有和蘇澄打招呼。

  “此地不是說話處,走吧。”溫延望了望不遠處的溢州軍營寨,嘆道。韓銓低著頭應了聲是,又跳上犼去。那小火犼也聽到了溫延的話,放開祝岳,向他看來。

  這一看不要緊,它立刻就看到了溫延旁邊尷尬的蘇澄。小火犼當即奔到這個陌生人身前,開始對他嗅了起來。

  這一下可就又要了命。蛤蟆剛剛在周圍的青犼全都退開后才安生下來,見到這被點著的犼對蘇澄嗅來嗅去,怒嘶一聲,又沖了上來。蘇澄叫苦不迭,手都快被韁繩勒斷了,才勉強把它拉住。

  “有趣。”溫延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道。

  您可別管有沒有趣了。蘇澄左支右絀,一邊是暴躁的蛤蟆,一邊是渾然不覺、只顧嗅他的小火犼?!皽厍拜叄€請救我一救。”

  溫延啊了一聲,反應過來,趕忙走上前來,硬是把蛤蟆從蘇澄手中拽走。蘇澄當然不是讓他這么救。這小火犼必定比其他犼厲害那么一點,若是嗅到興頭上,啊嗚咬自己一口,那豈不是要遭。

  這火犼果然有了動作。它嗅了半天,終于停下來,和蘇澄四目相對,直看得后者心中發(fā)毛,一動不敢動;這時別說溫延了,所有青犼營的人居然都沒有上前相救。

  小火犼腦袋歪過來歪過去,兩只眼睛卻一直和蘇澄對視著。雙方僵持了一陣子,小火犼伸出一只鷹爪似的前爪,用舌頭舔了舔,在蘇澄無比嫌棄的眼神中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沒想到啊?!表n銓這時以極為別扭的姿勢騎在犼上,只是他忙著看蘇澄和小火犼的互動,一時竟渾然不覺?!安贿^雖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p>  “這……”蘇澄感覺著這怪物粗糙的爪子在自己肩膀上蹭來蹭去,道。“敢問韓統(tǒng)領、溫前輩,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火犼愿意讓你和它耍耍?!睖匮有Φ脻M面春風,剛剛還冷峻無比的神情瞬間消失,一點蹤跡都沒有了?!吧賯b,不如我們這便回去,你試試馴服這小火犼可好?”

  “馴服它?”蘇澄納悶道。“小子又不是青犼營弟子,哪里能馴服得了這小火犼?”

  “那可不一定。”祝岳這時也湊了上來,興奮地說。“誰規(guī)定得先加入青犼營,才能馴服犼了?咱們營中很多人因為先被犼承認了,這才加入進來的?!?p>  “這小火犼和一般青犼不同?!睖匮右贿呎f道,一邊把蛤蟆的韁繩遞給蘇澄。“少俠,咱們不如抓緊時間,邊走邊說。”

  “好……”蘇澄心里沒底地應道,翻身上馬。眾人把他簇擁在中間,溫延、韓銓、祝岳和小火犼(這讓蛤蟆一路上都在不滿地哼哼)都圍在他旁邊。

  “少俠不知,這青犼分為兩類?!睖匮虞p聲細語地給蘇澄解釋道?!捌胀ㄇ酄瓯闶巧賯b見的那些,而還有一種,稱為純青火犼。所謂‘爐火純青’,相傳古時神族的大法師,便曾用純青火犼作為丹獸??芍@火犼要遠勝一般青犼?!?p>  “原來如此?!碧K澄用手安撫地輕輕拍著蛤蟆,說道。

  “只是這火犼數(shù)量稀少,如今更是沒有天生的了?!睖匮訐u了搖頭?!斑@青犼血統(tǒng)不凡,是青龍之裔,身上神力頗為渾厚,只是平時不易顯現(xiàn)出來。”

  “怪不得這般厲害?!碧K澄附和道。身上有神力的生物也不少,他自己理論上就是一個。

  說起來,人類當年乃是神族一支失去神力的表親;這血統(tǒng)也是不凡,只是看如今的帝國窩窩囊囊,連亞波種那種不入流的穢物都毫不顧忌,哪有半分神族似的威風?

  帝國有歷史記載的三千多年,攏共也就出了一個秦崎、一個褚無忌,算是激活了血脈中沉睡已久的神族血統(tǒng),成為人間半神的例子。“那莫非是說,這普通青犼也可以歷經(jīng)磨難,蛻變成那純青犼?”

  “正如少俠所言?!睖匮狱c了點頭?!鞍凑涨酄隊I祖制,只有駕馭純青火犼者,才能成為真正的統(tǒng)領。所以一千四百年來,我青犼營只有代統(tǒng)領,而無真正之統(tǒng)領。而普通青犼要想成為純青火犼,也是無比困難。若是讓它們自己經(jīng)受磨難,那它們經(jīng)歷創(chuàng)傷后便會性格偏激易怒,無法再馴服,更會給旁人帶來極大風險。因此我營中祖先摸索得一個方法,便是令營中力量極強而心智極堅的勇士去馴服鍛煉它,讓青犼在騎手的陪伴下成功蛻化。”

  “那想來不容易了。”

  “是啊。”溫延嘆道?!耙虼艘磺陌倌陙?,我營中只有青犼,而無火犼。老夫年少之時,營中尚有三只蛻化了一半的火犼,我們就叫小火犼。只是它們也是七百多年前的成果了;小火犼的壽命也就八百多年。不怕少俠笑話,我營中如今人才凋零,莫說弄出火犼,就是小火犼都弄不出來。因而這僅剩的一只,便是如今青犼營唯一的一點希望了。”

  “要馴服青犼不是件容易事?!表n銓插嘴道?!吧賯b不知,青犼心性極靈,能知曉人心善惡,因而法家有不少派別以犼為自家征象。只有它察覺到能力不凡,而心性極正、堅毅剛勇之人,才會允許對方馴服自己。當然,咱們說是馴服,犼自己則覺得是看看你本事究竟如何,以及你倆匹不匹配?!?p>  “是啊?!睖匮咏又f。“而且就算青犼認可你的品德,它也未必認可你的本領。這幾十年,我們在盈州、中原、嶺南、連州等地徘徊,遇到過的被青犼認可的人差不多上千,如今全營也不過一百多人。便是這小火犼,光被它認可過的都有五十多人,現(xiàn)在不還是這樣?”

  “那前輩的意思是,讓小子試試去馴服這小火犼?”蘇澄沉吟道。

  “這多半便是少俠注定的緣分?!睖匮有Φ馈!爱斎绽戏蛞部吹搅松賯b和祝岳較量。以少俠身手,若是無緣,便也罷了;既然小火犼認可了少俠,那估計成功的機會不小。”

  “可是前輩,”蘇澄委婉地說道,“便是成了,小子也不可能棄了俠客營門戶,投到青犼營門下。此事兩邊都尷尬,不如便算了吧。”

  “少俠,這事說來,老夫也有私心?!睖匮訃@道?!叭缃窦兦嗷馉觌y得一見。少俠也知道,神力不同于魔力,若是青犼種群長期沒有傳承磨礪,只會逐漸消退。長此以往,火犼越發(fā)難以現(xiàn)世,我帝國無端便要少去一種鎮(zhèn)國重器。這也是為何敝營不敢無端露面的原因,青犼如今數(shù)量太少,我們得低調(diào)行事,為帝國留下一份種子?!?p>  “因而,”韓銓也說道。“敝營實在不愿放過任何一絲機會。若是小火犼成功蛻為純青火犼,這許多青犼之間血脈相通,說不準青犼和火犼種群便能復興。到時候我們不必畏手畏腳,青犼營大可重新現(xiàn)世。如今帝國暗流洶涌,大廈將傾,卻不正好是齊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之時?”

  “再者,老夫一力應承?!睖匮佑謩竦??!叭羯賯b真能成功,不僅敝營將統(tǒng)領之職雙手奉上,也會在貴營章統(tǒng)領面前相勸,讓少俠仍能列于俠客營門墻。”

  “前輩客氣了?!碧K澄誠惶誠恐地道。“不如這樣,便是小子僥幸成功,也請各位前輩休要推小子為貴營統(tǒng)領。若是前輩不依,那小子可絕不肯嘗試?!?p>  “要是少俠成功,那少俠至少有一陣子算是我營統(tǒng)領?!弊T佬ξ夭遄斓??!暗綍r候少俠改個規(guī)矩,頒下號令,不就解決了?”

  “這倒也是個法子?!碧K澄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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